许涵收起嬉皮笑脸,眼眸半垂,露出有些内疚的表情:“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唉……我这千古一叹,也就你能听到了。”感觉到许涵真的意识到错误,霍去病见好就收。
“嘿嘿~~你别不开心了,我有正事和你说。”许涵捏了捏霍去病的脸颊:“下个月15号我要回我老家祭拜我爷爷,你……跟我去吗?”
霍去病眸内精光闪过:“去,这种事当然要去。有什么要买的?你告诉我,我提前去准备。”
“没什么要准备的,到了那里,就在附近买点鲜花和水果就行。正好那天是周末,你也不用请假。我这胳膊,看样子是坐不了飞机了,我们坐火车去吧。”
许涵絮絮叨叨的和霍去病说着话,但心里却隐隐有点想法。也许是之前表姨问他的问题让他觉得有些在意。他总感觉,这次去祭拜爷爷,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事。
……
许涵的家乡在L市,距离B市约有800多公里。现在有了高铁,相比以前便捷许多,一路过去也就五个小时的车程,往返起来并不费事。
15号是星期六,为了一大早就去祭拜爷爷,再加上机会难得,许涵想等祭拜完以后,带着霍去病把自己以前就读的小学、中学都转转,所以星期五晚上两人就坐高铁赶到了L市。
正逢七月小暑天,L市的天气已经很炎热。
许涵带着霍去病前往葬在安息陵园的爷爷的墓时,才刚过早上七点。
晨间的露珠早已被季夏的骄阳蒸发成水蒸汽。安息陵园中一排排的槐树枝繁叶茂,有不少已经开出淡黄色的小花。
许涵和霍去病在这成排的槐树下安静地走着,槐花清香随着翩然而至的夏日晨风徐徐飘来。
他一年只敢回家乡一次,只敢和沉睡在土中的爷爷偷偷地说些心里话。思及此,许涵的心情并不愉悦。
有一朵淡黄色的小小花朵从树上悄然落下,许涵的视线被这小花吸引住,于是抬头看了看枝叶间成簇的槐花,一如他过去的三年间那样抬头望着它们。
可是在今年、在今天,许涵像是开了窍,突然想起它的花语:
——春之深爱。
这里是陵园,意味着生命中永恒的冬季。偏偏园艺师们却在这陵园里种满了“春之深爱”的槐树。
即使这里遍布着“死亡”,园艺师却用他们无声的灵感,赋予了这里对生命之春的深爱。
仿佛受到这花语的启发,在这一刻,许涵在曾经数次往返的陵园小径上忽然有了不同的感悟。
过去的三年之间,在同一个日期,许涵在这里一直都是形单影只。
然而此时,望着树荫下成双的人影,许涵心中那份感伤和沉重倏然就没了踪影。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因为我身边有了你。
许涵心中闪过一抹感动,此时此刻他特别想牵着将军的手。
悄悄瞄了瞄周围,很好……除了我们,四下无人。
一丝甜意浮上心头,许涵如他所愿的偷偷拉起霍去病的手。
“就在前面了,前面那个小十字路口,走过去转个弯,就能看见我爷爷的墓。”小胖子朝将军大人微微一笑。
明明只是牵手这样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之间的小动作,却因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竟让他感觉分外甜蜜。
霍去病稍微侧过头,看了眼仿佛偷腥的猫儿一样贼笑的小胖子,眼底浮上笑意,主动将与他牵着的手变为五指相缠:“好。”
在岔路口转弯,电影和电视剧里时常用来预示主人公命运的转变。
而当许涵和霍去病在眼前的小十字路口转弯时,剧情也的的确确发生了刺激性的一幕。
在原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墓碑前,小胖子突然看见他过去四年都没见过的、再熟悉不过的人。
——我的亲爹亲妈嘞!
就在许涵目瞪口呆时,沈秀梅和许建兵也在听见脚步声的同时,将目光从眼前的墓碑上转到了他们的儿子脸上。
如果这时候有交响乐,那么此刻应该是“当当当当”的这个旋律,这旋律非常完美的诠释了这对父母和他们不争气的儿子久别重逢之后的震撼。
“小涵!!!!”沈秀梅懵了几秒后,大大抽了口气:“儿子啊啊啊啊!!!!”
“……妈。”瞪着眼睛同样呆了几秒的许涵,一听母亲大人惊喜又伤感的呼唤,终于颤着嗓子喊了一声。
这时,外表原本比妻子表现的稳重一些的许建兵同志,视线忽然唰的一下,扫到了许涵吊着的左胳膊上。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份心疼,而在下一秒,他的视线又突然转战到自家儿子和另一个男人牵在一起的右手上。
这个陌生的男人,左手牵着自家的傻儿子,右手却拿着花束和一篮水果。
这两位年轻人是什么关系,不用问,已经一目了然。
许建兵是许家反对儿子性向最厉害也最持久的一位。要不是半个月前,他多年的好友家中出了事,让他重新感悟了一番人生,他在心里对许涵性向的排斥还会继续顽固地坚持下去。
许建兵正想要小心翼翼的尝试一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认儿子只喜欢男人这件事时,他四年不见的儿子,在重逢后的第一面就给他扔了一个重磅炸-弹,直接将男伴领到了他的面前。
可怜了许爸爸的小心脏。他刚打算朝着那奇葩的同性恋高塔的一楼迈出万般艰难的第一步,竟直接被他儿子用事实给甩飞上了第二楼。
惊喜、心疼、震惊、愤怒……在这重逢后的十秒之间,许爸爸已然历经四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十秒之后,终于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许爸爸将压抑的心情转化为咆哮的怒吼:
“妈的你小子干什么?啊?!这就是你四年没见你爸妈,见了第一面就给的大礼?!”
“……爸……您您冷静点,息怒、息怒……”许涵看见许爸爸的眼睛顿时被气地通红,生怕他被气出个好歹,他记得他爸的血压是有点高的,于是赶紧安慰他。
“息怒个屁!你身边这人是谁?你还敢在大白天的就和男人牵手了你!胆肥了啊!”身宽体胖的许爸爸几个健步就迈过来,瞪着眼睛,恨不得吞了这不争气的傻儿子。
沈秀梅急得在旁边拼命拉他胳膊:
“老许,你干什么你!这么久不见了,别儿子一来你就骂他!”
“你也知道这么久不见他了。见得第一眼他就往他爷爷的墓前带男人?!”许爸爸气的几乎失去理智。这小屁玩意儿这么不争气!不说继续回来求原谅也就算了,竟连对象都找好了,他问过我了么他!
许爸爸见儿子被自己狠狠骂过,却始终没放开他身边那野男人的手,更是气得肝儿疼。
“你放手!你放手你听到没有?!”许爸爸气势汹汹地一撸袖子,转头左右看了看四周,恰巧看见身旁的树边放着一把扫帚。
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扫帚就往许涵头上招呼:“叫你野!快放手!”
许涵一见许爸爸未能压下怒气,反而因为他不肯松开霍去病的手而动了真怒,下意识的就闭上眼睛打算用脸挨上一扫帚。
“啪”的一声轻响,闭着眼的许涵却并没感觉到疼痛。他掀起一边眼皮,才发现地瓜先生已经挡在他的面前,并且适时拍开了那把扫帚。
有种家长往往就是这样,小孩子不听话时,他一般都会佯装动怒地拍自家的熊孩子一巴掌以示小惩。也不是真打,就是吓唬吓唬孩子要他听话。但这时如果有其他人来拦着他,这家长就会动真怒。脾气暴躁的许爸爸恰巧就是这类人。
“嘿?你这小子可以啊……你还敢拦着我打我儿子了?!”许爸爸见一击没中,火气更盛,原本只是轻轻挥下的扫帚顿时加重了力道。
霍去病沉稳地开口:“您可以打。”
下一秒,躲在他背后的许涵竟神速说道:“他也可以拦!”
刚才还觉得对不起父母的小胖子,见他亲爸没说两句就动手,四年来第一次见面,他爸爸就冲着他挥扫帚,这让小胖子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浓浓的委屈,嘴上也就不自觉地没把门儿了。
“这孩子!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沈秀梅在一旁瞪了一眼儿子,可语气却绝对称不上责怪。
许爸爸一听儿子还敢和自己顶嘴,心中更是来气,可当他愤怒地举起扫帚想要再次挥下时,整个人突然就和碟片卡壳了似的不动了。
没了争吵,四周骤然变得静悄悄。
“老许?”
“爸?”
许涵正犯愁怎么让他爸冷静下来,许爸爸竟在这一刻不动、也不说话了。
“你怎么样了?”龙精虎猛的许爸爸忽然像是被武侠剧里的点穴功夫定住了,许涵和沈秀梅紧张地异口同声问道。
“……腰……”许爸爸的脸慢慢涨红了,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疼的:“腰……好像闪了……”
“爸!你别动!”许涵听到许爸爸不成句子的言语,心头一跳:“腰闪了不能乱动!”
“是啊老许,你千万别乱动啊。不然闪地厉害了,得一两个月都不能下床呢。”沈秀梅也在旁边着急地说道。
“快把你爸爸背起来,咱送他去医院!”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吓了一跳,沈秀梅回过神来,一拍脑门,转头看着自家的儿子。
没错,还好他有儿子!儿子有力气,背得动老爸!
然而,许妈妈并没如愿。刚才场面太过于混乱,使她看见儿子受伤的手时,也没能来得及过问。而后一直致力于阻止老伴对儿子动手,她就彻底没机会顾及此事了。
这回当她定睛看清儿子打着石膏的胳膊时,才意识到儿子现在也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许涵惭愧地望着妈妈:“……”
沈秀梅也惭愧地望着儿子:“……”
母子两人隔着一米远,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缕清风飘过两人之间,卷起两片树叶调皮的飞向远处。走到附近的清洁大爷一看许爸爸正高举着陵园里的扫帚,顿时气沉丹田大声训斥道:
“干嘛嘞这是!陵园里的扫帚弄坏了可要赔钱啊!快放下!”
许爸爸被他这大嗓门儿一吼,下意识地就松开手掌。许涵眼疾手快,立刻接住这把扫帚放回原处。
眼见许爸爸举着胳膊,额头已经冒了一层细汗。许涵和沈秀梅望着彼此,仍有些傻眼。
霍去病拍了一把许涵的肩膀,走到许爸爸身前半蹲下来:“我背他。你们将他扶上来。”
也许是阳光太过于毒辣,此刻,许涵瞧见他爸的脸似乎更红了,尬红。
作者有话要说: 虐虐虐划掉,每天只想哈哈哈哈怎么办(*/v\*)
☆、大结局(四)
幸好安息陵园附近就有一家医院。霍去病背着许爸爸, 在许妈妈和许涵的陪同下,一口气走了将近一站路,进了医院挂号后,将许爸爸送进了骨科的诊疗室。
还好送治及时, 经过简单的理疗和推拿后, 医生又为许爸爸上了些活血散瘀的外伤药。
许爸爸在出了医院后, 已经不再需要人背了。只是往后这两三个月,他都不能提重物,也要避免动作幅度比较大的运动,比如跑步等。
受了别人的帮助, 再要态度强硬可就难了。许爸爸虎着一张脸,却不再对许涵和霍去病说些重话。
沈秀梅才不管儿子是不是已经有了男友、谈了恋爱, 四年不见爱子,今天终于让她们重聚,那就再没有让儿子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
沈秀梅开心地拉着儿子的胳膊:“走,难得回家。今天哪儿也别去了, 跟妈回去。妈妈给你做馄饨吃。”
许建兵在旁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表示不满,沈秀梅白了他一眼,于是他很快又老实了。
忽然想起刚才老婆大人偷偷在耳边给自己放的狠话,许建兵憋闷无比却也不敢再乱发脾气。
我不管以前怎么样!你已经答应我要试着接受儿子的性向,那就大大方方地放开手脚, 让他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你要再敢作妖,我就和你离婚!让你不但没儿子,而且还没老婆!反正我一下子多了一个儿子, 两个儿子在身边,我也不愁没人给我养老!
回想起刚才,也许真的是一时受了刺激,许建兵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
现在他已冷静下来,可要让他像沈秀梅那样完全不介意,坦然接受儿子和儿子的男友,一时半会儿他也做不到,因此只好摆着臭脸保持沉默。
一行四人回到许家,换了鞋后,沈秀梅欢欢喜喜地走进厨房泡茶,又拿出花生、瓜子等小零嘴,将许涵和霍去病面前的桌子摆得全是吃的。
“妈,你别忙活了。这里又没外人,你拿我当客人一样的招待,怪别扭的啊。”许涵抓了一把花生,一个一个仔细拨开后,将花生仁放到霍去病面前。许爸爸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别拦着我,今天我高兴。”沈秀梅穿上围裙,笑得眼睛都弯了。
许建兵一个人坐在沙发最右侧,悄悄扫了一眼很久都没笑得这么开怀的妻子。
沈秀梅性格温柔、不爱唠叨、人又勤快,许建兵觉得她是难得的一位好妻子,能娶到她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儿子许涵的性格多半随了母亲,和善又温柔,平时乖巧听话,还总是乐呵呵的。
所以当年许涵大学毕业和家里出柜时,许建兵简直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工作顺心、婚姻美满、儿子乖巧,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却在儿子大学毕业时,被迫收到了这么一份颠覆他整个人生的大礼。
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当天就和许涵闹翻了,并且还将他赶出家门。
原本他以为许涵会在他下了“断绝父子关系”的最狠通牒后能回心转意,可没想到平时乖顺的许涵,在遇到这种人生问题时,倔强程度竟然比他还夸张。
沈秀梅当时虽然伤心,可也是摇摆不定。她和许建兵一样,刚知道时无法认同儿子的性向,可到底儿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要断绝亲子关系她做不到。再说儿子要是不喜欢女人,若强迫他娶一个回来,他们小夫妻一定会过得很痛苦,对女方更是亏欠。所以沈秀梅虽难过,却比自己的丈夫理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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