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尧放下电话，把两只手都缩进毛衣袖子里，却还是觉得冷冰冰的。
再过一阵子就是供暖期就要开始了，但即使想到这个，他也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再之后就要考试了。
万一……考试没过呢？
如果没考过的话，他的职业规划又要往后拖延一年了。
他一想到这个想法，就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又着急又难受。
“不能这么想，”纪尧自言自语道，“你知道的，这样不行。”
他看着卷子上的白纸黑字，觉得每一道题似乎都被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最后的得分只有一个触目惊心的零蛋。
考不过，做不好，比不上，是他最害怕的三个词。
纪尧来自一个单亲家庭，有一个十分强势的母亲。
他至今还记得三岁的时候学了电子琴，因为弹错了音而被老师批评，回家便被母亲用琴谱打了脸。纪尧想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要被打，只记得得不到第一就是错的。
纪尧自诩不是什么有学习天赋的孩子，也不是什么热爱学习的孩子，人生的理想也不过是玩想玩的游戏，看有趣的视频而已。
所以他大学毕业以后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
他偶尔会在某个闲下来的时候想起过去的家，想起三岁以前让他骑在脖子上的父亲，和领着他在路边买冰糕的母亲。
他小时候爱喝娃哈哈，每次被父母领着出门，走得久了都要坐在地上耍一会赖皮，这时候父亲就会去买一瓶娃哈哈，插了吸管递给他。两岁的纪尧就会开心地抱着瓶子跟在父母身后，看他们手拉手走在前边。
纪尧觉得那应该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
“爸爸，爸爸，要这个！”秦烁指着一辆跟他的手掌差不多大的塑料小车喊道。
秦轩拿着辆足足有三十厘米长的遥控车，从货架另一边走过来，大衣的下摆挂掉了一个会发光的弹力球。
秦烁的眼睛立刻亮了，叫了一声“球球”，立刻飞扑过去，一路小跑着去捡。
“宝贝，慢点，小心头。”秦轩提醒道。
秦烁追上了弹力球，左手揪着兔子耳朵，右手抓着球，满心欢喜地跑回来，把手举到了秦轩面前：“爸爸，买嘛买嘛。”
弹力球一闪一闪发着光，红的蓝的晃得秦轩眼花。
“好，买。”秦轩点点头，把秦烁的小手按下去，结束了自己的折磨。
秦烁又拿起那辆小车举起来，说道：“爸爸，买！”
秦轩看了看自己手里装在闪亮亮的盒子中，外壳闪亮亮拿起来沉甸甸的精致的遥控车，又看了看秦烁手中透明塑料壳，连个包装袋都没有，还贴着一个几块钱标签的玩具车，表情十足的嫌弃。
秦烁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把车放回货架上，揪住秦轩的裤子晃了起来：“爸爸，爸爸，爸爸……”
三岁地小孩子撒娇，谁能抵抗得了？
秦轩再一次同意：“好。”
说完把遥控车也夹在了胳膊底下，他真的不相信几百块的东西会被几块钱的给打败。
“耶——”
秦烁早已经开心的跳了起来，举着小汽车和弹力球，胳膊底下夹着兔子围着秦轩转起了圈圈。
小朋友活泼地像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鸟，秦先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就觉得头晕，只好把秦烁又抱了起来。
“你还要别的吗？”他走向下一个货架，耐心地问道。
秦烁专心地摆弄着廉价的塑料车，摇头道：“不要不要。”
“那爸爸去交钱，然后我们回家好不好？”
秦烁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秦轩说道：“爸爸，饿了。”
“回家爸爸给你做饭。”
经秦烁这么一提醒，秦轩才想起来自己也有点饿了，他跟纪尧视频聊了许久，再加上原本就没什么规律的作息，导致他忘了吃饭。
秦烁喜欢吃炸鸡，虽然不太健康，但是可以自己在家做。
他抱着秦烁走到收银处，正要掏钱，听见耳边小小的一声：“爸爸，宝宝想喝奶奶。”
秦先生挑了挑眉毛，把玩具递过去，假装没听见。
秦烁哪里都好，又乖又听话，长得也可爱，就是胆子太小了。
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一岁的秦烁话多的不行，常常吐出些不成句子的字来，整天围着人转，虽然又闹又烦，但依旧可爱。
秦轩那时候尚且只是分居，还没真的离婚，偶尔会把小小的秦烁送到外婆家去住几天。
但是后来秦烁就不再爱说话了。
他去外婆家的时候会抓着秦轩的围巾掉眼泪，秦轩来接他的时候他会扑进爸爸的怀里，死死揪住他的衣服，既不跟外婆招手也不跟外公说再见。
好在秦轩是个细心的爸爸，没把儿子的异常归结于太想他或是太想外公外婆，而是在某个晚上问了秦烁。
秦烁的妈妈虽然不在家，但是秦轩身边也不是一个女性都没有，他的姐姐十分宠爱秦烁，买了许多婴幼儿的衣服玩具，多到几乎不需要再买新的了。秦轩曾经怀疑是不是秦烁上小学之前都不需要再买衣服，而热心的姐姐表示上小学之后也不需要买。
秦烁穿着连体的小兔子睡衣，像肉虫子一样拱进秦先生怀里，靠着他的胸膛，揪着自己的兔子耳朵说道：“外婆打我。”
秦轩一只手搂过去，把秦烁的小肚子压得严严实实的，耐心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听话了呀？”
“没有没有，”秦烁晃着头，一连说了好几个没有，又扯过秦先生的另一只手，揪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宝宝听话的。”
那两只小手软软的掐在自己的手上，秦轩觉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又抱得紧了点。
“那外婆为什么打你呀？”
“外婆……外婆说……”秦烁想了一会儿，吞吞吐吐的说道，“外婆说没有人要我，她还说……唔……她还说太吵了。”
秦先生皱起了眉头。
他实在不觉得一两岁的小孩子能自己编出这样的话来，不是有人教的，就是跟别人学的。
他跟妻子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曾经也是以礼相待，既没有争吵也没有不快，夫妻生活从某个方面讲算得上和谐，实在是没想到秦烁会被这样对待。
秦烁看见秦先生许久没有说话，心里有点慌张，忍不住红了眼圈：“爸爸？”
“嗯，宝贝？”秦轩回过神来，随手拿了个橘子放在秦烁面前，“想吃吗？”
秦烁立刻抹了抹眼泪，点头道：“想。”
秦轩剥掉橘子皮，掰了一瓣橘子递给秦烁，问道：“烁烁，以后爸爸不送你去外婆家了好不好？”
“好。”秦烁点点头，把橘子瓣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几颗小水珠渗了出来，沿着他的下巴滚落到了衣服上。
后来秦烁便被交给了奶奶和保姆，当然秦先生也经常亲自带着他，只不过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男人，再怎么顾家也找不出太多的时间，小朋友还是得经常跟着奶奶。
秦烁等了好久，直到秦轩把装了玩具的袋子接过来走人，也没听见回应，只好又叫了一声：“爸爸。”
这一声叫的足够响亮，秦轩“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秦烁的声音再一次变成了小猫一样：“宝宝想喝奶奶。”
秦轩只好教导道：“宝贝，说话要大点声，不然爸爸听不清。”
秦烁一脸快哭了的表情，抽噎起来：“不喝了。”
秦先生哭笑不得，抱着他走出转门，拐进了旁边的超市。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最可爱了，要好好保护小朋友w
第24章 chapter 24
秦轩给纪尧回电话的时候，对方正裹着法兰绒毯子在直播间偷偷玩恐怖游戏，被突然跳出来的拿着美术刀的小姐姐吓得炸了毛。
而弹幕十分热闹。
“二猫不要怂，给你顺顺毛！”
“妈耶只有我一个人被小姐姐吓到了吗？”
“天啦噜二猫被吓到的时候好可爱啊。”
“怎么二猫走到哪里小姐姐跟到哪里，二猫你对她干了什么哈哈哈哈。”
“二猫太太真·吸鬼体质哈哈哈哈。”
纪尧一边瞟着弹幕，一边胆战心惊地前进，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这个小姐姐是真的……真的爱我，但但但我的妈小姐姐你别过来我错了我错了救命……卧槽什么声音……哦哦哦是我的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啊。”
他摘掉耳机的时候屏幕上已经出现了鬼魂状态小姐姐放大的一张脸，青白的皮肤上突着惨白的眼球，要多吓人有多吓人。而纪尧所玩的主角自然已经被捅死在了美工刀下。
弹幕比刚才更加活跃了，七嘴八舌都是在感叹小姐姐真吓人，甚至有人说自己已经快要被吓哭了。
纪尧笑了笑，随手把摄像头转到反方向，接起了秦先生的电话。
秦轩等得心都要凉了，电话才被接通，还没等纪尧说话，便忍不住查房一样审问道：“纪老师，你是不是在背着我干坏事？”
纪尧干笑了一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企图掩饰刚刚在玩游戏的事实：“没有啊，我刚刚在忙嘛。”
秦轩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那宝贝在忙什么呢？”
纪尧被这一声“宝贝”叫得心里发酥身上发麻，一个没忍住交代了实情：“我在直播玩游戏，恐怖游戏，吓死人了。”
“吓人你还玩？”
“这不是直播嘛，”纪尧解释道，顺手关了麦克风的收音功能，“直播玩还挺有意思的。”
他刚刚说的话全被吃瓜群众们给听了过去，本来秦先生纪老师就炒得火热，这下直播间里更是不得了了，纷纷欢呼自己吃到了一手的狗粮，还发弹幕说什么狗粮真好吃。
纪尧看他们吹夸都觉得自己的脸要红到耳根子去了，不就是打个电话交流一下感情么，哪有那么多狗粮可吃？
“那一会儿我也去看看直播。”
说话间秦烁踩着猫头小拖鞋跑过来，把一瓶五百毫升的甜牛奶递给秦轩，秦轩只好把手机夹在肩膀上，帮他拧开了盖子。
“别别别，你别来看，”纪尧立刻阻止道，“我马上就要去做题了，我就直播玩一小会儿，你刚才在忙，我觉得太无聊了才玩游戏的。”
秦轩挑了挑眉毛，从他那语无伦次的话里听出一丝紧张。
“怎么了，怕被我看见？”他靠在阳台的门边，一边看秦烁咕噜咕噜喝牛奶一边说道，“纪尧，那么多人都能看见你，就我不能，我要吃醋了。”
“秦先生，你不能这样……”
秦轩又说道：“你刚刚还跟我说在做题的，转眼就玩游戏了，纪老师，你不专心学习，还骗我，你说，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之前是真的在学习，还不是因为想秦先生想得学不进去，好不容易主动打一次电话，偏偏这个人又在忙。
可是他又不敢直说是因为想你想的，那太肉麻了，多难为情啊。
纪尧半天也没找出个解决方法来，只好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凉……凉拌。”
秦轩有点诧异：“你还会凉拌了，行啊纪老师，长本事了。”
“那不然怎么办？”纪尧干脆破罐子破摔。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秦轩沉吟片刻，说道，“要不你亲我一下吧？”
“怎……怎么亲？”纪尧愣了片刻，他们俩隔着十万八千里，也亲不到啊。
“先欠着，记在账上，”秦轩自然比纪尧要精明多了，“等咱们见面了你再还我。”
“啊……啊，好吧。”纪尧本想反驳，但又觉得秦先生说的也算是合理。
他们见面总不能就干坐着吧，那太尴尬了，总得有个什么机会干点什么才行。
毕竟奔现嘛……
“要亲嘴。”秦轩又继续提要求道。
纪尧立刻拒绝：“那不行！”
开什么玩笑？亲嘴？他肯定会紧张死的好吗！
跟秦先生亲嘴……天哪，想想都要爆炸了。
秦轩讨价还价道：“我亲你。”
纪尧继续拒绝：“不！”
“纪老师，”秦轩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这种可怜兮兮的讲价，“你再说不我就生气了，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拒绝我呢？你不仅要亲我，还要抱我，不同意就亲两次。”
纪尧：“……”
流氓，无赖，不要脸，会生气了不起啊？
但他除了同意，还能说什么呢？
“纪尧，你答不答应？”秦轩没听到满意的回答，语气严肃了许多，像是在训小孩子似的故意施压道。
坐在饭桌边的秦烁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秦轩立刻又换了脸，对着儿子温柔地笑了一下。
纪尧点头：“答应答应！”
秦轩心情大好，哄道：“乖。”
纪尧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的小娃娃。
他跟秦先生打完电话的时候，直播间里早已经热闹得不得了了。
吵着要听秦先生说话的，掏出以前的录音哭着喊着夸秦先生的声音好听的，要看秦先生纪老师同人文的，催促纪尧快点开麦的，总之围绕着他们两个人的话题已经快要展开到火星去了。就是没有人注意到被弹幕淹没的鬼魂小姐姐，这会儿还张着血盆大口发出阴森的声音呢。
纪尧有些无奈地打开了麦克风：“你们这么爱秦先生，干脆嫁给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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