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这天开始,于洋越来越相信宿命论。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莫名干出很多计划外的事,然后所有阴差阳错都汇成了老天蓄谋已久的相遇。像是于洋今天来了画展,像是这次画展的地点离店面很近,像是于洋今天很不舒服却没像往常一样把事情全推给跟班处理...
这家店是个酒吧,已经全部装修完了,而于洋买下它是要把它和其他两家店打通开“欢乐无限”的分店。于洋将车停在门口,非常有公德心的将车停在靠里的位置。
算上赵凡,店里只有三个人,赵凡坐吧台前看其中一人调酒,另一人坐在吧台里面...织毛衣?
“洋哥!你来啦,”赵凡回头看到他立马放下杯子给他让位置,“路上堵了吧?”
于洋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这才发现这个调酒的人似乎还是个学生,“你们老板呢?”于洋问道。
那人愣了愣,看着他细声细气道,“我...我就是...”
艹,于洋头更疼了,疲惫的抬眼看着他,“大几了?”
果然,那人老实道,“大四。”,然后递给他杯花茶。
于洋点点头,喝了口茶,不禁又抬眼看着他,“以前来过欢乐无限吗?”
“嗯?”那人愣了一下,“没。”欢乐无限是京城一不小的夜总会,他听过。
于洋有些疑惑,继续盯着他看。刚才他就觉着这人眼熟的很,听他软软糯糯的声音以为是在店里干过的兔儿爷,结果居然不是。
那人也盯着于洋看,“其...其实,我看您也觉得挺眼熟的...”他皱了皱眉,回头小声喊那个一直事不关己的织毛衣的家伙,“诶闻瑾,你以前见过洋哥吗?”
他声音很小,但还是有那么两个字不受控制的传到了于洋耳朵里,让他浑身一震。
来不及反应,吧台后的那人从毛线里抬起头来,墨黑的眸子照不进一点光。让于洋心脏一颤。
那人看到他的时候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惊讶,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但也愣怔了很久。
过了快1分钟,他才缓缓开口, “于洋啊,”幽暗的瞳仁望向他的眼睛,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见了。”
于洋把微微颤抖的手放到桌下,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那是无数次醉酒后都会出现在梦里的脸,总是在梦里大哭着喊他的名字,而他落荒而逃。
他想起来了,这个娘炮一样的调酒师,是叫刘子期。
闻瑾放下手里的竹签和毛线,站起身大方的向他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一道道经年不衰永不平复的伤痕在手心十分狰狞。
下一秒,赵凡惊讶的看着自家少东家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推开吧台椅破门而出,“哎?哎?洋哥!”他在闻瑾脸上和于洋离开的方向来回的看,纳闷道,“你,你们...”什么情况?
闻瑾淡然的收回手,对赵凡灿然一笑,“我们?”他摸摸下巴似乎回忆了一下,“…我强*暴过他。”
看到赵凡错愕的表情,他笑开,重新拿起毛线和签子,“开玩笑的。”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子里的寒意,“我们啊,老同学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觉得我的文不虐
第24章 第24章
闻瑾拿着毛线继续窝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刘子期本就和于洋不熟,四年了,也就剩眼熟而已。
“凡哥,那我们这店…”刘子期问道。
赵凡无语的摆摆手,“没办法,你们这正好是中间的店面,左右两家店我们都买下来了,到时候打通,楼上楼下两层就是京城第二大的娱*乐城。唉不过我家小少爷人好,应该会给你们钱,这要换了别人你们只有赔钱滚蛋的份儿。”
刘子期点点头,脸色随不明朗,但似乎也没有很在意的样子。开酒吧一直是他的梦想,这个店面他和闻瑾都投了点钱,大股东不是他们。但这前前后后装修施工他俩都是亲自盯过来的,辛苦了大半年,就这么让人拆了心里确实堵。
不过好歹是B大管理系的尖子生,这点儿承受能力他还有。
“石青这店卖你们多少钱?”赵凡问。
“80多万,说是急着出手。”他说。
赵凡点点头,“那还算心没黑透…”
闻瑾却笑笑, “他也知道我们是学生,要100万的话,我们也上不了这当。”说着从吧台后摸出个房产证,“就是没想到这年头,这东西也仿造的这么逼真了。”,白净的食指抚过注册证号,“啧,这还有凹凸感呢。”
赵凡看他摸出来个房产证当场就懵了,急忙掏出手机给于洋打电话,“洋,洋哥!他们也有个房产证!”
石青跟于世山一直不对付。
谁都知道于世山是个外地人,刚从里面儿出来没几年。
当年洪家倒了的时候,洪小二爷被分到了西北那边儿,在牢里有人罩着才保住了性命。那人大概就是于世山。
所以后来于世山一出狱就来了京城,先是和洪江一起开了个小ktv,靠着洪江的人脉,短短四年吞并了不少同行,把小店儿开成了京里数一数二的娱*乐城。还打算再开分支。
他们做的太大太快,不给别人留活路,所以给他们使绊子的人也不少。开分店的事儿于世山全交给了儿子处理,开起来是他的,开不起来权当试水了。石青就是看准了于洋道行浅,移民前给了他一张假证,骗了他不少钱。等他发现的时候人早跑国外了。
“欢乐无限”是他们的总店,负一层是舞池,隔音设备就花的大价钱,灯光、音响、吧台、卡座、舞台、升降架…洪江当时把钱全砸在了这地底下,成了一夜暴富,败了穷途末路。
到底是赌赢了,于洋都觉得不可思议,“欢乐无限”这么土的名儿都能成京城第一嗨的夜店。
欢乐无限顶楼是洪江和于世山的办公室,和风装修,矮桌茶具榻榻米,围棋手炉游戏机,雅致的你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两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人的窝点。
“石青这事儿咱得'关照'一下啊,”洪江装模作样的扬着紫砂壶泡茶,几个“凤凰点头”全点茶杯外面儿了,“跟我大侄子开这弱智玩笑,不知道咱俩玩不起啊?”
于世山一点儿没在意他把茶全倒杯子外面儿了,掂着拇指和食指端起一杯茶一口喝了,“多大事儿啊,吃一堑长一智,权当给那小子张长记性,谁让他不上心…”他连着喝了三杯终于把秀气的小茶具扔了,掏出自己用了很多年的瓷缸子,“来来来直接给我倒一杯吧!你这小杯子忒费劲儿…”
洪江无语的把他的瓷杯子按住,“唉唉修身养心,你当喝白开水呢,茶得小口泯着慢慢儿品…”说着又把他喝空的茶杯添满,砸了咂嘴,“啧,不行,石青这事儿我有点儿堵…”
于世山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着啊?”
“卸他个一条腿!”洪江笑的开朗,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觉得他在开玩笑。
而于世山皱了皱眉,认真道,“太严重了吧?”
洪江一拍桌子,“他骗了洋洋 300万!他镀金的腿么?这么值钱?”
于世山端着茶杯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也是。”
过了没两天,赵凡在他画室门口兴奋的嚷嚷,“洋哥,你听说了吗?石青在澳洲出了车祸,真特么解气!”
于洋拿着画笔没说话,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
洪江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复杂,怎么说呢,有点幼稚,爱开玩笑,笑起来贱贱的,总是没个正型。看起来就像一个乐观开朗风趣幽默没事儿晒晒太阳抠抠肚皮儿的中年大叔。是他最先发现于洋有画画的天赋,也是他给于洋找了著名的美术大师方平做师傅…也是他面不改色的就剁了出卖公司信息那人五根手指,一铁棍抡断一人的膝盖骨还把脚踏上去听碎骨在肉里摩擦的声音…欢乐无限每扩张一次,都能听到有人因为跳楼、车祸、等等原因死去。
有时候他爸都说不清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无妻无子没爹没娘。他不爱财,欢乐无限走上正轨后他再没过问,吃着分红闲云野鹤,店里好多人都不知道除了于董还有个洪董。他也不爱色,欢乐无限好看的男男女女那么多,他百花丛中过半叶不沾身。
人们只知道洪家十几年前是个大家族,一次打*黑行动中,家里有点势力的都毙了,全家性命只保了他一人,也还是做为经济犯吃了七八年牢饭。
现在,那个个人英雄主义逞凶斗狠的时代早一去不返了,跟道上有点儿联系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高楼大厦雨后春笋般迭起,新时代青年眼望前方,过去的故事被渐渐遗忘。
总之,关于洪江这人的过去,知道的人不多,于世山也没打听过。只记得十几年前他刚进去,还是年轻人的模样,快被里面儿的“前辈”打死了都不吭一声,愚蠢又倔强。于世山坐在墙边儿的椅子上,冷眼看着他趴在地上吐血,看他抹抹嘴抬起头来瞪着自己,眼神里有很多他喜欢的东西。于是他从狱服裤兜里掏了掏,扔给他一条巧克力威化,“我儿子前几天带给我的,尝尝?”
洪江肋骨断了,趴在地上起不来,只能抬头瞪着那个一直坐在椅子上没什么表情的人,很久,伸手拿起了威化,不卑不亢的一句“谢谢”立马显示出了他与这群人素质的差距。
于世山大笑,其他人也跟着大笑。
于洋一整天都把自己锁在画室里,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赵凡的声音,“洋哥,”他敲敲门,“该走了。”
于洋不吭声,认真的画完最后一笔,打开了门。
换下沾满油彩的衣服,他从赵凡手里拿过车钥匙,“我自己去就行了。”
赵凡不太乐意,“老爷让我跟着您啊…”
“没事儿,我假装你跟着我。”于洋说。
赵凡非常无语,这个神经病…
于洋开车去了那个酒吧,刘子期和闻瑾早就等在了那儿。这回闻瑾没在织毛衣,见他推门进来,站起身道:
“洋哥。”
语气自然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于洋点点头,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一份儿协议,“咱们这样吧,你们这店作为我娱*乐城里的一部分但独立经营,彼此互不干涉。”
刘子期听了,咬着吸管看着他,心里琢磨不清这人什么意思。
这人大可以花钱买他们的店,再不济一点权势相逼,他们两个学生必然也没办法,这两天他都已经开始另寻店面了。
结果没想到这人搞了这么复杂一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虽然看起来对他们有益无害,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儿不放心,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
刘子期偷偷看了眼闻瑾,发现闻瑾也是有点儿懵。啧,他吐掉咬废的吸管儿,身体前倾,小心的询问道,“不是…您这是…?”
“没别的意思,”于洋说,“酒吧这种地方,进进出出难免有神志不清的人,喝多了借酒装疯砸场子的事儿天天有,,你们处理不来。”
这刘子期也知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在…得,还没等他想清楚,闻瑾已经拿起笔签字了。
“哎!”他没忍住喊了一声。
“嗯?”闻瑾回头的看着他,字已经签好了。
刘子期无语的摆摆手,“没事…”
于洋又和他们保证,娱*乐城将在半年内完工,如果超时会给他们赔款。
三个人又装模作样的客套了一会
儿,于洋接了个电话便先走了。
于洋离开后,刘子期忍不住问道,“你这同学人好吗?”
闻瑾笑着看他一眼,“刘子期小朋友,你要记住,这世上从来没什么好人,”他站起身慢悠悠的往门口走去,推开门,“大家坏的程度不一样罢了。”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这条街惯有的烟酒的味。店铺都张灯结彩,上班族扯下领带,三三两两,勾肩搭背,高声抱怨客户的刁难,抱怨老板的压榨…夜未过半,就有人已醉酒高歌,哭哭笑笑,疯疯癫癫…这城市从来不缺失意的迁客。
闻瑾点了根烟,站在路边等出租。一辆黑色牧马人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双好看丹凤眼。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于洋道。
闻瑾愣怔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一截长长的烟灰被风吹落,他才勾勾嘴角,“麻烦洋哥了。”
于洋握着方向盘,一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车里空气有些莫名的尴尬。闻瑾也不说话,偏过脑袋靠在车窗上,眸子里倒影着窗外斑斓的灯红酒绿。
车开到了一个老旧的公寓楼,于洋微微皱眉,不禁问道,“你不住学校?”
“嗯,不方便。”闻瑾淡淡道。
于洋脑子里思绪万千,为什么不方便?干什么不方便?不方便带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等回过神来话已经出了口,“不请我上去坐坐?”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闻瑾本来已经下了车,此时不禁扶着车门看着他。
于洋也抬眼看他,过了一会儿,闻瑾才点点头,“当然,洋哥不嫌弃的话。”
闻瑾就住在一楼,等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灯亮的一瞬间,于洋才恍然大悟他那句“不嫌弃的话”…还真不是一句客套话。
他算是见识什么叫做男生公寓了——吃完的外卖盒饮料罐儿从桌子上一路蔓延到地板,到处都是穿过的衣服裤子,以至于他都没发现衣服下面儿还有张沙发!门前,也就是于洋脚边,有一只孤零零的袜子,不知另一只还是否安在。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才没有当场扭头就走。他尽量自然的绕过那只袜子,往前走了一步,地板似乎是洒了饮料没擦,黑糊糊的,每走一步的黏着鞋底儿,让人头皮发麻…
于洋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只觉得脑仁突突的跳,直想大骂——你他妈每天姑娘面前人模狗样的家里就这操性啊?!
而闻瑾毫不在意的往“垃圾堆”里一坐,低头叼了根烟熟练的点着,还慷慨大方的招呼于洋,“洋哥你随便坐。”说着从烟盒里抽出根烟递给他“抽烟么?这两天忙,家里有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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