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齐铭站在隔间里,一手托着个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往一件白T恤衫上画,微眯着眼睛,神情专注。过长的头发从他的耳朵上滑下来,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没去管它,只是挽起的手袖从手肘上滑脱了好几次,他下意识伸直了手也没能避免颜料溅到袖口上,实在是有点碍事。
身后的门这时正好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头也没回就抬抬手示意了一下,半天没有回应,他还“啧”了一声,回头才惊觉是凌逸风开的门。
小孩儿从门后伸了个脑袋出来看着他:“哥哥,我得去上学了。”
这都多久过去了,他还是下意识的觉得在他画画的时候背后站着的是那个轻易就能帮自己卷起袖子的人。
齐铭转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吹干的衣服,只得招手让凌逸风过来,让他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钱去买早点:“哥哥有个单马上就要交,没法儿送你了,你等下去看楼上重山他们家走了没有,没走你就跟他们一起走,行吧?”
凌逸风把掏出来的钱递给齐铭过目,齐铭正忙着,也没看,就点点头,然而刚刚催着去上学的小孩儿却绕着他转来转去,顾左右而言其他:“哥哥,你干嘛不挑件袖子短点儿的衣服啊?”
“衣服不能太小,伸展不开更麻烦。”
“这件也太长了啊。”
“这件是你哥的,他窜个子穿不下,一连好几件都扔给我了。”
“那哥哥你这衣服怎么不洗啊?”
“洗了,丙烯颜料洗不掉。”
“哥哥……”
齐铭画画的时候本来就专心,凌逸风又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谅他对小孩儿再好脾气也被缠得有些烦躁:“有话快说。”
“你能不能下次也给我点儿丙……丙……”
“丙烯颜料。不行,这东西不一定安全,你小孩儿别碰这个。油画棒水彩笔要是玩腻了回头拿彩铅玩吧。”
“不要……我想玩软笔……”
“你太小了用不来——行行行你别缠我了,赶紧上学去,下次带你玩水粉。”齐铭一听他那拉长了撒娇的声调就头疼,“等你哥回来了,我画画的时候你找他玩儿,别老是在我旁边绕来绕去的,乖。”
凌逸风低声“哦”了一下,慢吞吞地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把门带上。
齐铭画了几笔却又觉得有点于心不忍,还是忍不住想出去看看他,推开房门的时候却听见外面有些吵,好像还听见凌逸风的声音夹杂在里面,赶紧转身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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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齐重山下楼的时候凌逸风正好出门,两个人隔着一层楼梯遥遥对望,看着感觉彼此的脸色都不是太好。
还是凌逸风先冲楼上挺温和的笑了笑,伸出了手。
……然后齐重山就被抓着领子一把拎了回去。
“你小子翅膀硬了啊?我话还没讲完你敢自己先跑了啊?皮痒是吧?欠收拾是吧?”徐莉简直是怒不可遏,“我说你几句是害你吗?气性这么大?我说错了没?你和逸风走得近我还是听老师说的,以前根本没什么关系好的小朋友,现在人家逸风对你好你得明白啊,你现在不学会怎么和人相处,以后长大了怎么办?我还不是为你好……”
“阿姨您别打重山!”凌逸风发现不对,冲楼上喊完,急得三两步跑上楼梯,挡在了齐重山身前,“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跟重山关系特别好,我们是……是……深厚的战斗情谊!”
齐铭刚从后面赶上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词儿从哪儿听来的。”
徐莉本来正生着气,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也一下笑了出来:“这孩子。”
齐重山以为得挨揍,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凌逸风居然毫不犹豫地一下挡在了他身前,算是让他逃过了一次血光之灾。倒是徐莉说不想管儿子,希望让他懂点事,跟着凌逸风一起去幼儿园,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做了绝大多数父母都做过的事——不远不近地悄悄跟着护送。齐铭见状也就把凌逸风一并托付给她,回去继续画那件T恤衫。
走在路上的时候齐重山低着头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才在凌逸风叽叽喳喳的间隙赶着说了一句:“谢谢。”
凌逸风早把那事抛到脑后了,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我什么?”
“就是……刚刚。”齐重山犹豫着又加上一句,“我……我是真把你当朋友的。”
“挡一下而已,谢什么啊。”凌逸风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就像我哥和我哥哥那样好。”
齐重山捋了一遍才算是听明白了,这下轮到他不解了:“为什么?你以前也没朋友啊?”
“有吧,但是,好朋友要合眼缘。”凌逸风思考了一下要怎么解释这个词,“就是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就想和你做朋友,就叫合眼缘,我哥哥说的。”
“但是我妈说一直就是你照顾我,你对我比我对你好,为什么你会对我‘合眼缘’啊?”
“我乐意啊,这个要什么理由?”凌逸风满不在乎地说,“你对我也挺好的,上次‘你我他’不是你娶的我啊?”
齐重山突然就觉得心情明朗起来,他跑了几步,拿自己的肩膀去撞凌逸风的,旁边的凌逸风也不甘示弱地撞回来,两个小孩儿就这样在早晨的街道上疯跑,一路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路旁高大的落叶梧桐才堪堪长出巴掌大的鲜嫩绿叶,风也吹不落,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显得格外色泽浅淡。
☆、第21章
傍晚。
齐重山又一次目送徐莉离开,这次没找撑衣杆,就趴在餐桌旁的窗户上叫凌逸风的名字。
上次的有惊无险又上演了一次,当时凌逸风告诉齐重山齐铭晚上会去画室帮忙,可谁知道去画室之前他一看时间还来得及,就先跑到凌逸风卧室帮他找要换的薄衣服,结果被齐重山敲窗的声音吓得够呛,好在这又被他们两个用“聊天”给圆了过来,从此以后齐铭就在餐桌旁留了个窗子给他们聊,还颇有童心的用两个一次性纸杯给他们做了个“电话”,交给齐重山,从楼上垂下来,声音听得特清楚。这之后他们两个如果需要说点什么就用这个方式来,神秘兮兮搞得跟谍战一样。
本来前几次出现的问题就让这俩孩子有点心惊胆战,结果就在齐重山这次看完电视把篮子放下去的时候,丝带的扣系得不够牢,篮子和遥控器一起掉了下去,从五楼直接砸到一楼人家的雨棚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惊得那家人全跑来看。
雨棚本来就年久失修,脆得要命,这样一砸直接砸出了个大洞,很快一楼的人家就开始一层层往上找,有小孩儿的人家又只有四楼和五楼,很快就摸了上来,偏偏到了凌逸风这里就没了动静,怎么敲也没人开门。
正吵得沸反盈天的时候,齐铭总算是回来了,他先是在楼下欣赏了一下雨棚上砸的洞,觉得特有动感,上楼的时候还乐着呢,刚准备谴责自己起码应该先表示一下同情,就看见家门口围着好几个人,顿时心头一紧,几步赶上前去:“怎么了?”
“那雨棚是不是你家孩子砸的?不是我说,你们小年轻怎么能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
齐铭也没心思听后面的话,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凌逸风就躲在门后,一双眼睛就怯怯地往外打量。
得,一看这样子就不像是干了好事的。
但齐铭还是用尽了最后的耐心和一楼的一家表示自己一定会先问清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凌逸风做的他该赔偿就赔偿绝无二话,好说歹说才算是把那还有个孕妇的一大家子送走。
然后就“嘭”的一声关起了房门。
凌逸风印象中齐铭讲话不带笑都是少数,因为自己发火更是第一次见,不用逼问,当即什么都招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下不是砸在雨棚上,而是砸在别人头上,会怎么样,啊?”齐铭这下是真的火冒三丈,“还有,凌逸风,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出事了就缩回去不吭声,算什么男人?”
“你不让我给陌生人开门。”
“那你还挺委屈?”
凌逸风赶紧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齐铭也没想把他吓成什么样,只能先少说两句。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凌逸风居然还有闲心硬着头皮做好奇宝宝,开口问他:“那……女人呢……”
“……女人也一样!一人做事一人当!”
齐铭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赶紧换了句谚语,烦躁地绕着客厅走来走去,最后还是无奈地蹲下身来和凌逸风对视:“凌逸风,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怕我啊?”
凌逸风居然格外实诚的点了点头:“你没揍过我。哥哥,这事你让我一个人当吧,别扯到重山,阿姨知道了肯定得揍他。”
“你哥还揍你?”要是放在几个月前,他肯定好奇凌逸尘怎么下得去手,现在一看,感情以前这么乖是打出来的?
“没怎么狠揍过,但是他说我再闹他就要真揍我了,还说不信就问你。”凌逸风说,“然后我就问了,你说是真的。”
齐铭都气乐了:“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说了,就是我问,我哥让我问你他是不是会打架,你说是。”
“你哥揍你还用不着那段位。”齐铭呼出了一口气,看着向上的气流吹起的头发,“看在你讲义气的份儿上,我不把你那共犯抖落出来,跟我给人家赔礼道歉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做错事了呢23333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作者在一旁吃瓜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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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最后道歉完了那家人也爽利,坚持没有要钱,说雨棚本来就得换了,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哪怕平时再懂事再乖,一个人长时间呆在家实在是不让人放心,让齐铭一定要想办法好好照顾他。“共犯”齐重山倒也够意思,被刚回家的齐治平领来了就一个劲儿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齐铭松了口气,觉得皆大欢喜,谁小时候没闹腾过几件事呢,长了教训就好。
结果回去的时候凌逸风始终落后他几步,他觉得不对劲,回头却发现那小孩儿哭得抽抽搭搭,急忙一把抱了起来:“哎哟小祖宗,你自己做错了事还哭啊?”
“对不起。”
“行了行了,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你哥小时候比你皮多了,我见怪不怪,已经不生你气了。”齐铭给他擦了擦眼泪,“你们两个还挺会玩,看个电视弄得跟拍电视似的。”
“那你会送我走吗?”凌逸风的小手紧拽着他放衣领不放,“哥哥你能不能不要送我走?我一个人在家没关系的,我听话,我绝对不碰水电不碰煤气天然气也不给陌生人开门,我……”
“谁要送你走了?”齐铭一愣,“我刚还跟重山他爸商量要不要调整时间两家一起带小孩儿来着。”
“真的?”凌逸风一下从齐铭怀里滑了下来,在地上蹦跶着,刚刚哭过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不会和我哥一样扔了我啦?”
“你哥听见得被你气死,他怎么就扔了你了?放我这儿不好啊?再说了,不是说了他放假就回来吗?”齐铭想想却又有点心酸,弯下腰来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和你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你,记住了?”
“拉钩!”
“嗯,拉钩。”
齐铭隐约觉得“无论”“永远”之类的词都带着不可期许的意味,但他还是伸出了手,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凌逸风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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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往后就越来越热,幼儿园等过了六一,没过多久也乐得把小孩儿都放假回家。等到蝉声发燥的时候,齐铭干脆搬了一箱子冰棍到家里来,每天给小孩儿们一人分一根。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两家人关系反而更好,齐重山有时候就直接整天整天地呆在齐铭家。夏天的午后总是过于炎热,大人怕他们中暑,必须等到傍晚才同意把这俩小孩儿放出去。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跟凌逸风两个人一起趴在隔间的地板上画画玩玩具聊天,往往玩着玩着就睡着了,醒来一抬头就能看见齐铭套着大一号的衬衫或者T恤衫,皱着眉头立在画架旁,鼻尖微微沁出汗珠。正午的阳光拂过他的睫毛跳跃在画纸上,凝神再看时,睡着前只能看出大致轮廓的手稿已经初具雏形,像是诞生于人手的奇迹。
他趴在那儿小声听凌逸风念叨说自己长大以后也要像哥哥一样,过了一会儿话题却歪到了要开个卖冰棍的店。说到底他也记不清凌逸风那些年都跟他说过什么,只是等他长大再想起童年的时候,更早更远的事情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从凌逸风开始,他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的时候就是这个漫长的夏日,就是凌逸风平稳地呼吸着,睡在自己身边,汗湿的刘海搭在脑门上,旁边是散落一地的油画棒和画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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