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活得开开心心,让百姓们也开开心心,也不枉我们参观一场了。】
……
许多直播室里常见的上人观众们,接过钟恪的“播音”器,一人给厉弦留了一句话,时间太急促,有些啰嗦的家伙说到一半就被人抢了“话筒”。
“你们,你们大家这是……”
厉弦心头忐忑,似有所感,楞怔怔地道。
【阿弦,咱们俩算是冤家路窄,孽缘情深啊!两辈子相伴,千里同行,终是……有一别。】
钟恪轻声笑道:【我最遗憾的就是——这辈子他娘的没个身体,不然早就揍得你小样的鼻血朵朵开!我其实……】
他的话没说完,周围的敌人已经呼喝着涌了上来。
厉弦一声暴喝,奋力挥刀,大声喊着:“什么?你说什么……”
突然之间,他浑身剧痛,又麻又疼,仿佛是当年与阿恪初见之时,被那道电闪第一次劈在身上的可怖感觉,厉弦用力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握着自己的刀。
他信任阿恪,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样危急关头开什么无聊的大玩笑。
电光骤然大作,在厉弦的身周笼罩出一个幽蓝色、虚空的闪电之笼,再没人能靠近他方丈之内!
“公子爷!公子爷——”
厉弦迷迷糊糊地似是听到郑青的声音在远处飘渺,又仿佛听到直播室的观众们焦急地叽叽喳喳,有什么东西正在抽离他的身体,抽离他的灵魂。
剧烈的疼痛似是刮骨抽髓,又似是刀剜剑刺,钻心刺骨……
【你快点啊!钟恪,没搞错程序吧?!】
【我草,小厉子坚持住!坚持住!】
【凝电,空间点开启,锚点剥离……3、2、1、0!】
厉弦的神智都痛得有些模糊了,突然之间,有一股极大的力量从他的顶门心钻了出去,脑袋疼得简直就像是被钢锯生生剖开一般。
一点金光,缓缓从他的天灵溢了出来,下一瞬,那点金光变作了一颗金色的星辰,疾射而出,飞向天际。
【锚点就位,落点计算无误,转换空间开启,陨星雨……爆!】
厉弦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脑海里从未有过如此宁静的一刻,就仿佛,他在前一世与仲衡互相憎恨而依赖着,相拥死去的那一瞬,黑色的宁静,无边无垠……
所有的痛苦不知在何时悄然消失了。
厉弦缓缓睁大眼,昂然站直身体,与周围所有愕然而惊恐的人们一样,仰望着天空。
金色的光点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目之所不能及的地方,薄薄的云层之间,突然有一道光从万丈高空射下,穿透了薄云,犹如一把金色的光剑,刺入人间。
下一瞬,满天的云彩都被金红色的光团撞破,燃烧着地狱火焰的天石,从九霄云外泼洒而入,直直投向突厥蛮胡的金色华盖之处。
轰隆隆——
烟与火弥漫开来,火光冲天,黑烟蔽日,几十万突厥大军瞬间被天降流星雷火砸死大半,余者哀哀惨呼,鼠窜狼奔……突利图汗没于乱军之中,突厥一统的大业,转瞬烟消云散。
[……有流星坠于胡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散,突厥丧奔,胡酋陨命,数十万大军土崩瓦解。]
“天佑我王!天佑我王!天佑我王——”
疯狂的呼喊声在战场上响起,进攻的号角已吹响,什么也无法阻止西北的军人们将这些肝胆俱丧的胡虏赶回地狱,斩尽杀绝!
“杀胡!杀胡!杀胡!”
铁甲只着黑色半甲骑在马上,双腿牢牢夹紧马腹,双手抡着两把长刀,奋力挥舞,将吓破胆的胡人一一斩于马下,胡虏的血将他的甲从头到脚淋透,胡虏的哀号与惨呼,似是在祭奠往日冤死的汉人百姓们。
胜局已定,西北的民壮们在军官的带领下,兴奋地嗷嗷叫着,狂奔打落水狗!
干你娘,不知道俺们西北有神仙大王罩着吗?这是赶着来投胎啊!
敌我地图上,密集一片的红色光点,已经黯淡失色,流散大半,余下的四散,毫无章法地向远处迅速移动,再也不成行伍。
两条绿色光点组成的细流,从远处仙岭关中涌出,吞噬着流散的红点,向着王之所在前行。
“原来这破锚点还能这么用,陨星交火,冷热气流对流,所以阴云伏地,形如山崩了,我说的——对吧?阿恪。”
厉弦微笑着,低声自语,可是再也没有一个贱贱的声音,在耳边不甘不愿地应和,顺便想着法子再坑他了。
“混蛋,我还有七万多积分没用呢!”厉弦仰望着如同天庭倾覆一般的可怖天色,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看在这一把玩这么大,电费啥啥的一定很贵,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喂,谢谢你啊!混蛋——
两世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天降陨星一段,魔改自汉时大魔导师刘秀的经历,我坚信这个家伙身上必然有挂!
第159章 东进
脑海中星星点点的红点与绿点慢慢褪去, 仿佛一张年代久远的画, 一点点失去它的色彩, 失去它的光芒。两条绿色的光带越来越近, 越来越黯淡,及至近前, 最后一点莹然也悄然散尽。
宾客已散,残席已冷。
厉弦静静地站在战场之上, 轻轻将他汗湿的面甲升起, 凝望着仙岭关方向。
那里有两支雄壮的精骑突围而出,在天降陨火、突厥惊乱的最好时机冲杀出来, 向着信号弹示意的方向汇聚拢来, 一路之上斩杀胡蛮无数,踏着蛮人的尸骨,奔向我王。
一位身披黑甲的将军仿佛魔神一般,挥刀直奔王驾, 他手中长刀犹如一轮血色的弯月, 划过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弧度,所向披靡,群虏俯首。
他的身后,是一众风尘仆仆, 伤痕累累的甲士, 不知疲倦地挥舞着钢刀, 收割胡虏的性命。
马队所经之处,本就混乱四散的突厥人鬼哭狼嚎, 在烟火缭绕的焦土之上不辨方向、四处奔逃,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求能逃离这个人间地狱。
神狼的子孙已经失去长生天的庇佑了!
仙岭堡中突出的另一支骑军,队伍就没有那么整齐了,穿着制式皮甲、铁甲的羌人骑在马背之上,兴奋得嚎叫连连,在大胡子首领的带领下,焉乎向南,焉乎向北,徘徊往复,如同狼群一般驱赶着吓破胆的羔羊们,将狼狈的突厥人一片又一片地分割开来,斩断他们的生路。
厉弦微笑着,在热风弥漫、烟尘四起的战场上,看着那位修罗将军骑着黑色的战马,从硝烟中奔突而出,烈烈的火光在他身后映照……
烟太大了,厉弦使劲擤了擤鼻子,抹掉一脸烟灰和眼泪,呲着大白牙嘿嘿嘿地笑。
看着英武而彪悍的将军勒住马头,飞身而下,单膝跪于他身前。
仲衡轻推面甲,露出血丝遍布的眼,胡茬丛生、憔悴却坚毅的面容,双手倒持刀柄,抱拳而礼:“天佑我王!幸不辱使命,仙岭未失,胡虏已破。”
厉弦抿着唇,一边笑着,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哽咽,弯下腰,环手勒住将军的脖子,骂道:“滚起来吧!还来这一套。平安就好,平安……嗷嗷嗷嗷嗷!”
他将自己的脸一头扎进将军穿着冷硬盔甲的怀中,嗷嗷号哭,一边打着嗝,含糊不清地念叨道:“我,嗝,我的师门,他们,他们为了施放大,法术,离我而,嗝,而去了……”
仲衡身子有些僵硬,面上似喜似悲,似恨似怨,狰狞地紧咬着牙关,剧烈地喘息,双手颤抖着,终于还是轻轻拥住了怀中的西北王,这一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爱人。
大秦立国之年,突厥数十万大军进犯,仲衡、祝刀两位将军死守仙岭一线近月。王率民壮,亲冒矢石,蹀血而进,增援仙岭。
天佑我王,陨火天降,朝灭突厥。
燕王惊恐,夜不能寐,令大将军刘琦陈兵三十万于两国边塞,坚守国土。
故陈国与燕交界之处,破堤决河,汪洋泛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其时时疫肆虐,几成死地。
燕国灾民四起,次年大旱,千里焦土,五谷不收,民不聊生。
唯一能让燕人还有所安慰的,便是雄踞西北的厉弦厉大王并未趁火打劫,攻占大燕,听说西北王有一句口号:“汉人不打汉人!”
“占占占!占你个头啊!汉人不打汉人,懂不?!”
厉大王没好气地喷了一嘴的口水,却见他家老丈人鄙夷地擦擦脸,一付不屑不信不跟他一般计较的小样儿,顿时把厉大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老东西,自从知道豆子和青苗是他家的种,越发地不着调了,倒也不是有什么“反意”,却是老了老了任性如孩童,就一门心思想着为他家豆子打下大大的江山,他老人家就算当不了太太上皇,过个干瘾都好。
一辈子为周家卖血卖命,卖得妻离子散,差点家破人亡,如今可是为自己的儿孙辈崛起而奋斗,放开俺!俺还能再战三十年!
厉弦鄙夷地瞅着被侍卫们“搀扶”住,张牙舞爪,胡子乱翘还颤着大肚腩的老仲,啧啧而叹:
“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一副暴脾气。温夫人让你多学点治国理政之道,看来你是阳奉阴违,半点没放在心上啊!”
老仲脸都青了,大吼一声:“大王!不可辱我清白,谁说我没学?!我……”
“吞一郡之地,需要多少治理人手?多少粮钱填百姓之嘴?百姓生计如何解决,需多少兵将剿灭顽固乡绅?多少人员防守轮驻……”
一连串的问号突突突地喷出来,喷得老仲老脸铁青,掩面而去……厉家小,咳!大王实在非人哉!明知吾不擅简数,未学政务,还这般打人老脸!
厉弦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哼!跟我斗。就算没了上人们帮忙,凭着一张嘴炮,也能将夕日仲大将军扫得落花流水!
他一边忙碌着政务,一边也有些后宫的烦恼。
西北王后宫占地面积不算大,人员更少,目前只有一位正式在编的嫔妃,也是他两个孩子的“生母”——殊娘。
还有一位不在编,却隐隐是后宫之主的男人——他却正是厉大王近日烦恼的根源所在。
也不知为何,自从在与突厥决战,锚点化作陨火流星的那一天起,仲将军就有些古古怪怪,时不时一个人楞怔,面目狰狞,偶尔却又紧搂着厉大王,象是生离死别,更象是冤家对头。
自家夯货这般性情古怪了一阵,又生生憋着让他真的“素”了半月,就是佛爷大王都要发毛发飙了,何况厉大王本就不是什么吃素的人,他逮着老仲一阵喷,也有点迁怒泄愤之意。
哼!让你儿子这么古怪别扭。不行,不能再纵容这夯货了,回屋就收拾他去!
相较于老仲的急推猛进,厉昭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对于当日西北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自己未弃“家”而逃,而是选择留下来保护几个孩子,留作后路,厉昭只觉此等破釜沉舟,选定一搏却当真开出个上上大吉来的选择,他是满腹得意无人述说。
“前汉太祖高皇帝之父刘太公,侥幸未被项大王煮了羹分于高祖一尝,便是高皇帝得了天下,太公尚且要拿着扫帚在门口恭敬相迎儿子。我却不知,您与大王昔日这般田地,父不成父,子不成子,今又未有寸功,如此显表,莫非是嫌大王嫌憎不够么?”
闵三娘为自家新出生的侄子织着羊绒小背心,满意地抚着细柔的毛料,口中不经意地嘲道。
“大王建国之后,虽让您搬进了这座宫室,除了大战之前与您秉烛而谈的那一夜,可有再来过一次?”
闵三娘将小毛衣收好,平静地望着自家鼻子直喘粗气,忿忿不已却又雄心大志,颇为不甘的老爷,叹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您已年近耳顺,何不安享之孙之福?大王如今如此一番事业,只要您安份守已,不闹事端,来日必也少不了您一个富贵滔天的尊号……
妾把话说到底,您便是再有什么雄心壮志,又想将它留予何人?除了大王和‘李弛’,莫不是还要去寻寻您那些散落不知所踪的儿孙们?”
厉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于颓然一声叹,怒瞪这屡犯口舌,如今越发大胆敢言的妇人,罢了罢了!老来相伴也难得,这一瓢凉水却也是浇得他顶门冰凉。
“发糕可曾制好?我约了章老头今日大战三百回合,刘贤弟以他家厨子新学的蛋糕为注,哼!依我看,这等新异之物,又如何及得上我厉家美食?!”
章秉这老狐狸,在西北大难临头之时,竟而颇有气节,言称不论自己是大燕属官还是西北之民,都不能临难弃国,必与西北共存亡。如今可好,自家不肖子给这老儿压了重担,拟改官制,由他草拟方案建三省六部,若无意外,这老儿大约便是大秦第一任的吏部尚书了。
眼见差不多年纪的章老儿老骥伏枥,意气风发,自己却只能当个富贵闲人,厉昭如何能不心酸气闷?
今日去寻这老儿晦气,下“象棋”,定是要将这老儿“斩于马下”,出口恶气,才好探探风声,看看能不能也弄点不犯忌讳的事做做,这满腹经纶才干,却只能日日玩鸟走棋,连孙儿都见不着几面,实是憋得慌。
生出那等雄才伟略的儿子,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闵三娘憋着笑,将一篮子热气腾腾的糕点给自家老爷装上,却也不再去戳穿他的大言。蛋糕,这东西还不是大王宫中新出的方子?不也是厉家美食?
西北大秦泰始二年,西北王后宫安定,葡萄架扎得牢牢的,几个娃活泼可爱,皮得要命,西北夏收又是满仓满谷的丰收。仲、祝两位大将带着驴子、仲六、二宝等一帮新长成的军伍新人,领着黑甲军横扫北庭,将秦国疆域直直拓展两千里。北蛮平定,突厥残部北越荒原,向着极西极北之地进发,中原自此再无北蛮之患。
待得仲将军回来,王神清气爽,性福美满,大悦。
命令军方,留新将新卒守北疆,继续撵胡蛮操练,调转黑甲军主力开始蚕食大燕。
东进之路,平静无波,唯一能阻挡黑甲军脚步的,只有西北文职人员愤怒颠狂的吼声:“此线为界,本月不许再越!没人手,没吏员,没管事!这么多百姓如何安置,你把我撕八片都排不过来,管不过来,懂不懂?!除非你们这帮子兵卒全部退伍,给我来当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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