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教一役,一直籍籍无名的富大竹脱颖而出,和一众立功之人一起被推举到杜月笙面前。杜月笙一眼便相中了他的名字,破格提拔了他。
富大竹此人有些心眼儿,头脑活,又会办事!得了这个台阶之后自然是如鱼得水,在焰月盟上下人缘极好。征讨魔教之前,他便凭着自己的努力混到三大护法的末席,没想到短短几年之内,他就越过松柏桐,成了三大护法之首。而原本的“松”和“梅”不但没了踪影,似乎连原有的席位都没了。
转念一想,杜少康也就明白了,松柏桐和梅展都和他杜月笙关系亲近。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焰月盟的盟主是萧紫逸,自然容不得前任盟主的心腹把持大权。富大竹虽说曾经得了杜月笙的眼,但也仅限于此,算不上心腹,依着他的本事,很容易在萧紫逸身边站稳脚跟。再说,新盟主一上台便把三个护法全都换了,也会惹人非议吧。
看着陌生的两位新护法,杜少康在心里撇了撇嘴,总觉得八成是因为他的缘故连累了两位老友。萧紫逸还真是够小心眼儿的!不过依松柏桐和梅展的性子,也不会在乎这些虚名!想到这些,杜少康稍微有些释然。
富大竹详细的向杜少康询问了在贺兰以及塞外发生的事情。
杜少康中规中矩的一一作答。
谈话时,两位陌生护法板着脸不说话,姜有财时不时插几句,只有富大竹始终面带微笑,仔细聆听,适时地夸赞他几句,这场洽谈倒是进行的十分愉悦。
转眼已经日落西山,富大竹非要留二人用晚膳,姜有财自是高兴,十分没有诚意的推辞了一下便欣然留下了。
晚膳过后,富大竹道:“眼下已经入夜,天寒路黑,下山多有不便。我看今夜杜先生和姜堂主就留下过夜吧。”
杜少康心里一咯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看向姜有财。
姜有财道:“如此怕是不合规矩吧!”
富大竹连连摆手道:“只是一夜,不打紧!况且,杜先生身体虚弱,若真冻出个好歹来,盟主问起,再下也不好交代!”
姜有财道:“如此,属下听从竹护法安排!”
“不知萧盟主今日可在?”杜少康心知大势已去,连忙出声询问。
富大竹笑道:“盟主有事下山了,过几日才会回来!”
“哦!”得知萧紫逸今日不会回来,杜少康大大的松了口气。
夜晚的山中幽静冰凉,杜少康坐在屋内,姜有财走进来道:“先生怎么还没休息呀?”
杜少康看着姜有财笑道:“姜大哥,你来了!”
“我过来看看老弟安顿的怎么样?”姜有财笑着撩开袍子,在杜少康身边坐下。
杜少康道:“小弟这里很好!竹护法怕夜里凉,还特地加了一床被子给我!”
姜有财回头看了看床榻上厚厚的棉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竹护法心细!这些事,我是想不到!反正只是一夜,老弟就先凑活着,等明日一早,我们就下山!”
“好!一切都听姜大哥的!”杜少康点头应道。
关于松柏桐和梅展在焰月盟的遭遇,杜少康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看着姜有财,小心的打听:“早就听说焰月盟有‘岁寒三友’三位护法,我们今日见到的竹护法就是其中一个吧!不知其他两位,哪一位是松护法,哪一位是梅护法呢?”
姜有财笑道:“先生说的没错,竹护法就是‘岁寒三友’中的‘竹’,至于另外两位,是萧盟主新任命的护法。”
“不知松护法和梅护法如今何在?”杜少康不动声色的打听。
姜有财道:“梅护法长年云游在外,很少回来,盟里的很多事又不能落下,所以便向萧盟主请辞了。至于松护法……”姜有财“呵呵”一笑,道:“不瞒老弟,松护法一向神秘,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人见过他。听说知道他庐山真面目的人,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杜少康还想再说什么,忽然 “哐嘡”一声从窗外传来,是瓦片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一只猫“喵”的一声从窗外的花坛中略过。
筱山上山鸡野兔很多,却从没见过野猫!杜少康好奇道:“外面那是猫吗?”
姜有财伸着脖子朝窗外看了一眼,才道:“应该是兰小姐送给言家小孩的那只西域猫!”
“言家小孩?”
“对,这小孩算是萧盟主的干儿子,兰小姐也十分宠他。他现在,估计也把兰小姐当成半个娘了!”姜有财暧昧的一笑:“老弟知道兰小姐是谁吧!”
猝不及防的提到兰偃月,想到她和萧紫逸的事,杜少康心中一痛。看着姜有财兴致冲冲的脸,杜少康只觉得头疼,他实在不想听萧紫逸和兰偃月甜蜜的爱情史了。
杜少康只得应了一声表示知道,连忙岔开话题:“不知这小孩的亲生父母是谁?”
说到这,姜有财幽幽地叹了口气:“都死了!这小孩的伯父和当年的杜盟主是把兄弟,早在这焰月盟还没建成之前,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好到穿一条裤子了!只可惜这兄弟有个弟弟,实在太不争气,被一个魔教的妖女勾了魂儿,竟然背叛杜盟主,企图帮那妖女偷取杜盟主‘绝世神功’的内功心法。为这事儿,伤了好几个弟兄,好像还死了人!杜盟主看在他哥哥的情分,免了他的死罪,只是废了他的武功,将他逐出焰月盟。谁知那哥们一时想不开,半道上自杀了!”
杜少康的头轰的一下炸了,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姜有财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道:“小孩的娘死的也早,好在还有伯父,只可惜他伯父在八年前围剿魔教的一个秘密矿场时战死了,临死前救下了一百多名被魔教奴役的老百姓,也算是洗刷了他弟弟留下的耻辱吧!只是可怜这孩子,父母双亡,连最后的亲人也死了。萧盟主看他可怜,便带到身边教养……”
姜有财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长吁短叹。
然而后面的话,杜少康已经听不到了,他满脑子里充斥着的,都是言恕这个名字。
言恕便是小孩的名字,他的父亲言三,则是杜月笙这辈子经历的第一次背叛,也是一切的祸端。而他的伯父言一,又在这深深的背叛之上毫不留情的补上了一刀。
第101章 第七章 言祸
杜月笙醒来之后,发现正躺在一个简陋的小屋里,眼前是董醇憔悴的脸。
董醇见他醒了,连忙把他扶起来靠在身上,硬是给他灌了一碗极苦的药。那药味道腥且臭,杜月笙神色痛苦的咽下去,又喝了一碗水,才渐渐冲淡了嘴里的涩味。
“我……我怎么了?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杜月笙一张嘴便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董醇看着他道:“这是药能缓解你体内的毒!你那日从岩洞中爬出来,把毒虫交给芳华公子之后就晕了过去,到现在已经整整睡了五天了!”
自打从山上摔下来之后,他好像经常昏过去!杜月笙笑笑,试探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只觉得身上的伤口像沾了辣椒水一样,火辣辣的疼。
“你还是不要乱动了!”董醇急忙扶他躺下:“你被毒虫咬伤了,全身烫的厉害!我们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看着董醇担忧的脸,杜月笙笑着安慰:“放心,我一向福大命大,从山上掉下来不死,中了毒也不会死!区区几个虫子还能奈我何?对了,他们没有再为难你吧!”
董醇没有回答,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杜月笙,喃喃的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杜月笙疑惑的问。
“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你我才认识几天,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呵!原来是这!”杜月笙轻笑一声,看着董醇的双眼,道:“因为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兄弟!我杜月笙对兄弟,从来都是两肋插刀的!”
“救了你的命?”这下轮到董醇疑惑了。
杜月笙笑笑:“听老黄哥说,这里不养闲人,凡是不能干活的人通通扔出去喂野兽!当日我重伤跌落山崖,昏迷不醒,若不是你愿意照顾我,我早就被那些守卫扔出了!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也是应该的!”
董醇默不作声的看着杜月笙灿烂的笑脸,良久才缓缓的开口:“我那些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你以命相搏!”
“董大哥的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就是救命之恩!况且,你也没有必要非得救我,既然救了,就说明你也有一颗侠义之心!”杜月笙笑着道。
董醇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我救你,是别有目的!当日牛二和你换衣服时,我看见了你身上的一个牌子。牛二不识字,不认得,可我认得上面的字,知道你是江湖上的盟主。我救你,只是想让你帮我逃出去。”
“……”短暂的无语过后,杜月笙释然的笑笑,“你既然能坦言相告,就说明是一个赤诚的汉子!不管你抱有什么样的目的,你救了我的命都是事实!况且,我也听说过你的事,知道你有必须逃出去的理由,所以我不怪你!”
这下,董醇彻底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还真是大度!”
“不是我说,你遇到的那些事,要是摊在我身上,我也不能忍!”杜月笙理解的笑了笑,不小心触动了身上的伤口,瞬间疼的呲牙咧嘴。
董醇见了,连忙把毛巾放到水盆里浸湿,轻轻的擦拭他裸/露在衣服外的伤口。
微凉的毛巾稍微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杜月笙感激的对董醇道:“听说你被灌了哑药,不知为何还能说话。”
董醇的手顿了顿,半响才道:“他们把我毒打了一顿,踹到了肚子。来这里的路上,我把能吐出来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那药才没有生效吧!”
“怎能如此仗势欺人!”杜月笙愤愤不平的道:“董大哥可否告诉我害你的人是谁?等我们脱困之后,小弟一定为董大哥讨回公道!”
董醇默默的把毛巾放回木盆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的展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支珍珠发簪。
杜月笙虽然对女人的饰品不怎么在行,但好歹也买过几次送给松依依和兰偃月,还是有几分眼光。这支发簪上的珍珠一看就是赝品,好在做工还算巧妙,银色的簪身被打造成几朵兰花,配上珍珠做和花蕊和垂下的流苏,咋一看,确实是女人喜欢的那种。
董醇摩挲着簪身上刻着的“婉如”两个字,低声道:“所有人都以为我千辛万苦逃出去,是为了找他们报仇!其实不是!”董醇顿了顿,语气中有无尽的酸楚:“自从她嫁给我之后,每日都过的很不开心。为了让她高兴,只要是她喜欢的,我总是想办法满足她。可是这支发簪太贵了,等我好不容攒够钱买到时,她却被掳走了!”
董醇攥紧了手中的发簪,低声道:“我痛恨我自己,身为丈夫,却不能保护妻子的安全。我千辛万苦的追到苏州,想把她救回来……可她却不想跟我回来!当时我才明白,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几吊钱的坠子,几两银子的发簪,而是一世的荣华,满身的珠翠!这是我永远都给不起的!我不怪她,既然她做了决定,我便成全她……可她却不该如此害我!”
杜月笙不由得感慨:“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恐怕那女人是不放心,害怕你扰了她的荣华富贵吧!”
“往事已矣!我已经在她身上浪费了太多的精力,实在不想再多花一分。我之所以想要逃出去,是为了我那年迈的母亲!”董醇说着有几分哽咽:“我年幼丧父,是母亲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我就这样没了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母亲她老人家,不知会如何的牵肠挂肚!”
看着董醇垂泪,杜月笙也十分动容,“董大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一定会回到令堂身边的!眼下小弟重伤未愈,不宜远行,董大哥为了照顾小弟已经耽误数日,如今小弟已无大碍,董大哥也是时候离开了!”
“可是……我……”董醇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杜月笙知道他的顾虑,连忙道:“小弟脖子上有块玉,麻烦大哥帮我取下来。“
董醇不知他有什么用意,却也照着他的话做了。
杜月笙看着董醇手中的玉坠子,道:“董大哥此行少不了接应之人,这块泰山玉是我大哥送我的,盟里的兄弟们都认识!看见它,如同看见我一样!只要有我的兄弟在,一定会护你周全!”
董醇握着玉佩,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杜月笙见他这样,连忙道:“董大哥也不必谢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董大哥如果见到我盟里的兄弟,就请他们带你去见我大哥萧紫逸。”杜月笙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即补充:“或者一个叫言一的人,言大哥是我的拜把兄弟,家就在华山脚下,对这一带非常熟悉。你把玉佩交给他,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马上带人来救我。”
杜月笙说完,忍着全身的刺痛起身,用尽仅存的一点内力,将董醇双腕和双脚上的镣铐捏断。
“小兄弟好身手!上次我和牛二为了把这镣铐砸断,废了好些功夫呢!”董醇佩服的道。
杜月笙忍住体内的不适,惨白的笑了下。
董醇用衣袖将镣铐上的断痕掩住,对着杜月笙道:“杜兄弟再忍几日,我一定找你的兄弟来救你!”说完对着杜月笙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杜月笙瘫在破旧的榻上,只觉得全身越来越热,像是要着火一样。
少了自己这个累赘,董醇应该很容易就能脱身吧。想着董醇所经历的事情,杜月笙真心佩服他。平心而论,若易地而处,杜月笙自问做不到董醇那般洒脱,定要取那狗男女的项上人头泄愤。脑袋里浮现出兰偃月的脸,杜月笙不由得一笑,真疼昏了头,想这些没用的作甚。表妹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杜少康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再睁眼时已是夜半。桌上不知被谁点了一盏烛灯,昏黄的烛影在屋内摇曳,一个人影在面前晃着。杜月笙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就见芳华公子静静的立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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