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口气,看着远处的陈弈白和林染不知在说什么,那少年人笑出一对小虎牙,显得干净而温暖。她有些怕李梁,便去问副导演范正,这个男孩子是什么来头。
其实她刚才看过昨晚的回放,在化妆室上妆时就问过化妆组长Andy,但昨晚的戏本就是清了场的,他们也是今早才知道组里来了个新人,也没人知道这少年的来头。
范正也随着她看过去:“他呀,林染。苏见青苏大导演有一部还没上的新戏,他演男一。电影宣发还没出来,组里藏得也深,秦小姐不知道他也正常。苏导让他跟着梁叔在剧组里混几天,算长长见识。”
秦倩影:“他…不是科班的?”
范正:“哦,不是,苏导从大学城里带回来的,好像是学什么文科的。”
秦倩影不说话了。若不是林染方才说自己学文,听那一串分析,秦倩影还真怀疑他是学心理的。但听他把“秦姑娘”这么穿越的称呼喊得还挺好听,倒也真像个学文的。“天赋”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第一次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眼前,秦倩影那缺根筋儿的小心脏第一次觉得有点儿受打击。
转场换戏。
李导演让范副导盯着道具和灯光,把下一场戏的场景准备好,那依旧是需要清场的戏。
男女主角在化妆室做造型,李导不知在给谁打电话,总之现在没人顾得上他。林染乐得清净,自己捡了个偏僻的角落里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他刚用自己的小号去关注了陈弈白的微博,简介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演员。影帝先生的微博十分官方,基本都是配合电影宣传,最近的一条是转发剧组开机烧香的照片。
林染见没什么好玩的,暗戳戳腹诽一句“老气横秋的”,转而去关注了几个陈弈白粉丝群官微,里面是粉丝的花式表白,有简单粗暴求爱范儿的颜粉,也有高冷高知学院派的演技粉,但不论花样怎么变,核心还是在夸他。
林染看得直乐,正刷得津津有味,李导不知何时打完了电话走到附近,突然开口把林染吓了一跳:“小染,下一场戏,你看得怎么样了?”
试戏(六)-求欢(上)
下一场戏的时间线在家暴戏之前,讲的是徐萱被闺蜜约出去约饭,闺蜜一脸羞涩,告诉她自己怀孕了,催着让徐萱也要一个孩子,好结个娃娃亲。徐萱有苦说不出,当晚回家就一个人买醉喝多了酒,借着醉酒的劲儿去勾引自家老公,想来还真是有些讽刺。
这部戏苏见青买回来时看中的只是故事的情节大纲,但戏词水平他还是没能看上,因此李导开拍时专门找了个编剧负责润色对白。这段戏虽然重要,但是台词没几句,自然没怎么润色,分镜剧本就显得有些单薄。编剧的意思是,具体怎么拍,还要看导演和演员的发挥。
但这场戏是“徐萱”求欢,“季争云”又是个“性冷淡”,因此还是得由女主来主导。
镜头下,“季争云”穿着中规中矩的丝绸睡衣,扣子只在最上面开一颗,露出一部分锁骨的弧度,腿上搭着薄毯,斜靠在沙发上看一本外文原著。
“徐萱”身上是一件丝绸吊带睡裙,露出圆润的膝盖和纤长的玉腿。领子开得不小,胸前后背大片雪白的肌肤晃得满室春光。她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像一只优雅而高傲的猫,然后抬腿跨坐在“季争云”身上,将他手中的书拿走往地毯上一扔,又将他那金丝细边的眼镜摘下来。
然后俯身就是一个索吻的姿势。
虽然是借了位,镜头下两个人看上去吻得激烈,俊男美女干柴烈火的,倒真有那么点剑在弦上的意思。
但是李导却喊了cut,说感觉不太对,有点太平了。
秦倩影从陈弈白身上下来,马上有助理递上来外披给她穿上。林染却一个劲儿偷偷地瞅着陈影帝的裆部,好奇美人在怀,影帝是否能坐怀不乱。
然而他抬眼就碰上了陈弈白意味深长的视线,意识到自己被人当场抓了现行。林染忙心虚地把脸扭到一边,举着剧本隔开了影帝先生的视线。
这厢林染装作老老实实地看剧本,自然没注意到,场中的秦姑娘朝他的方向指了指对着导演说了什么,陈影帝没有意见,导演略一沉吟说可以试试。
“小染,过来。” 梁叔发话,又是这一句。林染现在听到梁叔这么叫他就有些慌。看见秦倩影脸上的笑容略显诡异,又有些兴奋,像是什么阴谋得了逞,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走过去。
秦倩影要求林染陪着陈影帝把这段戏演一遍,说也算给她做个试范。李导本就打算问问林染对这段戏的想法,他当才那段分析听着确实有些道理。但秦倩影提出让两人直接对一遍戏,陈影帝没有反对,李导便觉得这样也好。
李导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剧本,说:“这段剧本你也看过了,去跟你陈老师把这段戏试一下。”
林染一怔,以为自己又听错了。
试一下?试什么?试怎么勾引陈影帝么?
这不是开玩笑么!林染想自己的初吻还是人家小姑娘主动的,就那种纯纯地蜻蜓点水一般地碰一下嘴唇。他连个姑娘都勾引不来,如今梁叔还要他去勾引个男人?
上一场家暴戏不是由他主导,陈影帝带着戏,演起来倒也没这么别扭,可是向一个男人求欢……
但梁叔严肃的表情说明了他不是开玩笑的。
林染试图虚弱抗争,一句话都说不囫囵:“梁…梁叔,我…这我真不会。” 他话是对李导说的,一双眼睛却可怜兮兮地求助于陈弈白,盼着他陈老师能帮忙说句话。
但他家陈老师看见他求助的眼神,却微微一笑,说:“小染谦虚了。”
林染愣了。这么赤裸裸的推波助澜落井下石……难不成是在报复自己,刚才对他“那方面”的能力太八卦了么?
林染没来由地就有些委屈,心想,我刚刚还在微博上关注了你,是你的几千万粉丝之一呢。
但林染的脑袋瓜也许真是异于常人的,他自己垂着头消沉委屈了一阵,竟转而升起满腔的斗志来——大概是他早些年就随着青春期一去不复返的逆反心理被刺激地回光返照了。
他破罐子破摔,不就是勾引个美男子么,能有多难。既然要试,那就好好试。
他转向李导: “梁叔,有烟吗?女士的也行。”
试戏(六)-求欢(下)
李导演自己的烟抽完了,林染手里的万宝路是从化妆组长Andy那个烟鬼那儿强行征来的。刚才李导听见林染要烟,微微一怔,但转念一想,加个道具也好,演员发挥的空间也大一些。
林染身上的衣服并不是休闲宽松的款式,有些拘束不便于动作。反正室内开着暖气不怕冷,他先是把毛衫脱了,本是严严实实系着的衬衣扣子自领口处往下解开两三颗,他骨架不大,锁骨也显得纤巧而精致。牛仔裤有些紧,林染干脆也一并脱了,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于是身上便只剩下一件白衬衫,幸而是长款,比秦倩影的丝绸睡裙还长一些,倒也有些时下里女孩们偷穿男朋友衣服的那种调调。
一声“Action“ ,林染的侧脸入境,徐徐吐出一口烟来,灯光昏黄映出他侧面的轮廓剪影,在缠绵缭绕的烟雾下显出几分柔媚。
醉了酒,免不了有些脚步虚浮,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像是突然被绊了一下,跪坐在“季争云”所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但“季争云”不为所动,继续看着他手里的外文大部头。金边眼镜反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林染又抽了一口烟,起身跨坐在“季争云”身上,一手将他的书推到一边,一手去摘他的眼镜,而后俯下身,并不直接吻他,而是隔着一点距离,双眼迷离地将一口烟雾吹到“季争云”的唇缝间,比寻常的亲吻更加缠绵。
陈弈白在这时给了戏。
只见“季争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这一口烟吹尽时仿佛意犹未尽,不自觉抬起上半身去追逐林染的双唇。然而林染却坐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两手揪着“季争云”胸口的布料将人按回去。而后他掐了烟,垂下头去解“季争云”的睡衣扣子。
“季争云”是个文化人,陈弈白为此只练了薄薄一层腹肌,但胜在宽肩窄腰,倒也显得恰到好处十分顺眼。林染每解一颗扣子就在陈弈白新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亲”一下。他不好意思非礼影帝,当然不敢真亲,只是做个样子。但陈弈白不愧是影帝,他的胸腹随着林染的动作起伏,呼吸渐渐急促,真像是压抑着难耐的欲望。
林染觉得节奏差不多了,硬着头皮打算切入正题来个“索吻”,但当他将脸凑过去,抬眼看见陈弈白深沉晦暗的双眸,像是风雨欲来的夜海,风平浪静下压抑着欲海波澜,他一时间有些慌了。
这一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借位吻戏他从没拍过,刚才也忘记问梁叔该怎么借位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影帝先生的薄唇贴了上来,一手自他背后绕过去揽住他的腰,另一手扶在他的脑后,带着他一个翻身,将林染压在了身下。
导演没喊cut,林染只得接着配合下去。
只是厮磨,并无交缠。但陈弈白柔软的双唇太过炙热,烫得林染全身像是烧起来,圆润饱满的耳垂早已染上了一层绯红。大腿上被男人的大手抚摸过的皮肤,像是毛孔都在颤栗着,林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胯下正顶着自己的火热硬物是什么,想挣扎却觉得四肢发软,抵在陈弈白胸前推拒着的手反倒像是欲迎还拒的调情。
说好的“性冷淡”呢!
林染有些崩溃,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难得陈影帝在硬着的情况下还保持着理智,他像是掐着时间,让“季争云”十分压制却又十分坚决地从“徐萱”唇上离开,转而在对方额头上印下一个浅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十分平静,语气像是在哄一个没讨到糖的孩子。
他说,别闹。
然后就起身回房,将情动中的妻子一个人留在了沙发上。
“季争云“走出了镜头,林染的戏还得接着演。沙发上,”徐萱“抱起薄毯蜷缩起身子,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带冰的凉水,泪流满面却倔强地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能哭出声来——她的尊严刚被自己忍痛丢在地上,又被自己的爱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踩碎。
李导刚喊cut,林染就坐起来,满片场搜索陈弈白的身影,耳边依稀听见梁叔夸了句什么,想去认真听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进去。
秦姑娘十分识趣,偷偷给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陈弈白的睡衣戏服十分宽松,上衣像个半大的袍子,因此真要站起来走几步,还真不一定有人能发现陈影帝正硬得发疼。
洗手间的门锁着,林染站在门外等了一阵,敲了敲门,犹犹豫豫地叫了声“陈老师“,那声音轻得像是蚊子哼哼。
没人回应。
林染心里的那点委屈劲儿又发了芽,心想自己也没怎么撩,还有吃亏的不是他自己么。他越想越委屈,转过身就想离开。
“啪嗒”一声,洗手间的门却开了。林染被人抓住手腕拽进去,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陈弈白抓住双肩死死地压在了门上。
陈弈白的声音冷得像是要把人给冻住,但林染却从话里听出了压抑的怒火:“在哪儿学的?”
试戏(七)-春梦(上)
“在哪儿学的?”
这一句问得前言不搭后语。
林染不明所以,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影帝先生这怒气是从何而起。
陈弈白盯着他的眼神中还有几分残存的情欲,他右手上未干的水迹浸透了林染单薄的白衬衫,掌心的热度和触感像是绕过了那层湿了的布,直接触到了林染肩膀的皮肤。
林染转念就想明白了影帝先生在问什么,但他不想说,他决定装傻顺便卖个乖,抬起头来就装可怜:“苏叔叔戏里的角色有个抽烟的镜头......在那之前我不抽烟的。”
陈弈白不吃他这套,依然垂眼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有些危险,声音沉下来,又问了一遍:“在哪儿学的。”
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了。
林染发愁地皱起一张小脸儿,飞速搜索着脑中的素材库,怕陈影帝阅片量太大,想要混过去,还真不敢随意报上个电影名。
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一本书……好像叫什么《古格拉群岛》,里面有个女人这么勾引过一个监狱官。”
林染心里打着小算盘,禁书,纪实文学,惨兮兮的,大两千页不说,还没电子版,他陈老师就算不相信,一时半会儿也考证不来。
他不想在影帝面前露怯,专业病不知又怎么犯了,捧出本高冷巨著挺没出息地装腔作势。
但话说完了又暗暗咬着牙开始后悔:提这个做什么,显摆你能呢么?
他掉了这么个书袋,陈弈白虽不是很信,但见他脸上的小表情如此生动,心想林染到底还是个学生,自己在这儿跟个孩子置什么气?一时间气也消了大半。他有些无奈地屈指弹了一下林染的额头,听见林染半真不假地“哎呦”一声讨饶,笑骂了一声“小家伙”,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而后松开林染开了门,去影棚里找李导看回放去了。
林染十分老实地跟在他后面,揉揉额头上被弹过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他到现在还没搞明白陈弈白到底在气什么,只觉得影帝先生今天有点儿喜怒无常。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今天里第几次犯委屈了。他总不能说这场戏是从他美人家母那里得来的灵感,源于初三时的一个周五傍晚,平日里寄宿在校的林染放学回家,发现他那女强人妈正在客厅沙发上这样取悦一个陌生男人,一个……有妇之夫。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不愿意卖惨,更不想陈老师怜悯或是更糟的……干脆看不起他。
布景中,秦倩影正在学着他刚才的戏勾引“季争云”,林染突然就觉得心底里涌上来压制不住的疲惫感,也不想在这看下去了。见梁叔正专注地盯着摄影机,林染不便打扰他,就跟一旁的范正打了个招呼,说要回去换件衣服。范副导人也和善,见他情绪有些低落,场中的戏一时半会又拍不完,点头笑了笑就让他回去了。
林母今年刚过四旬,若不是前两年一场大病,以她风风火火的性格,此刻定还不会退休。但如今病者,她很多事情也就看淡了,每天跟着小区里一群中年大妈们跳跳舞听听戏甚至念念经,倒觉得这修身养性的日子也挺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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