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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两讫(近代现代)——叔九寒添

时间:2018-03-30 10:36:44  作者:叔九寒添
  闵初用巧劲挣脱鹿钦原的束缚,向后退了两步:“你发什么疯?”
  “你是不是跟那个河伯有一腿!”不经大脑的问话出卖了他忠实的内心,他一面相信着一面怀疑着,摇摆不定,闵初对他来说存在着太多秘密,让他无从掌控,鹿钦原不安,更多的是对自己能力不够强大的不安。
  鹿钦原双眼通红,恨恨的瞪着闵初,闵初理了理衣衫,挽着袖子点着头笑:“崽子,你不相信我。”
  闵初拍拍鹿钦原的肩膀,语气里是自己掩饰不掉的失望:“的确,杀母仇人的话没什么可信的。但是,”闵初举起拳头:“不信我,你也该信我的拳头。”
  一拳击在鹿钦原的眼睛上,接下来拳如雨落,鹿钦原本能的想还手,闵初呵斥:“你还手试试!小崽子,一天不收拾你就胆肥了!别说爷跟人没什么就算有你能奈我何!没事还学会脑补了,我看就是欠收拾!爷今天非捶开你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儿!一天到晚不学好,天天琢磨歪门邪道,找死呢你是!还想还手,你还手试试,爷捶不死你!”
  随着话落就是一顿老拳,鹿钦原刚开始抱着头左闪右躲的想逃,都被闵初捉回来,看躲不过,也不躲了不护了,抻着脑袋往闵初拳头底下送,边哭着嘶嚎:“你打死我算了,死在你手上才好!死了干净,省得整天为了你失魂落魄的,你怨我多想,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这样,当我是小孩,什么都不告诉我,外面你的流言蜚语满天飞,跟真的一样,兄弟们都开玩笑,换你你不多想!来,你打死我,打死我更赖着你!”
  到后边就是耍赖了,抱着闵初的腰呜呜的哭,委屈的不行,闵初听完他的控诉噗嗤笑出来:“你这样还不是小孩,我该考虑要么跟你分开,没我的庇护没准你成长的快些。”
  一听闵初又提出分开,鹿钦原急得口不择言:“你是我的仇人,咱俩的账没算完,就没完!”他只是想留住闵初,不管什么理由闵初不走就好。
  闵初却被他这句话惹恼了,厉声道:“对,你妈是我杀的,这么长时间,你有无数次杀我的机会,没下手是你的选择,现在又来翻旧账,是想让我给你妈偿命吗?行啊,你想要,我给你。你撒手,我现在就把命还你。”
  俩人在一起这么久,鹿钦原第一次见闵初发火,抱着闵初的腰不撒手,无力的辩解:“不是阿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鹿钦原真正在意的不是谁杀了他母亲,而是闵初,隐瞒了他和血蝙蝠的关系,那么,闵初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这个问题一扩大,就是一个无限的恶性循环,有的没的都会在脑海里勾织出来,真的假的缠绕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非。
  鹿钦原知道闵初是杀了母亲的凶手,他不怪闵初,闵初知道鹿钦原是鹿见微的儿子,他不在意。
  可是他们之间毕竟横跨着一条至亲人命,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闵初心里,他不在意鹿钦原是鹿见微的儿子,但是在意鹿钦原的母亲死在他的手上。
  喂了鹿钦原一顿老拳,闵初气消了,鹿钦原也冷静下来,闵初取了药水给鹿钦原擦脸上的伤。闵初下手不轻,眼睛脸颊嘴角都带了伤,一边脸颊肿得老高,鹿钦原垂着眼不看闵初,闵初故意用力他也咬着牙不喊疼,倔的跟头驴一样。
  闵初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擦完药起身时忍不住嘀咕:“还说不是小孩。”
  鹿钦原听见气得不轻,一整晚拿着脊梁骨对着闵初,第二天早上顶着猪头脸下去时,兄弟们目瞪口呆的半晌合不上嘴,闵初挥着拳头警告他们:“回去跟你们算账。”竟敢挑拨他和小崽子之间的关系!
  一路上鹿钦原都不说话,闵初嘴里把糖咬得嘎嘣响,剥开一颗糖塞鹿钦原嘴里,见他要吐,淡淡警告:“你敢。”
  鹿钦原皱着眉把糖当闵初咬,凶巴巴的,闵初伸手揉一把他的脑袋,把人揽过来抱在怀里,鹿钦原想着拱卫上位者的地位,反手把闵初抱住,还在闵初嘴巴上亲了一口。闵初也由他闹,顺从的回应了一下,鹿钦原更是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鹿钦原为自己当天的使小性无比后悔,如果他知道那是他们在一起的倒计时,他绝不会和闵初生气,一定会甜言蜜语的哄闵初高兴。
  到了住的地方,鹿钦原和闵初一前一后下了车,鹿钦原跟他讲在酒吧里听到的懒爷结婚的事,正说到懒爷和女孩开了房,女孩在浴室里淋浴,闵初打断他:“那女孩说的是你吧,你男扮女装那次,我记得就是在那家宾馆开的房。”
  鹿钦原顿时愣在那里,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醋了半天是醋自己?脸登时就红了,丢下闵初大踏步的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嘭”一声枪响,身边炸起阵阵惊呼。
  鹿钦原本能的迅速转过身,脸上表情木然。
  闵初胸口开了朵花,鲜血迅速的喷涌而出,染透白色的衬衫,他脸上是未敛尽的微笑,枪声来的太突然,他的大脑还没有接收到中枪这个信息。
  闵初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是带着歉意的无奈笑容。
  鹿钦原不知道自己怎么跑过去,一把接住闵初倒下来的身体,眼睛不眨的望着闵初,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喉咙干涩的发出一声疑问:“阿初?”
  闵初拍着他的手,笑着安慰:“没事,别担心。”
  身边的小弟们反应很快,大叫一声懒爷,爆吼:“有人刺杀懒爷,追!去医院!”
  一掌推开鹿钦原,抱起闵初就跑,一边回头对愣住的鹿钦原吼:“跟上!”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手术中这三个字,鹿钦原突然冷静了下来,他抽丝剥茧的一点点分析这件事,蓦然发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一把,第一枪对准的就是自己的爱人。
  而自己,竟然傻了吧唧的就被人牵住鼻子,钻了空子。
  灯一灭,鹿钦原第一个冲进病房,小小的病房里一下子挤满了人,闵初抬手,挥了挥,一干手下退了出去,只留鹿钦原一个人。
  闵初嘴唇苍白,虚弱的笑笑:“眼睛都肿了,别哭了。”
  说得鹿钦原的眼泪又掉了出来,他抹了一把眼睛,哽咽着问:“阿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感觉怎么样?”
  闵初抿了抿嘴唇,说:“崽子,你最讨厌看书吧。”
  “你知道还问我。”鹿钦原握着闵初的手贴在脸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闵初轻叹:“你让我这么疼,以后就罚你看书。”
  “看,以后天天看,”鹿钦原乞求的看着闵初:“你陪着我,管着我,不然我会偷懒的。”
  闵初笑笑没说话,鹿钦原握着闵初的手便又紧了紧,眼泪流的更凶,闵初无奈:“唉,小孩子就是麻烦,我现在没力气哄你。”
  “谁是小孩,谁用你哄了!”鹿钦原崩溃不已,闵初也不在说话,静静的看着鹿钦原哭,看一眼还想看一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舍不得闭上眼睛。
  他第一次想让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看着眼前哭得这么伤心的孩子,自己的爱人,他心痛,他不想离开,也不舍得离开,多么想活下去啊,想说一句,崽子,我不会死,我会陪着你,别哭。
  可是那一枪太准了,正中心脏,没有一丝毫的偏差,让他一点侥幸心理都难存。
  鹿钦原抱着闵初的手呆呆的看着,闵初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忽闪而过,一件件一桩桩,闵初夸他时的模样,教诲他时的模样,都清晰的刻在心里。他穿着白衬衫,有时戴着眼镜框,斯斯文文的模样,走在路上还以为是哪个学校的老师。
 
 
第22章 第22章 脾气
  这个人就是这样,即使是做混混也是干净斯文的,不只是他,他的手下挑出任何一个来,放在人群里都是精英人物。有句话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闵初这一窝混混就是混混里的异类,在道上都是出了名的斯文。
  也因此,闵初死了,他的手下既没有上来暴打他也没有人拿枪顶着他的脑袋偿命。
  闵初的葬礼办的非常隆重,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一堆,甚至是他的仇家也来上了三炷香,血蝙蝠派人来吊唁,送了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惜。”
  闵加一脸稚气,见了鹿钦原平静的说:“你杀了我哥。”
  以前闵加喊他二哥,但从那以后,闵加再也没喊过他二哥。
  说起来那次穿女装,他以为是买给哪个女孩,后来才知道是买给弟弟闵加的。闵初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妹妹,可惜母亲肚子太争气送了个弟弟,闵初也很喜欢,便把弟弟当做女孩养,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扮成女孩,直到初中才允许弟弟恢复男孩的装扮。不过私下里,为了满足哥哥的恶趣味,闵加还要不时客串一把妹妹。
  闵加现在把那些女装当做宝贝一样压在箱底,再也没有穿过,在他心里,也许只有闵初才配看他女装的样子。
  鹿钦原捏着眉心揉了揉,那是他哭得最惨的一次,闵加没说错,追根究底是他害了闵初。
  闵初同小七没有半分相像,当初小七吸引他的地方,应该是小七睡着时那份宁静安逸,跟当初闵初睡着时给他的感觉很像。可是当小七睁开眼睛后,那份宁静安逸便被破坏殆尽。对那双漂亮的眼睛鹿钦原喜欢着的同时也憎恨着,迷失着,直至整颗心都沦陷进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鹿钦原常常心怀愧疚的想,是不是闵初不想看他继续一个人,送了小七到他身边。
  雨后轻风带着凉意穿行在漫漫黑夜中,几颗暗淡星光寥落,点缀在深沉的夜幕之上,鹿钦原看了眼腕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了,天明时也是小七睡醒的时候。
  晨光熹微,齐岳关掉亮了一夜的白炽灯,拿着一沓资料走出医疗室,只是一夜,齐岳光洁的下巴熬出一层青色胡茬,眼睛却闪闪发亮很有精神,丝毫看不出熬了一宿,他的脚步看起来轻盈快活,甚至从喉咙里发出一段很轻的哼唱。
  到了书房前,齐岳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带上几分沉重,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厚重的窗帘阻挡了外面晴朗明媚的大好晨光,房间里阴暗寂寞的如同夜幕初临的时刻,齐岳的眼睛很快的适应了黑暗,准确找到了坐在窗前沙发上的鹿钦原,他走过去,站住不动了。
  他知道闵加一定是把早已故去的老哥祭了出来,不然鹿钦原不会难过到这个地步。齐岳有点可怜鹿钦原,关于小七的事有点说不出口,他现在其实很后悔,好奇害死猫也害死他。
  过了很久,沙发上的影子动了一下,鹿钦原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怎么样?”
  齐岳上前拉开窗帘,指了指手里的资料,微笑着说:“我一直很好奇在小七身上进行的是什么实验,能让司城挽直接疯掉,现在知道了了解了,我有点高兴也感到悲伤,如果能成功就好了。”
  鹿钦原道:“没发现齐医生还是菩萨心肠。”
  齐岳收起那点子伪善的悲伤,直白道:“为什么说长生不老梦,就是因为至今还没能实现。小七看似是保持了不老的状态,长生却未必,搁不住天灾人祸就死了,上哪儿长生去啊。我不是咒他,这是客官存在因素,根本无法避免。”
  “有我,就不存在客观因素。”鹿钦原站起身:“他什么时候醒?”
  齐岳搭在资料上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想了想说:“准备好早饭等着吧,不会太久,我去找加加。”
  做局用的艾斯唑伦片是齐岳加强版,药效比市面上强了不知多少倍,小七只喝了一杯尚且睡个半夜,闵加喝了那么多,现在还睡得很沉,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露出微微红肿的眼睛,齐岳摸着闵加的脸颊微微叹气,拉出他的手腕双指搭在脉上,静了一会儿放开,爬上床。
  齐岳反复辗转,毫无睡意,初窥长生不老真谛的喜悦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撼,假相背后不知是用多少命堆出来。医生救死扶伤的同时变成持有上岗许可的刽子手,那才可怕。
  司城挽是天才,也是疯子。
  疯子的儿子必然是个小疯子。
  小疯子中途醒了一次,静静看着齐岳在自己身上摆弄,把细细的针头扎进手背,他仰着头看小葫芦里往下滴的药水,默默在心里数数,数到七千三百零五时,小疯子自己要求齐岳加了助睡眠的药。
  往里推药时齐岳莫名的心虚,便降低了用量,但求小七能早醒就不要晚起。
  不过药量掌握的不够精准,或者小七对安眠药的敏感程度异于常人,前脚齐岳走人,小七便睁开了眼,微微转动着眼珠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阳光,白色的云朵,入眼满目丧葬之色,时刻提醒着他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鼠而已。
  被针扎过的地方似乎还弥留着针头的尖锐疼痛,小七撑着身体坐起来撸起袖子,细白手臂上一个红红的针眼分外刺目。小七淡色近白的唇紧紧抿起来,苍白的手指覆上慢慢一点一点收紧,力道大的几乎要把手臂上的肉抓撕下来。
  “小七你干什么!”鹿钦原开门就看到让他心惊的一幕,并不尖锐的指甲已经刺破皮肤,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手臂慢慢滑落。
  “站住!”小七猛地转过头来,浅灰色的眼珠上蒙着一层阴翳,开口却含着笑意,语气坚定道:“站那儿看着,别动!”
  鹿钦原点头,站在那儿没动,脸上不动声色目光却紧紧盯在小七身上。
  小七赤着脚下了床,单手抓着点滴架拖行了几步,回头冲鹿钦原一笑,忽然猛地抡起点滴架砸向面前的仪器。
  哗啦一声,好像某种东西跟着一起碎掉了。
  小七动作不疯狂不急迫,每一下都很慢,慢而不断,每一下都很用力,力重千斤,每一下都很准,手无虚发。就像一个工匠拿着锤子握着凿子在细心的雕琢一件极为珍视的艺术品,每一下都用心去揣摩如何雕刻出灵魂,让作品更富生命。
  碎落在地上的玻璃渣子割伤了小七的脚,在光洁的地板上印下红艳艳的血脚印,站时间长的地方洇起小滩的积血,他好像觉不出痛,把医疗室里能砸的东西砸干净了,一扔点滴架,拍了拍手,长长呼出一口气。
  等他发完脾气,鹿钦原说:“你很生气。”
  小七反问:“生气有用吗,你不是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
  “我现在也很生气,”鹿钦原指着床说:“坐下,我给你挑玻璃渣。”
  见小七站着不动,鹿钦原朝外喊道:“叫庸医滚过来,再给小七从头到尾彻彻底底检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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