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吃醋,真的!
让行骋还没想到的是,校队里那一伙新来的小孩儿,总归有几个技术还不错,教练就把他们留下来了,毕竟高三毕业了一批主力,行骋他们这一批又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生活,高强度训练加高强度刷题,担心身体吃不消,便放低了标准,招了好些个替补进来,说培养培养,保不齐能比行骋他们这一届横一些。
对此言论,行骋不持反对态度,他倒巴不得能多带几个牛逼的小学弟出来,不然以后石中在区上市里打比赛,丢了第一的宝座,那得多丢人,丢他哥当年区里第一得分后卫的脸。
他们下午复习完就一起在球场跑战术,传教一些独门秘籍,那可都是行骋他们在街球场上一个个摸爬滚打出来的本事,偶尔有高二高一的小学弟想跟行骋搭搭话,几个人凑一块儿打嗨了,免不了在场上吹些牛逼,说些题外话。
“骋哥,长这么帅,高中三年怎么没见你谈女朋友啊?”
估计也是提前做过功课,听说过行骋的一些传言,那个小学弟一边倒退一边拍球。
行骋一乐呵:“我女朋友?我女朋友读北大呢。”
队里的兄弟们开始瞎起哄了,尖叫的尖叫,吼的吼,坐场边儿守饮水机的替补也开始挥起手中的毛巾,吵得教练连着吹了哨子,“好好儿打球!”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男生都乐得比行骋本人还开心,那个小学弟把球抛掷给了行骋,大声道:“我靠!咱们骋哥真是什么样的学霸都拿得下!”
任眉在一边儿给行骋拿衣服,俩胳膊一甩一甩地,开始起哄:“哎哟!姐弟恋啊!”
“那可不是吗,抱金砖呢。”
行骋持球,投了个三分入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没见我这么拼命要往北京考么?”
任眉捂脸,没眼去看行骋这得意忘形的样子,心想,按照行骋这脑袋的机灵程度,的确是谈恋爱耽误行骋考清华了。
他这天天风吹雨打地训练,动不动就跑几千米,还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这他妈都图个什么啊。
图个真真正正的“在一起”。
班主任公布高三国庆节不放假的那一瞬间,行骋愣了一秒,随即情绪低落了几分,埋着头开始收抽屉,作业本一个个地拿出来铺到桌上。
看得任眉傻了,连忙劝道:“老大,别激动。”
行骋憋着没说话,胳膊肘上还有昨天训练落下的伤疤,刚不小心撞到桌角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哑着嗓子,低低地骂了句,我`操。
他疼,他难受……
他在忍耐他无力的现状,他相隔千里的爱情,与狂奔而过的青春。
北京入了秋。
天高山绿,烟水霞帔,落叶拂过老旧红墙与砖瓦,驯鸽家鸟掠了重檐翘边儿,将这座大都市带回了时光深处。
这里的秋天,美而短暂,梢头的叶还未枯黄多久,就已到了寒冷的秋末。
宁玺在寝室结交了几个朋友,大家偶尔一起吃饭,平时也都是各走各的路,地域不同观念不同,其实很难走到一块儿去,他也觉得不强求,大学不同于高中,大家为以后考虑得多了,都各自有忙碌的事情。
说到底,能说上话,能一起玩的哥们儿还是有,但是要论走心的,在异地,还真数不出来。
夕阳落了山,大抵是因为昨日夜里有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宁玺刚过人行天桥,要去酒吧上六点半到十一点半的班,手机一阵震动,拿起来看,是行骋说自己刚刚跳球摔了一跤。
只那么一瞬间,宁玺觉得自己膝盖都在痛。
他们那么难体验到对方的感受,却又好像连体婴儿,那么有默契。
昨天他在酒吧看到有一对男同恋人,边喝酒边吵架,都快要撸袖子打起来,其中一个气呼呼地走了,另一个跟朋友骂“他神经病”,坐了一会儿却没坐住,跟着追出去了。
他端酒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羡慕得心里发紧。
哪怕吵吵闹闹也是生活啊。
宁玺顺着人潮下了天桥,又顺着人潮往街道上走,看傍晚的落霞很漂亮,便举着手机拍了两张下来,给任眉的微信发了过去。
勿扰:[图片] [图片]
勿扰:北京的晚霞,麻烦你给行骋看看,谢谢。
发完之后,他把头抬起来。
“以前每次我一看天空,会觉得是这片天在守护着我们,现在抬头往上去,又觉得这片天空是你。”
宁玺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在他从未停断过的备忘录上,写下了这句话。
……
高三下了晚自习,行骋没有飞奔回家,照例上了校门口公交车站随机驶来的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站着,从文翁路坐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坐一个来回,够他跟宁玺打打电话。
今天晚自习翻了好几本书都看不懂,宁玺两张照片给任眉发过去,看得行骋跟磕了药一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儿一点儿地啃书。
最近训练练得他肌肉酸痛,晚上睡觉都睡不好,翻来覆去,又不敢跟他哥抱怨,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体育生艺术生一点儿都不好走,甚至比一些文化生更难。
任眉笑他,都快为爱倒拔垂杨柳了,练这么拼命,下一次见面不得稀罕地抱着玺哥不撒手了?
行骋倒不觉得丢人,特别潇洒,对,我得捆着我哥,要是他回来了,哪儿也不许再去了。
他周末训练常常通宵在区上的篮球馆里扔球,跑场,一天能和其他队友练上百次背身单打,抄截、掩护、突分和换防,全都是从他哥那儿学来的,偶尔有熟悉的其它学校的人来练球,看到行骋还会说一句,“哎!骋哥,你这好像当年宁玺的招数。”
行骋只是笑,说那可是我哥啊。
今天教练教了一招“倒灌篮”,练得行骋手酸,但这个动作全队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做得下来,教练就让他练这个场上一大杀器,说等他中距离投篮再稳了,那真的在场上再也不怕谁。
行骋性子狂,没觉得自己怕过什么,但还是脚踏实地地练,任眉周末闲来无事也跟着他闹,负责专门给来训练馆看行骋打球的女孩儿一个个地劝,别看了,他有对象,在北大,长得又好看又有个性,牛逼死了。
训练放得晚,场内的时钟都走向了十点,队里还在罚下午偷懒被抓到的几个小子,行骋累了,找空地坐下,手上握着罐雪碧,单手扣开,忽然出了神。
他想起他在宁玺教室门口拿易拉罐拉环,给宁玺戴“戒指”,宁玺骂他幼稚。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一直以来,宁玺最爱说他幼稚,但又爱死他的这种幼稚。
那么火热,直接,纯粹而浓烈。
他在训练的空档给宁玺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说话的声音支支吾吾,但是又好安静,明显有室友在招呼宁玺一起吃泡面的声音,行骋才放下心来。
不过他还是生气,“你怎么吃泡面?生活费不够?”
宁玺不知道是哪里碰着疼了,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说:“够的,我就是懒得出门。”
室友在那边儿好像端好了开水过来,笑着吆喝:“宁玺!你又给你弟弟打电话啊?”
宁玺笑笑,“对啊。”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慢慢站起身,停顿了会儿,跟行骋说:“你在训练吗?”
行骋“嗯”了一声,还是不放心,说话声儿恶狠狠地:“你别老吃泡面,回头你瘦了,抱着不舒服,我得收拾你。”
他刚想再说几句,教练在场内吹哨了,大着嗓门儿喊他:“行骋!来练钩射投篮,快点!还打电话呢?你知道北京到成都的电话费多贵吗!”
“老张还这么火爆,”宁玺说,“你快去吧,练完再联系我。”
行骋舍不得:“你吃完饭还出去吗?”
宁玺愣了会儿,慢慢地说:“不出去了,你放心吧。”
估计是每次周末行骋打电话过来,宁玺都在外边儿,弟弟有点心慌了。
两个人都不肯先挂电话,宁玺咬牙,想着要上药了,心一狠,先摁了结束。
他把电话扔到一边,看着室友帮忙把那盒海鲜泡面放到桌上,去拿塑料袋里的酒精和纱布过来给他换,说了句谢谢。
他手臂上一道十来厘米的划伤,皮肉都翻了出来,今天去上班路上被摩托车划的,当场流血不止,车主下来把他送到医院去才止了血。
拿着开好的药,宁玺包扎完毕,全程没喊一句疼。
想当初,行骋在身边的时候,他磕着一下腿,行骋都要替他喊疼。
给经理请了假,宁玺没去酒吧,折返回来到寝室里,发现室友还在,流了一胳膊的汗,又手忙脚乱地把药给换了。
但他半个字都不敢跟行骋说。
不可说。
教练还在那边拿着哨子吹,行骋把他的老年机宝贝似的揣进外套衣兜里,把外套折叠起来放到休息凳上,托了人看好。
这简直是他的命`根子。
行骋把篮球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将自己轮廓愈发有棱角的下巴垫在球面,抹了把汗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怀里的篮球有些滚烫,想想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的体温高了,训练太累,他整个人都在发热。
这会儿是真累,那会儿的累是幸福的。
他还记得,以前在公交车上他用一只手搂抱着宁玺,也是这样把下巴搁在宁玺的肩上。
他们两个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只是一起看着窗外的飞鸟,以及远处天边高挂的乌云。
这个画面至今还留在行骋的记忆深处。
相爱的一万个瞬间,是彼此的一千张侧脸。
第四十一章
“你别挂电话!你就跟我说你到底在哪儿去了?不在学校是吧?嗳,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你不说我让人去海淀区的酒吧挨个逮你……”
应与臣叨逼叨出这句话的时候,宁玺正在寝室写论文,另外三个室友的键盘敲得很轻,他耳朵都快被应与臣吼疼了,不方便大声说话,便拿着手机拎了根烟,去阳台上站着。
北京深秋,夜来露重,风吹得他身形飘飘欲坠,愈显单薄。
宁玺酷得很,偏着头把烟点上,指尖似是被火星烫了下,微微一皱眉,“嘶”了声,朝电话那头轻声安慰道:“我没去了,真的,我还在寝室写论文。”
“最好是,”应与臣是真的起了火,“哪有大一开学就跑去兼职的,你真不怕落下学业,那边酒吧我他妈门儿清!行骋不知道是吧,他知道了非得坐飞机过来……”
宁玺头都痛了:“你别跟他讲。”
“你弟你弟你弟你弟,你就知道你弟!”
那边应与臣才从大学门口出来,跟一群朋友勾肩搭背地要去蹦迪,正寻思着哪儿玩乐比较潇洒,一听宁玺这状态就觉得他在北京过得不舒坦,作为所谓的“东道主”,应与臣心里闷闷的,更难受了。
宁玺也知道应与臣是为了他好,调整了一下语气,劝慰道:“我就是有点儿累,你放心。”
挂了电话他又点了根叼上,鼻腔里弥漫着一股橘子味儿,国烟焦油太重,他渐渐将常抽的换成了外烟,味道倒也还淡甜。
怕行骋闻不惯,可是现在又使坏一般地……想呛弟弟满脸的烟。
风吹得他浑身发冷,进屋披了件夹克出来,趴在阳台上,又去看夜里星光点点的校园,这个让无数人为之向往的地方。
国庆节宁玺没有回去,在北京找了几个初中补习的班儿,加班加点,教案都做了好高一摞,胳膊上的伤口结了痂,一动作,衣服料子就蹭着,蹭得他有些疼。
他看着屋内各自忙碌的室友,把手机摸出来,几乎是习惯性地打开航空ap`p,页面直接跳转到首都机场到双流机场的航班信息,价格仍然是那个价格,时长仍然是那个时长。
宁玺吸烟的力度很轻,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又灭了下去,他就那么叼着它,看端头在冒一缕缕细烟。
飞机飞得这么快,可是成都到北京都要两个多小时。
行骋,我们这是有多远。
为了使时间快一些,宁玺开始让自己忙碌起来,哪怕是多看点书,多看几场nba的球赛,也比闲下来要好,闲下来他就落不着好,满脑子都是行骋。
这座城市这么大,一二三四五环,一圈圈地把他箍得好紧,在哪里都找不到归属感。
宁玺正在努力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每天晚饭多加一瓶红石榴汽水儿,比如去校内篮球队打打比赛争点儿光,再比如,每天睡前坚持给行骋发一句“晚安”。
他逐渐开始学会晚上睡觉时,把行骋的校服穿在身上睡,而不是再抱到怀里。
在北京待得久了,宁玺比以往更加渴望被拥抱的触觉。
他偶尔会想起毕业“喊楼”的时候,行骋站在教学楼上领着一群兄弟在哪儿嘶吼他的名字,汗水和男孩儿青涩而雄浑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传了好远好远。
他祝他金榜题名,祝他锦绣前程……那张扬恣意的模样,是那一天宁玺眼中最亮的星。
那天行骋抱着校服外套,拢到他身上,慢慢从身后拉起拉链,俯下身去吻他的耳廓,说,哥你穿了我的校服,以后就是我的校园早恋对象了。
挨校园批`斗,挨家长棍棒拆鸳鸯,挨同学惊异议论,都不会分手的早恋对象。
永永远远的,早恋对象。
高中真好,青春也真好。
转眼,北京步入了十一月。
十一月中旬开头的第一天,是周末,宁玺起了一个大早,跑到篮球场去找了颗球。
他在校园里凭着球技高超已经领了一小队儿人马,说平时没课的时候,就大家凑一块儿,五打五,单挑,斗牛,都成,怎么猛怎么来,这憋得久了,冬天就该放松放松!
宁玺手上的伤,一小片面积已落了痂,还有些地方长了些新生的肉,袖子一捋起来,本该白皙的胳膊上留了红痕,分外惹眼。
队里有那么两三个男生,瞅着宁玺长得这么俊,成绩又好,不免爱跟他搭几句话,看不顺眼他的也有,宁玺从来不多说什么,依照他初高中驰骋球场的作风,一颗球玩儿得队友人仰马翻,通通甘拜下风。
38/47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