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漫上一线血红,他一字一顿道:“洛、云、洲!”
磅礴怒意随着森寒汹涌的剑气,轰然倾泻,顷刻便在洛云洲身上割出了无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洛云洲却仿佛浑然未觉,他先是一怔,然后脸上涌现一股近乎疯狂的痴迷,他狂热而贪婪地一寸寸看着谢辞的脸,一遍遍说:“师尊,师尊,您终于不再对我冷冰冰了!您终于肯对我生气了……”
谢辞的太阳穴都在发疼,他硬生生地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阴尸,在他们向他涌过来的时候,谢辞紧握长生剑,长剑一挥,雪亮剑光断天裂地般地斩下!
血肉翻飞,断肢遍地,无数道剑光斩下,又有源源不断的阴尸无知无觉地涌上来。
厮杀到后来,谢辞的双臂都已失去知觉了,他的心底空茫茫一片,只有一张张青灰呆滞的脸在眼前飘荡。
谢辞站在漫山遍野的残肢断臂中,摇摇欲坠却不让自己倒下。
粘腻腥臭的血液从剑尖滴落,他颤抖着举起长生剑,对准了最后一个敌人。
九夷的双目只剩下一片血红,静静看着他。
四肢俱断,腰肢斩裂,他已经失去战斗能力,身体却还在兀自挣扎拧动着。
“至少你不该这么对他们……你不该……”
手起剑落,九夷的头颅“啪嗒”落在了血肉泥泞的地面上,挣动的躯体终于彻底安静不动了。
谢辞终于支撑不住,轰然跪地。
他伸出手,抱起那颗头颅,抖着手阖上他的双眼,一下一下擦拭他脸上的血污。
他眨了眨眼,鲜血从眼睫上滑落,像是一滴血泪。
洛云洲慢慢走过来,苍白的脸已经被鬼气侵蚀了大半,血浸透了漆黑长袍。他伸手从空气中一抓,手上多了一把雪白的剑。
谢辞放下怀中的头颅,慢慢站起来。
洛云洲问他:“师尊,你知道这是什么剑吗?”
他挽了一个剑花,剑身雪白无华,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
谢辞几乎是立刻就从那把剑上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虽然半龙的骨质不如天生龙体坚韧,但用起来倒还不错呢。”洛云洲扬起眼睫,对他轻轻笑道。
手指骨节用力得咯吱作响,谢辞连牙关都在颤抖,他的眼前只余一片血色。
长生剑也仿佛感应到他的情绪,势不可挡地冲向洛云洲。
上千把元神剑在他身后呼啸着组成庞大无比的剑阵,寒霜般的剑光剿灭所有森然鬼气。
谢辞飞身上前抓住长生剑,猛一振臂,长生剑与龙骨剑铮然相撞,爆发的气劲将方圆十里全部夷为了平地!
谢辞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对着近在咫尺的洛云洲轻声道:“去死吧。”
天道是什么?气运是什么?
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吗?
他,无力以抗?
谢辞不知道答案,那句莫名熟悉的“天道不公,不听它的又如何!”随着心中翻滚喧嚣的情绪,一下一下,振聋发聩。
【宿主!宿主!】
【谢辞!】
系统似乎在焦急地喊他,但谢辞什么也听不到了。
当洛云洲避无可避的一剑向他攻来时,谢辞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中的剑,用身体迎接了那把用九夷的龙骨磨成的剑。
噗嗤——
森森白骨刺入了他的心脏。
谢辞提前用灵力护住了心脉最重要的地方,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至于就这么死了。
两人的动作俱是倏然停下,空气中只余他们剧烈的喘息。
“师、师尊……”
谢辞抬头,对上洛云洲不知何时恢复黑色的双眼。
“我愿为你裂山海、堕苍穹,”他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线清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呢?”
鲜血不断从唇缝溢出,谢辞平复着呼吸,轻声问:“你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为了我变成这样的吗?”
“……”洛云洲怔怔望着他。
先前那般激烈的情绪都随着龙骨剑刺进心脏的一瞬间倏然褪去,他现在只感到一片空茫的疲惫。谢辞伸出一根手指,在洛云洲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云洲,是为师对不起你。”
他用右手握住龙骨剑刺入心口的地方,汩汩鲜血顷刻染红他的手掌,掌心里隐隐有什么泛起一线血光。
“激活血阵,需要施阵人的心头血。”他的脑海中响起马三青肃然的声音。
他右手掌心血光愈盛,勾勒出一个无比繁复的掌心阵,灼烧得周围皮肤寸寸焦烂,眨眼便成焦骨,只有掌心绘有阵法的那块皮肤仍然鲜活如初,不知餍足地吸食血肉。
洛云洲只紧紧盯着他的脸,动也不动。
“师尊……”
谢辞伸出焦枯的右手,按上洛云洲的心口。
“之后,施阵人须将血阵按上对方心脏,阵法方能起效。”
谢辞猛地用力,只听血肉撕裂,骨骼崩断的可怖声响,洛云洲的胸前赫然被他按出一个硕大血洞。
洛云洲任他的右手硬生生破开胸膛,抓住了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血阵成,施阵人与受阵者,均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洛云洲全身猛地一震,骤然失了力气,颓然向前倾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抱住谢辞。
“师尊……”
谢辞没拒绝,疲惫地把额头靠在了他肩上。
终于……结束了。
都结束了。
【滴——主角死亡,当前任务进度:99%,任务失败。请宿主注意,三秒后将强制脱离世界。】
他闭上双眼。
***
回到系统空间,谢辞首先听到的是一声幽幽叹息。
他睁开眼,对面一团大光球忽上忽下地飘悠着,不知怎么就能看出一股愁苦。
【宿主啊……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任务失败了啊……】
【嗯。要抹杀吗?】谢辞很平静。
系统一噎,飘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你这个工作态度不要这么消极嘛……】
谢辞不说话。
系统等了半天不见他来问自己,只好咳了一声,开口道:【虽说你这次任务失败并且还杀死了气运之子,但阻止了灭世大劫,让世界秩序不至于崩裂……经过轮回司惩治委员会的商讨,上面认为你罪不至死。】
谢辞还是没反应,系统好气,但看他这个状态又不敢刺激他,只好自己接下去:【上面给你的处罚是监、禁一百年。】
【一百年?】谢辞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我知道了。】
嗯……然后呢?没了?
系统忍不住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过了许久,系统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九夷他……真的彻底死了吗?】
081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系统沉默了很久,久到谢辞以为它不会回答了,才听到它轻声说:【宿主,他只是轮回世界中的一个配角……他不会再出现了。】
谢辞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三·长生劫·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世界结束啦,没有番外昂。之后的世界都不会像这个这么长了(应该),都这么长了就不用写番外了吧对不对!
下一个世界——霸道总裁和他的替身情人!
没错!这次我们小谢是总裁!翻身把歌唱!
PS:为了保持结尾的顺畅,把周五的更新挪到今天,所以下一次更新是周六喔~
四:重生之总裁的替身情人
第54章 傀儡戏(一)
一百年……那是什么概念?
可能是一个人平淡无奇寿终正寝的一生,也可能是龙血树漫长生命中的弹指一挥。是沧海桑田,是故人如新。
对谢辞而言,是百年无边无际的黑暗。
作为一抹意识体,或者说灵魂,谢辞无法睡眠、不会饥饿。
清醒,孤独。时间的流逝都变成了无意义。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可显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会疯掉。
后来他想,他怎么还没疯?
再后来谢辞想,他大概已经疯了吧。
一百年的监、禁,原来是比抹杀更残酷的惩罚。
【……宿主?谢辞?你在听吗?】
系统的声音忽远忽近地把谢辞拉回现实,他下意识地笑了一笑,【听见了。】
“刑满释放”之后,谢辞留下了点后遗症,总是不知不觉就走神,反应也经常慢一拍。
就好像……意识难以习惯控制身体了一样。
系统却不知怎么噤了声,谢辞也不在意,反正系统说的信息早就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他飘忽的视线重新聚焦,就在光可鉴人的玻璃上看到一张冷而阴暗的笑脸。
谢辞愣了愣,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张脸是他自己的,或者说,是他现在这幅身体的。
他控制着自己嘴角的肌肉放松,重新恢复回面无表情的模样。
系统这才颤巍巍地接着说:【那个……宿主,主角要出来了。】
【嗯。】谢辞简短回复,身体却站着没动。
他面前是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大到夸张的落地窗,将S市市中心繁华的夜景尽揽眼底。
房间里柔而暧昧的灯光打在玻璃上,半明半昧地勾勒出他的脸。
这是一张极具男性魅力的成熟而英俊的脸,五官深邃,即使不笑的时候嘴唇也是自然微翘的。高挺的鼻梁上却架着一副金丝边平光眼镜,给整个人无端添了一股斯文败类的味道。
左脸写着“有钱”,右脸写着“人渣”。
谢辞摘下眼镜,拈在手里把玩着。重新回到物质生活极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他竟然还有点诡异的不适应。
他这一次的身份,是34岁的花花公子,顾氏集团的总裁顾恒。
这次的故事有点猎奇。因为主角竟然是一名重生人士,还是惨遭这位顾恒先生抛弃之后又被人所害,重生归来的复仇者。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轻的开门声,轻缓的足音被昂贵厚实的羊毛地毯吸收,直到一道清澈柔和的嗓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顾先生,我洗好了。”
谢辞拨弄眼镜架的手指一顿,在落地窗的反光里已经看到了那个身量修长清瘦的年轻人。
他把眼镜随手放在身边的古董柜上,转过身,忍不住挑了挑眉。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岁——尽管谢辞知道他已经二十三岁,只是长了一张很显小的脸。
他的皮肤光滑白皙,稍稍有些偏长的头发乌黑柔亮,发梢还沾着些微水汽。他有一双小鹿似的湿漉无辜的眼睛和花瓣一样柔软红润的嘴唇,两颊犹带着沐浴后的粉晕,微微低着一点头,鼻尖的弧度很诱人。
他身上只裹了一件雪白的浴袍,欲拒还迎地露出胸口一片莹润的皮肤。谢辞想象得到,他底下一定什么都没穿。
毕竟来卖、身的人,哪个还会穿得严严实实。
***
傅以澜恢复意识时,身上竟然一点都不痛,只是有一点头晕。
他感到不可思议,毕竟自己的车可是和迎面而来的货车直接撞上,他甚至没想到能活下来。
他睁开眼睛,灯光晃得他一愣。
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温暖的水流柔和地拍打着身体,空气里是有些熟悉的高级香氛的味道。
他用胳膊撑起身体,入目是宽敞豪华的浴室,摆设莫名眼熟。
视线扫到挂在一边的浴巾时,傅以澜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水花“哗啦”四溅,他猛地伸长手臂一把拽过浴巾。
洁白的浴巾边角,华尔道夫酒店精致的刺绣标志刺得他双眼发烫。
这里……这里是顾恒的套房!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出了车祸,尸体都被货车底盘碾压得惨不忍睹了吗?!
傅以澜一下子站起来,洗手台巨大明亮的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是……二十三岁的自己。
……
穿越?重生?
傅以澜用了十分钟搞清现在的状况。
他明明白白地变成了五年前的自己,稚嫩如同白纸,内心还有傻得可笑的执着和坚持。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也不想深究到底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反正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也就足够了。
毕竟他还没死,还有机会从头来过,还有机会让那些害过他的人都下地狱。
想到这里,傅以澜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镜子里那张年轻美好的脸也露出了一个相同的微笑,提醒着傅以澜眼下的情况。
他想起来了,这应该是他当年第一次去找顾恒的时候,用自己的初夜换来一个金主和一条看似坦途却荆棘丛生的星途。
二十三岁的他还是一个进入娱乐圈一年多却始终得不到机会的十八线小演员,一次偶然的饭局偶然地被顾氏当家人看上,必然地被经纪人以雪藏要挟,强迫着自动送上门。当年的他视这为无比的屈辱,可是重病的母亲和半年没接到任何通告的窘况让他不得不放下了尊严。
尽管傅以澜后来才知道,顾恒那惊鸿一瞥根本不是什么偶然,只不过是他恰巧长得很像一个人,被有心人送到顾恒面前讨巧罢了。
而现在呢?
二十八岁的傅以澜想着上辈子出车祸前,顾恒对他的所作所为,嘴角笑容更深,把浴袍的领口拉得更开了一些。
***
傅以澜像水蛇一样柔而媚地缠上来的时候,谢辞没有拒绝。
他的手臂略显青涩地环上自己的脖颈,谢辞还配合地略低了低头。
在漫长黑暗中孤寂度过了一百年的时间,人体的温度让他几乎是渴求地咬住了贴过来的那双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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