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情况可有好转?”
听见玉抚尘这样问道,池秋水不禁眯了眯眼。
“还是那个样子。”梵以见姐姐脸色不好看,便叹了口气,答了一句。说完后,他还与池秋水对视了一眼。
玉抚尘看两姐弟情绪不好,便也不再问,客套了几句之后转身要去看风景散心。
平日里,就连他也没有什么闲工夫去看看这个美丽的天玄山,现在闲下来了,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呢。
轻轻转身,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一个黑衣人的身影。觉得熟悉,他便多看了两眼。
看身形那是一个年轻人,身体瘦削,低垂着头。他穿着一件斗篷似的黑色外袍,遮住了面容。
就在刚才,他们之间不经意的对视了。
玉抚尘觉得这个身影莫名有些熟悉。正欲深究,有几个教派的教主掌门挤过来与他寒暄。当这几个人离开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已经不在了。
玉抚尘愣了一下,又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怎么可能是小也,是因为太想念,所以连幻觉都出现了么?
他和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走近记忆中的桃林。
在他印象中,最片桃林,是整个天玄山最美的地方。
五年了,他已经有五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在这里,他与白也分别。谁又能知道,那是不是永生永世的别离?
玉抚尘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个身穿黑袍的年轻人,目光略显忧伤。
那么,小也,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别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攻受又见面啦(?˙▽˙?)
第6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6)
五年前。
同样是一年初春,同样是在风景美如画的天玄山。
钟愿刚过了二十岁生辰,得意的像个孩子,天天跑上跑下窜来窜去地停不下来。如今她又要求她的师兄弟们和她一起去天玄山中段的那片桃林玩。
“那么近,你自己去不就好了。”池秋水不耐烦地道:“我还有账目要整理呢。”
“我也是。”见钟愿向自己看来,玉抚尘举了举手中的卷轴。
“嘁嘁嘁,没劲。”钟愿不满意地嘟起了嘴,又转移了目标:“那你呢,小屁孩儿白也。”
白也小了钟愿两岁,自从进入天玄教那天就一直被钟愿叫做小屁孩。但白也从不示弱,他们能因为这个从白天吵嘴吵到深夜甚至是第二天。
玉抚尘等着白也来把钟愿的注意力带偏,可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白也的声音。
他疑惑地抬头,只见钟愿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看着白也。而白也则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和钟愿一起出去。
“喂,你走不走了。”白也瞪着钟愿,问道。
“你你你……”似乎是没能接受白也的转变,钟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玉抚尘心中一动,放下了卷轴。他站起身,顺便拉了一把池秋水,然后莫名觉得今天的天气有点阴沉。
“既然小愿想去,那我们就去吧。”
直到到了桃林,钟愿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快说,是不是我要死了,所以你们才对我这么好?”
玉抚尘扶额:“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想来,我们也想来,就一起来了而已。”
池秋水默默的举手,示意自己不在“我们”这个词语的范围内。
这时,玉抚尘发现,白也眸中闪过一丝悲伤。
“小也,你怎么了?”玉抚尘开口道。
“是啊,小屁孩儿,”钟愿狐疑的望着白也:“你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也对姐姐这么好。不吵架,不还口……你说你早点这样多好,姐姐一定好好疼你。”
“是啊,早点这样多好……”白也突然来了一句,声音很小,很轻易的消失在风中,让人难以在意。但他们听到了,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玉抚尘皱眉看着白也,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把池秋水和钟愿赶进桃林之后,他坐在白也身边。
白也看了他一眼,也坐下了。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
随着暮色四合,天更阴沉了。
“大师兄,我和池秋水先回去吃饭了,赶快回来啊!”钟愿嘹亮的声音从山的另一边响起,同时还加杂着池秋水不甘的抵抗声:“你个臭丫头,快放开我,我不饿,我先去找师兄……”声音越来越小,看样子是被拽走了。
玉抚尘轻轻地笑了,站了起来,向白也伸出手:“走吧,我们也回去。”
可白也却没有将手交给玉抚尘,他认真的看着玉抚尘漂亮的手,眼眶有点红,似乎想要把这手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中。
“怎么了?”玉抚尘问。
良久,白也自己站了起来,看着低沉的暮色和天边若隐若现的月,笑了。
“师兄,我不能跟你回去。”白也摇了摇头,笑容略为苦涩。
玉抚尘的眉皱得更紧了。
“我得离开了。”
玉抚尘的脸色变得阴沉,但没有说话。
白也抬起头,漂亮的侧脸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玉抚尘心里有种莫名的心悸。
“以后,师兄若是念我,便看这轮月吧。”白也故作轻松地说,但发红的眼睛暴露了他的情绪。
“为什么离开?”玉抚尘听见自己这样说。
白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然后,白也下了山。他没有回头,似乎是怕自己反悔一般的离开了。
玉抚尘站在桃林边,他并没有去追白也,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也许下一瞬白也就会回来,和自己一起回去吃饭,和钟愿吵嘴……
但不会了。
因为桃林边,再无一个名为白也的少年。
第7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7)
白也脱下来了那件遮掩面孔的黑袍。
虽然几天前他们才见过面,但不得不说,现在的效果更好。
比如,现在的他们可以更加清晰地凝视对方。
两人对视着,一言不发。风吹进桃林,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一些飘落的桃花瓣落在地上,打着旋儿围绕在四周。
两人之间没有敌意,没有怀念,没有任何情感。
似乎,这只是两个陌生人无意间的一次对视罢了。
“师兄。”白也道。
“你怎么来了?”他们所在之处有一棵桃树,能挡住别人的视线。确认白也不会被发现后,玉抚尘问:“我记得这是‘仙门’大会。”
“师兄这是在讽刺我吗?”白也一挑眉:“哦,我忘了。师兄是最不齿与我们这种魔修来往的。”
玉抚尘有些无语凝咽。
又是一阵静寂。五年不曾有过正经对话的他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对对方说些什么。
不远处的人群忽然开始骚动,玉抚尘猛的一惊,继而向桃林外走去。
“师兄。”白也叫住玉抚尘。
“怎么了?”玉抚尘回过头。
“我这次来,是专门来见你的。”白玉闲闲地道:“你就这么走了么?”
玉抚尘几不可见地皱起了眉。
“如果师兄说是要去参加仙门大会,那大可不必。”白也扬起一丝笑容:“我不会让它开始的。”
“小也!”玉抚尘的脸色很冷。
“您在质疑我吗?”说着,白也打了个响指。
桃林外的人群中开始出现哀嚎声。
“我在被邀请进来的每个人身上都种下了魔心。”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只要您愿意……”
玉抚尘看着白也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他了。
五年,真能改变一个人吗?
玉抚尘有些任命的闭上眼。
“白也,别逼我动手。”
“白也白也白也。呵呵呵……你连小也都不肯叫了么?”白也冷冷一笑。
“师兄!”
“玉掌门!”
四个声音响起。紧接着玉抚尘身后出现了四个人。
池秋水、钟愿、梵以和梵敏。
“小,小屁孩儿?真是你?”钟愿有些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
“不是他还能是谁?”池秋水的脸色非常的阴沉:“白也你在做什么?天玄山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你……”
“秋水,别说了。”玉抚尘叹道。
白也没有理池秋水,只是毫无兴趣的看着他们。
“白也,拿命来!”梵敏一跃而起,手执一根骨笛,欺身上前。随着笛身的翻转,出现了一些细微的紫光,紫光中加杂着一丝金缕,和着风来到白也面前。
白也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轻易的闪躲着。
“不知在下与这位姑娘有何深仇大恨,非要以命相抵?”
“你是诛心教教主。”
白也瞬间就明白了。
“喂,陈星延那些破事儿你可不能赖在我身上,”白也找准时机,捉住她的手腕,猛地向外一扯,将她摔出几米之外。:“随便找个人就报仇,你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吗?还有,无悲教的要义,你可没有领略透啊。”
梵敏的身体撞上一棵桃树,咳出了一口血。梵以急忙赶过去扶起她,却未敢有其他动作。
“小屁孩儿,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女孩子。”钟愿大叫一声,上前帮助梵以扶起梵敏。
“你还是这么爱管闲事。”白也嗤笑一声。
玉抚尘缓缓抬起手,他的手指尖处显露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白也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威压。那股力量逼迫他下跪,逼迫他臣服。
白也周身泛起一股黑气,倔强的站着,即使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也不为所动。
他周身的黑气与玉抚尘指间的亮光交相辉映,是如同黑与白、阴与阳一般的存在,使人不禁怀疑其是否同出一源。
看到白也周身的黑气后,玉抚尘猛然撤回了手,白也捂着心口向后退了几步,嘴角有点点殷红。
“《天玄心经》?”玉抚尘脸色极其怪异:“小也,你修习的是什么?”
白也没有回答。
玉抚尘看着白也的眼睛,道:“昨日,师尊羽化了。”
“所以呢?”
“师尊身旁携带的那一本《天玄心经》也不见了踪影。”
“所以你怀疑是我偷的,对吗?”白也笑了笑:“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猜想。”
“所以是吗?”玉抚尘道:“是你吗?或者我应该问,是谁教你的这套心经?”
“我……啊!”白也突然抱起头,蹲在了地上,身体极度痛苦而抽搐着。
“怎么回事?”玉抚尘上前,出人意料的把白也抱在了怀里。不过几秒钟功夫,白也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嘴里喃喃地发出□□声。
他看向不远处气若游丝,却还在努力支撑着吹着骨笛的梵敏,青筋暴起:“你在干什么!”
梵敏愣住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个应该只是对有心魔的人才有作用的……我就是想试试……”
心魔?
玉抚尘眼神有些凌厉,轻轻抬手再一攥拳,梵敏手中的那根骨笛便化为齑粉。
“我知道你很恨,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报仇要光明正大,凭借这些有的没的,即使你赢了有什么意义?”玉抚尘打横抱起白也,向山下走去。走了几步,似又想起什么似的,他又转回头道:“把别人的罪行强加到另一个人身上。是一种非常不道德的表现。我想梵前辈如果现在还清醒着,定会为你的所作所为而感到不齿!”说罢他再不回头。
“师兄你去哪?”池秋水叫道:“仙门大会还没有结束啊。”
玉抚尘脚步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离开了。
四个人还处在震惊中,梵敏整个人都颤抖着,脸色煞白。
“你做的确太过了。”池秋水很是厌恶的看了一眼梵敏。
梵敏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池秋水:“池秋水 ,当初可是你说要我们四个一起把白也弄死的,你……”
“你这个女人怎么那么恶心啊。”钟愿皱起眉打断她的话:“我们可没说过要杀了小屁孩儿。不管怎么说,他是我们的师弟,而你算什么?”
池秋水对着天空微微一笑,神色中有说不出的诡异:“呵呵呵……放心好啦,不会那么快结束的……”
第8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8)
白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又一次站在师尊面前,看师尊的嘴巴一张一合。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白也知道他说了什么。正因为知道,白也才觉得头痛欲裂,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做过多少次这个梦了,就像是梦魇,无止无息的困住他,告诉他这个事实:你是一个离经叛道的魔修,天玄教早已容不下你了。
池秋水说的对,天玄山,早已不是他的家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我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这种刻苦铭心的痛?
心里一阵刺痛,白也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床榻上。入目的是一片镂空雕花的紫檀木顶架,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样子。空气里有一股滑腻的檀香味,让人不由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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