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地球定义了夜晚,没有恒星光照的星球便一直是夜晚,当泰坦星自传着将一面背对它的恒星的时候,它的夜晚便来了。
它的夜晚和古地球没有什么不同,高空的模拟大气在播放完日落的画面后便关闭了,酷似银河系的恒星带出现在了天空。
安妮从学院联合会的大楼归来,她居住的公寓离大楼很远,她喜欢布局集中的城市中心,她喜欢热闹的居住环境。
她路过便利机的时候买了些熟食,今天的推荐菜是榛仁巧克力松塔,这菜品勾起了她的食欲。
忙碌夜生活中的男男女女在街上来来去去,她穿过喧闹的人群进了她的公寓。
“您好,舒伯特女士。”服务机器人给她打招呼的时候笑得很暧昧。
安妮没有多想,她此刻脑子里全是榛仁巧克力松塔,她也对它笑了一下,然后选择了自己的房号,打开了自家的大门。
“谁啊!?”安妮惊叫了一声。
伽林正在擦地板,他放下工具,关了音乐:“欢迎回来。”
“……你怎么进来的。”
伽林接过她手上的食品袋把她迎了进来:“瓦尔德秘书给我了授权。”
叛徒!安妮心中暗暗地说。
“我选了新的鲜花,威士忌,还有一点小音乐,现在我在做清洁,你好像忘了给机器人开多角度清洁功能了,有些地方有些顽渍。”
伽林穿着她的小碎花围裙邀功,安妮看着被他强壮的高达一米九的身体崩得紧紧的小碎花围裙,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绕了过去。
“想吃点什么?”
“我冷藏柜里的东西呢??”安妮愤怒的大喊。
“亲爱的,你不能老吃些甜食,那些不是食物,是垃圾。”伽林一边说,一边看了看他才接过来的食品袋,“……哦……”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整个食品袋都扔进了垃圾堆。
“……”安妮捂住了脸。
“啊!!!!!”
安妮扑过来试图把他推出去,但却被伽林一只手撑住了头(其实是脸)。
“别别别,冷静。”伽林另一只手打开了显示器,“你看,我下载了菜谱,这是我给你做的新鲜的晚饭。”
安妮没有放弃,她使劲反抗,“鸡蛋蔬菜沙拉?滚!你给我滚!鬼才要吃鸡蛋蔬菜沙拉!”
“很好吃的,为了追求口感,我特地加了3毫升脱脂植物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这样,亲爱的,你看起来就像一只愤怒的帝王蟹。”
四分钟后,安妮力气耗尽,被压在了沙发上。
“我要死了,你很重,好不好……”
“胡说,我轻轻压的。”
“放我!起来!”
“你吃不吃?”
“我吃……我吃!”
伽林终于放开她,安妮狼狈的爬了起来,推了推自己的头发,坐到了餐桌边。
“你的。”伽林盛了一盘沙拉,沙拉旁放着一片全麦饼干。
“……”安妮吃了一口,嘴里全是绝望的味道。
“威士忌?”
“我喝橘子汁。”
这次伽林顺从了她,他拿了一个橘子给她榨汁,“不要喝干冻剂兑的果汁,纤维素太少,给你。”
“时间已经很晚了,一会儿,您……”
“我就住在这里。”伽林嚼着他的鸡蛋蔬菜沙拉,“我的行李在隔壁,我住你的客房。”
“?”
伽林按了一下开关,客房的门打开了,他的行李整整齐齐的堆在里面。
“这件事情我需要跟普朗克会长说一下!”安妮扔掉了叉子,按开了通讯界面。
“你的报告写完了?”
“?”
“会长要你写的那个给总统的报告写完了?”伽林品了一口威士忌——安妮家的恒温柜真好,温度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下次他要冻些好的香槟来喝喝。
“……”安妮放下了通讯显示屏,她抬起手抠了一下头,“你?要住多久?”
“三个月,如果大黑洞的问题还得不到解决就会更久一些,当然,”他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可以一直住在这儿。”
“哈。”
“怎么了?”
“没什么。”
第二天,安妮黑着眼圈打开了她的办公室,秘书瓦尔德凑了过来:“怎么样?”
“给总统的报告我写好了。”安妮把他推开。
“他是个有趣的男人,是不是?”
安妮脱下外套扔到椅子上,“帮我约一下会长,我要见他。”
“他出差了。”
“啊?”
“他去代尔夫特了。”
代尔夫特是法学院所在的星球,距离泰坦星有大概六亿公里。
“他还说,如果总统约见你,你就单独去见总统就可以了,不用等他回来。”
“……”安妮的脸抽了一下。
如果说古地球定义了黑夜,那恒星就定义了白昼,每一颗行星上的白昼都不完全相同,代尔夫特的天空非常高,这和它的自转速度偏慢有关,从高空看,这颗星球布满了岩石,岩石间褐色的植物根本不显眼。从远向近的看很枯燥,从近向远的看也很枯燥。
法学院就建在这里,院长是个alpha,他是个大法官,他一身“臭”。代尔夫特其实并不流行注射安抚剂,因为这里alpha不多。很多退伍军人会为了高收入选择法学院,但大多数都会因为受不了枯燥的学习内容而选择退学。
卡洛琳在这里学习了四年,在考研究生的时候,她跑了,考到了位属中央的综合性大学继续深造,这是明智又聪慧的选择,因为alpha在这里根本熬不到8年。
这里是beta的天下。
院长格劳修斯先生因为太忙了,总是推迟基因修复的时间,所以他的外表看起来至少六十岁,他和普朗克握手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他的长辈。
“听说您来得很急。”
“虽然时间仓促,但我给你带了泰坦星的好酒。”
“我已经不喝酒啦,我太太很讨厌我喝酒。”
格劳修斯先生的太太是位beta,这很少见,大多数alpha要不就等着omega维促会分配omega给他们见面,要不就一辈子不结婚,beta对他们没什么吸引力,不论男女。
普朗克又不准备结婚,所以他礼貌的回应了一下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您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omega维持促进协会。”
“您又希望修改宪法?”
“是的,我希望您接受我的意见。”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普朗克的提议并不复杂,他想要重新修改宪法中对“死亡”的定义。格劳修斯耐心的看着他给的材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是为了艾尔文的事?”
“不单纯是这样,生命的定义本就要随着科学的进步进行修改。”
格劳修斯从眼镜片背后看了他一眼:“如果按照你的意见进行修改,那么艾尔文在五十年前就死了。”
“这样,omega维促会就没办法干扰我们的行动了,死人是没有人权的。”
“修改宪法会动摇社会的基石,你确定现在是个好时机?仅仅为了一个人?”
“omega维促会已经通过议会帮助omega性别的人类获得了刑事豁免权,有这个豁免权在就没有办法给他判真正的死刑,即便我提供再多的证据都一样。在这样的前提下,再抓住他又有什么用?但我还不想与所有omega利益相关的群体为敌,这是我唯一的下策。”
格劳修斯合上显示屏:“总统怎样看?”
“他希望尽快除掉他。”
格劳修斯的脑海里回忆起了这位总统,他是一位beta,具有符合他性别的老谋深算的性格,每次去国会大楼的时候,格劳修斯总能一眼从一大群人中辨别出身材并不高的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法律工作,格劳修斯深谙beta的处世之道,如果这总统先生决心要干掉艾尔文,即便是omega维促会都阻止不了他。
但,普朗克,你确定自己不会成为总统的弃子?
格劳修斯没有点破:“alpha是联邦扩张的必要条件,只有足够的alpha才能保证现在的扩张速度,omega是唯一能够生出alpha的性别,所以国会及核心企业会无条件的保护omega维促会的权益。要知道,alpha终究是’消耗品’,再多都不嫌,谁都不傻,你真的以为修改宪法就可以避开这些人的利益?”
“如果我选择暗杀他,你会认同么?”普朗克拿手撑着头。
“横竖都一样,”格劳修斯耸耸肩,“结果都是赔上你自己。”
“你似乎对’非法’的途径不那么反感啊。”普朗克冲他笑笑。
格劳修斯没有接他这句话,他又打开显示屏:“修宪的流程很长,即便有人提出来也会经历相当长的时间才会执行,而且,议会的人其实什么都不懂,相信我,他们会为了反对而反对的。”
“这是总统先生的事,我要做的就是提出这个建议,给出合理的理由。”
格劳修斯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但他还是说:“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情呢。”
“谢谢你刚才的建议,”普朗克知道他想说什么,“我知道未来会很艰险,但艾尔文是我的学生,我让他走偏了,我的责任不可推卸,如果……都是我应得的。”
艾尔文……格劳修斯望向窗外灰色的地平线,他想起了那个人,Omega总是让他看不透——有时候很理性,很执着,有时候又会突然感性到不能自拔,他以为艾尔文会是个例外,但没想到……他不正常起来和omega维促会的会长差不多。
“我们是老朋友,普朗克,我还是希望你能全身而退……哎……我不觉得艾尔文是什么洪水猛兽,如果我是你,我当年会考虑和他好好谈谈。”
普朗克很少打断别人的话,但这次他打断了对方:“和我谈的时候,他已经把预设程序写进了欧文主机,这行为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格劳修斯摇摇头,他觉得普朗克是个优秀的科学家,但应该不会是个好的谈判者,但他无意再去劝说什么。他站起来走向酒柜,破天荒的开了一瓶酒。
“你要恭喜我什么么?”普朗克笑着接过酒杯。
“恭喜你很有可能会重新定义死亡。”格劳修斯一口干了,“哎,我真怕我太太会杀了我,如果她想杀了我,我一定会死得透透的,你改不改宪法都一样,嗝……再来一杯……”
那天格劳修斯为了逃避太太,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过了夜,普朗克则立刻赶往他旅途的下一站。如果浩瀚的宇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那他将会和omega维促会的会长擦肩而过,但幸好宇宙就是很浩瀚,当会长抵达代尔夫特的时候,普朗克已经离开三天了。
会长一到代尔夫特就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氛,接待她的秘书表情严肃又冷淡,语气中全是例行公事的味道。如果说首都因为是首都所以一直保有一种微妙的平衡的话,这些居民性别偏向单一的星球就会有些极端。
beta并不喜欢alpha,因为他们觉得alpha太强势,但他们更不喜欢omega,他们觉得omega都是神经病,这些神经病喜欢爱得死去活来,和他们相爱不易,分手则更难。对beta来说,omega不是好伴侣,只是气味好闻的发情器,闻一闻还是享受,但一想到发生某些关系后就要和这些情感丰富的生物共度余生,beta还是觉得……谁喜欢谁上吧。
秘书把大美人会长送进接待室前又深吸气闻了一下——的确好闻——但仅此而已,秘书关上门头都不回的就走了。
可能唯一不觉得omega烦人的就是alpha了吧。如果掉在SWEEPS-98167[7]天文监控站的是格劳修斯的秘书,他可能早就把艾尔文杀了,beta对工作尽职尽责,但是对生活却很缺乏耐心。
施利芬会不会觉得艾尔文很烦人?这不好说。
在那天的冲突发生后,他们似乎放弃了彼此试探,就像是两个等待枪毙的囚犯一样陷入了一种特别真实的沉默。
今天是联邦公历时间的哪一天已经不再重要了,施利芬只是算好了时间来见艾尔文,帮他换腿上的绷带。
随着时间的推移,艾尔文突发疼痛的频率越来越快,镇静剂的效果则越来越弱,这次,施利芬在解开绷带后看到他了脚上的红色斑块。
“怎么了?”
“你的脚血流不畅,已经出现了肿块。”施利芬停顿了一下,“我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是建议……你应该选择尝试求救,我治不好你,我又不是医生。”
“……”艾尔文看着自己的腿,他看不到红肿的地方,但他可以想象到他正在溃烂的样子。
“如果我们联系奥斯瓦尔德监狱,监狱会根据人权法给你提供治疗,你这样坚持没有意义,最终还是会死掉的。”
“可以帮我坐正一点么?我现在歪斜的样子看不清主控制屏。”
施利芬无奈的摇摇头,帮他坐好。
“很抱歉。”
“?”
“为电你的事。”艾尔文语气很真诚,“我知道神经栓通电过负的感觉,我真的很抱歉。在你着陆的前,我的探测器检测到了你的机甲,我应该选择送你走,但是我没有,这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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