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远去,便已思念。
“你好好睡一觉,我在京城等你,很快就会相见。”
他在李远岫的耳边轻轻地亲了一下:“虽然我去了京城,但我的心会一直陪伴你。”
李远岫似乎得到了安抚,呼吸平稳,瞿寄渊又等了一会见他真的睡着了,才慢慢地起身离开,带上李远岫给他准备的东西,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李远岫睡得很安稳,他轻声关上了门离开了县衙。
李远岫很累,身体上的累是其次,心里憋闷才是最难受的,门关上的声音传来,他微微张开眼看过去,瞿寄渊这次是真的走了。
连日来压在心里的东西,被他故意不去触碰,在瞿寄渊真的要离开时有些爆发的迹象。
双眼疲倦到睁不开,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李远岫有些费力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木讷而机械地将一件件衣服套了上去,最后拿起那块瞿寄渊为他找回的玉佩,他的眼睛里才微微有了一丝神采。
将玉佩放在手中抚摸许久,最终戴回身上贴身放着,他试着站起来,双腿却打颤抖的厉害,他突然有些明白一向很节制的瞿寄渊昨晚为什么那么疯狂了,其实就是故意不想让自己去送别吧。
李远岫的心里滑过一丝说不清的东西,令他有些心悸,之前好像没了生气的脸也慢慢恢复过来,嘴角还挂上了一丝笑。
如果顺利,只是半年而已,李远岫慢悠悠的往门外一边走一边想道,虽然只是半年,却觉得好似要分隔上百年一般,之前的两年居然就那么熬了过来,现在都不敢想象再分离两年该是多么痛苦。
李远岫扶着门框站在县衙门口,没多久便见一列车队行驶了过来。
瞿寄渊坐在马车上,眼睛紧紧地盯着车窗外,他知道李远岫现在应该好好地睡觉,可是他就是那么不可抑制的想再看一眼,哪怕是看一眼县衙大门也好。
当马车经过县衙,当李远岫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时,瞿寄渊僵在马车上,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心口如万马奔腾一般的冲劲让他想要跳下马车。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坐在马车中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着李远岫,看着扶着门框,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的李远岫。
两人只是默默对视,直到再也看不到彼此。
瞿寄渊坐在马车里,抬头看着车顶,双手紧握,李小庄在旁边坐着,他刚才也看到了大哥站在县衙门口。
李小庄不敢说一个字,哪怕是大声的呼吸也不敢,他觉得任何一个动静,也许都会让紧绷的瞿寄渊发生什么事。
好在车队平安出了县城,又过了不久,车厢里传来瞿寄渊沙哑的声音:“小庄,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大哥,他今天不太舒服,你回去就在县衙陪着他,这段时间多回县衙呆着。”
“哥,我还是先送你去州郡吧?”李小庄看过去,瞿寄渊的双眼通红,双手依然紧紧握着,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有些担心。
“不用,他现在比我更需要人陪。”
李小庄知道再劝无用只好应了下来,马车慢慢地停下来,李小庄准备下车,又被瞿寄渊叫住。
“你回去后告诉爹,找个时间把你的名字改了,除了京城外,瞿家其他的生意以后都由你接手。”
李小庄听了瞿寄渊这话,差点从马车上跌下去,他睁大眼,半天才出了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叫了声哥。
瞿寄渊看了他一眼:“我和你大哥的事从来没想过瞒着你,我娘提出要收你做义子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天了,原本没想这么早让你接手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等你的能力到了,以后瞿家就要全部交到你手上。”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你是我和远岫的弟弟,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再说以后我要陪他,没那么多时间管别的。”
李小庄的表情从震惊到吃惊再到理所当然,他一直觉得两个哥哥的关系不一般,也猜想过,可是从来没敢肯定过。
“名字我给你想好了,就叫瞿寄远。”瞿寄渊闭了闭眼:“我会写信告诉爹,去吧。”
李小庄有些迷迷糊糊地下了车,他曾经是个濒死的乞丐,遇到了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的李远岫,又遇到了把他当家人一般的瞿家,他原本以为这样就够了,他这一生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世间那么多人,有几个能比他还好命。
他很感恩,从未有过更多的想法,然而瞿寄渊今天却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吓,他要真正地成为了瞿家的一份子,是两个哥哥真正的亲人。
他知道,瞿寄渊对于他,其实更多的是爱屋及乌,如果不是有大哥,瞿寄渊也许只会是一个伸手帮他的大少爷,因为有了大哥,一切都是大哥。
如果没有大哥,他现在可能连尸骨还有没有都不知道,坐在回县城的马车上,李小庄下定了决心,在瞿寄渊不在的时候,他要更加努力,更要好好保护李远岫。
瞿寄渊的离开令李远岫还是受到了影响,虽然他一直告诫自己,白天还好,有李小庄在他身边各种聒噪,他知道这是瞿寄渊的安排,也由着李小庄。
只是到了晚上时间便难熬起来,已经习惯了与瞿寄渊相拥而眠,他现在夜夜无法安眠,一连好几天都没休息好,直到收到了瞿寄渊的第一封信。
信是随行的仆人送来的,直接送到了县衙,另一封给瞿府的信,里面多数是说明关于李小庄的安排,李小庄要改名的事李远岫已经知道了。
收到信后,看到纸上熟悉的字迹,李远岫手抖地厉害,半天才拆了开来。
信上写的东西不多,交待到了什么地方,还有关于李小庄改名的事,在信的最后,李远岫盯着那一行字好半天才回了神。
甚思,恍百年矣。
看完信,李远岫胸中憋着的那一口气,好似是缓了过来,但心中也多了一份急切,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急切的想要回到京城。
在书房中走了两圈,李远岫提起笔来,他无法给瞿寄渊回信,便将此时的心情写于纸上,与瞿寄渊的来信放在一处。
隔日,李远岫在书房中呆了半日,寄出了一封去往京城蒋府的信,他与蒋府一进有联系,却也至多三个月去一次信,年前便去过一封,李远岫此时再寄出一封,不过是为了挑拨一下姓蒋的神经。
李远岫在信中提出对自己前程的担忧,隐晦地提出想要回京等等。
瞿寄渊到了京城便又寄回平安信,这次却没有李远岫的了,之后瞿寄渊的消息便都是从李小庄那里得到。
瞿府摆了一次酒宴,李小庄正式改名瞿寄远,这自然招来很多人的羡慕嫉妒恨,只是瞿家把李小庄看得格外重,也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更何况县老爷还是人家的大哥。
蒋大人收到了李远岫的信时很疑惑却有些高兴,李远岫一直与他疏远,虽然对他有亲近之情却从不亲密。
在看过信的内容之后,他的好心情散了个干干净净,他自从两年前去过一次县城便再未去过,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不敢去,因为长大的李远岫比小时候更吸引他。
他也不是没想过对李远岫出手,可是每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却总是下不去手,他自认为这是他还是个好人的原因。
李远岫的信中不明显,但是他提到了想回京城,还提到了当年的案件表明他想回去再仔细查一查,这令蒋大人非常不安,很快便约了人去聚祥楼。
瞿寄渊都不理解为什么姓蒋的也喜欢往聚祥楼跑,系统表示,这些古代人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聚祥楼的口腹之诱,瞿寄渊想到了太子与太子妃,觉得无法反驳。
姓蒋的敢来聚祥楼,那么他所做的事自然逃不掉瞿寄渊的耳目,系统这时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瞿寄渊眼睛一闭上,蒋大人与人所说所做全部被他从头看到尾,一字不漏地听了个全。
“李大人,能不能想办法把李远岫只放在那里……”
第36章 第 36 章
“留着他总让我觉得不安心,他既然动了回京的念头便留他不得了,蒋大人若是还下不去手,便不要再管如何?”
“这……”
“李大人说的是,蒋大人,出了当年那桩事,你不会还以为能有回头之日吧?
你就不要假惺惺了,你对李远岫那小子从小到大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就不用瞒了吧?若那李远岫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恐怕蒋大人就是他最恨的人了吧?”
瞿寄渊看到姓蒋的脸上有一瞬的扭曲,他沉默后,又拿起酒杯灌了一口酒,突然笑起来:“诸位说的是,既然诸位知我心思,便留着他一条小命吧,待我将他收入囊中后,自然翻不起风浪,如何?”
其他几人看着姓蒋的都一副了然的表情,只有先前说话的人哈哈大笑后道:“哈哈哈,果然蒋兄还是要出手啊,早就让你动手了,偏你要装个样子,如今还不是原形毕露。”
姓蒋的没说话,只是笑着饮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道:“他远离京城,唯一能帮他的便是我了,如今也不过是写信提了一提,诸位也不用太过在意,只照着往年的样子让他呆在那地方便是了,待我空闲自然去收拾了他。”
“好说好说。”
姓蒋的一伙人走了许久,瞿寄渊还沉浸在愤怒中,系统在他脑子里一直劝他。
瞿寄渊:“我知道他现在做不了什么,可是我恨不能现在就弄死他。”
“你现在想弄死他自然简单,可是李远岫就不能亲自报仇。”
瞿寄渊闭了闭眼。
“还有一条最大的鱼没有出现。”
“那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自然是不会轻易出现的,任由这些小鱼蹦达对他也没有影响。”
“不着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都蹦不起来。”
薛刺史的调任书已经下达,很快就要到京城上任,他原本就在随时都会回京城的那种,去州郡也不过是一次调任,果然瞿寄渊回京不久后薛大人便也回了京,就任刑部侍郎就职,这对瞿寄渊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这天,瞿寄渊收拾妥当进了太子府,拜见了太子与太子妃。
太子对瞿寄渊一直很好好感,瞿寄渊在知道他是太子之后,不但没有多加亲近,反而是疏远了许多,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瞿寄渊难得上门,太子很是高兴,他一直强调与瞿寄渊是朋友,可是瞿寄渊却很少来找他,回京后也只来过一次太子府。
太子见了瞿寄渊,听他说今日有几道新菜想要做给太子品尝,太子高兴不已,连忙让人去请太子妃。
听说有新菜,还是瞿寄渊亲自掌勺,太子妃高高兴兴地赶了过来,一张脸上的笑简直掩不住。
瞿寄渊深深怀疑这个太子妃是怎么坐得稳自己的位子的,系统默默吐槽,那是你没见过穿越,不然你肯定跟我一样怀疑这太子妃是不是穿过来的。
几道菜很快上桌,太子与太子妃吃得非常满意,待几人重新落座在偏厅喝茶时,瞿寄渊才一脸严肃地开了口。
“太子殿下,寄渊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太子与太子妃对视了一眼,太子妃没忍住笑:“我就说能吃到寄渊你亲手做的菜肯定没那么容易。”
“唉!”太子在一旁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原来我们还吃不上寄渊诚心诚意做的一顿饭。”
瞿寄渊心中一跳,连忙起身行了一礼:“殿下误会了,寄渊所做的每一道菜必定都是真心诚意而为。”
“果真?”
“是。”
太子妃在一边笑:“好了,殿下就别为难寄渊了,我看得出他可没有一点敷衍,寄渊也不是那种会麻烦人的人,殿下不如听听?”
“听听倒是也可,不过我倒是好奇,寄渊之前可是说过不会做菜的,如今做的可比你那大厨强多了,这是何故啊?”
瞿寄渊低着头好半天,他原本只是想请太子帮帮忙,也不过就是在那几个人为难李远岫的时候让太子帮忙说句话,可是见今天的场景,瞿寄渊突然下了决心。
“殿下,我若是说了,还请殿下不要见笑。”
见太子点了点头,瞿寄渊又道:“不瞒殿下,寄渊所学皆为一人,那时只想让他第一个认可我。
我今日来也是为了他,有一些小事想请殿下帮帮忙。”
太子没说话,太子妃却相当的有兴趣:“哦?莫非是寄渊的意中人?不知道什么样的好姑娘这么好神福气,能让寄渊如此在意?”
“让太子妃见笑了,他是个男子,名叫李远岫,您与殿下应当都听闻过,十六年前离京城不远发生过一起命案,皇商李家被屠,如今只留下一根独苗便是李远岫,他现在就在我的家乡官任县令一职。”
太子与太子妃都收了脸上的笑,沉默了许久,见太子没有说话的意思,太子妃才再次开口。
“李夫人的女红天下一绝,这京城中无人不晓,李家小姐小小年纪,便得京中人人称赞的,只是我那时还小,也只是见过几次,却没有深交。
听闻李家遇到的祸事时犹不敢信,明明离京中不远怎么就会遇上了那样的祸事……
说起来我的嫁妆里还有一面屏风,正是出自李夫人之手,如今已经成了绝品,再无人可以绣出那样的妙作来了。”
瞿寄渊听着太子妃的话,暗暗观察着太子,太子的脸色沉了下去,虽然没有开口,瞿寄渊料定他知道的肯定不少。
太子妃说完,可惜地叹了一口气,瞿寄渊看向太子妃:“说来,李家遇到那件祸事后,什么也没留下,不知太子妃可否割爱,寄渊愿倾尽所有买下这面屏风。”
李夫人因为绣技了得,原本所绣作品就是天价之物,如今她又离世,这些绣品自然是更加难得,不但难得,还没有人愿意出售。
太子妃扫了一眼太子,又看向瞿寄渊:“这是什么话?既然你是为了李大人,我送了你又能怎样,不过你往后可以多给我做几顿好吃的。”
瞿寄渊没想到太子妃这么好说话,当下感谢不已。
太子始终没说什么,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太子妃起身道:“既然说到这了,寄渊便同我一道去看看那扇屏风吧。”
太子妃又向太子说了一声,太子这时才回了神,神色不明地看了瞿寄渊一眼道:“去吧,之后让人送去瞿府,至于寄渊要说的事,看完后再回来详谈吧。”
瞿寄渊觉得太子的变化有些奇怪,但他又不好开口,便跟着太子妃领着一众的仆人向太子府的库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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