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我知道高中请假不容易,顿时犯了难,顾川只知道下命令不考虑实施的难易程度,这种事只能我去安排:“那……现在没啥要紧的,你先别请假,晚上放学去金柠家里住,我叫人来接你。”
“可是金前辈家里学校好远的,坐车要一个多小时。”常言立刻皱起了脸:“晚上去没问题,可我早晨六点二十的早自习,从她那里赶过来得起多早啊。”
“也是。”我摸着下巴苦想冥思,最后一拍脑袋:“没事!你不是从不听课吗,早起一会儿到学校再睡个回笼觉,完美!”
常言幽怨地看着我:“林哥,你不教我好。”
“胡扯!早晨还站在教室外面玩手机,不用我教你就已经坏掉了。”
“可是我深更半夜的,在哪儿呆上个五六个小时,意义何在啊。”
“大概是……混个脸熟?”
常言哭丧着脸哀嚎:“造孽啊!”
站在路口等红灯,我揽着常言肩膀,噩梦之力悄无声息地侵入他体内:“先别说这个了,给师哥看看最近修炼的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不得要领,基本上天天被师叔骂,从星光大厦回来之后突然找到窍门了,再加上金柠前辈用药给我调理了身子,进步还是挺明显的。”常言尽量放松,按捺住体内本能地想要攻击我的春.梦之力。我在他经脉中游走一圈,发现他丹田的位置隐隐散发着黑气——那是星光大厦里被魇注入留下的后遗症。
“怎么还没好?”我皱起眉。
“金柠前辈说要完全清除得用十几年。”常言耸肩,“说到底还是我那时候实力和魇相差太多,一下子被侵入了本源。不过也没什么,除了发作的那几天会有点痛之外,几乎没其他影响,不打紧。”
“这东西在身体里迟早是个隐患。”在廖池身边呆的这一阵子,我对任何和魇挂钩的事都分外敏感:“金柠被办法的话,有时间叫顾川带你去禄先生那里看看。”
“好。对了,林哥,我悄悄给你说个事儿啊。”常言警觉地四周看看,凑近我耳边,脸上有点红:“之前有魅魔找过我。”
“魅魔找你?干什么?”我全身神经立刻紧张起来。
“就是……就是……”常言支支吾吾,连耳朵尖都红了, “双双双双……”
双什么?我愣了一下,随即联系小孩反常的反应,瞪大眼睛,:“不是吧,双.修?”
常言疯狂点头,小声飞快道:“它还说它有男女两种形态,我想在上面还是下面,搞什么花样都可以。”
“我天,这也太……”我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太带坏未成年人了吧。”
“所以我刚正不阿的拒绝了它!”常言抬头挺胸,颇为自豪,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泄下气来:“不过话说回来,仔细想想,我好像有点亏了。”
第109章 意识深层
我摸着下巴道:“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你春梦之力又不会突然跑了,还是等成年之后再想着快活吧。”
“不!”常言突然激动起来, 右手握拳按在心口窝上, 坚定地目视着前方:“一血怎么能随便就交出去!我要把我的身体留给生命中的真命天女!”
他声音太大,不少路过行人纷纷看来,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道:“小点声!太天真了小朋友, 你以为谁都能像你林哥一样如此幸运早早地就遇见对的人?万一你到了三十岁也没遇见顺眼的, 一直和左老婆右老婆相依为命那多惨啊。话别说的这么满, 到时候被啪啪打脸的不还是自己吗?”
“等等!林哥你竟然有女朋友?!”常言倒抽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哇你竟然有女朋友!”
“……”我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想把这小子拍进墙里去:“你不知道我爱人是谁?”
“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吗?”常言眨巴眨巴眼,无辜问道。
廖池当初在金柠家事无巨细地照顾过我, 这小子竟然没看出来我们俩之间有奸.情?
我发愁地寻思要怎样和他解释老婆的问题,沉默半晌后,决定实话实说:“我老婆你见过的,就是从星光大厦回来之后在金柠家一起开过小会的廖总。”
“哦我记得我记得, 就是你的猎物,看上去超级有涵养有钱的那位廖……等等!他不是个男的吗!?”
常言目瞪口呆,我欣慰感叹信息总算通过绕地球三圈的反射弧传到大脑里去了, 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脑袋,点点头:“对,你林哥我是个基佬,怕不怕?”
这小子眼神诡异地盯着我, 吭哧了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接孩子的家长基本上都走了,我看了眼时间,道:“有话快说,我该回去了,媳妇儿还在家里等着呢。”
常言最后还是摆摆手,摸着鼻子道:“没,没什么要说的,我再拐个弯就到家了。”
走到路口,常言和我告别,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渐渐远去,正想离开,他突然转过身来:“林哥!”
“嗯?”
少年把双手拢在嘴边当作喇叭,扯着嗓子大声喊:“被上的爽吗!”
话音还没落下,他如同鞋里点了把二踢脚,嗖的一下转身跑得没影了。
整个小区都回荡着他猖狂的哈哈大笑声。
我:“……”
幼稚!
我揉了揉冻的有些痛的脸,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回去的时候一格正倒在沙发里看剧,我叫他准备一下,自己去洗了个澡。
晚上十点钟。
黑暗卧室里廖池平躺在床中央,睡得很不安稳,我和一格分别坐在床的两边,对视一眼。
“开始吗?”一格轻声问道。
“开始吧。”我轻轻握住廖池被子下的手,银白和深蓝烟雾交织着围绕在周身,相互排斥却又被某种奇特的力量吸引,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一格指尖散发着幽亮,在虚空中绘制着反复的符文,微光照亮了三人的脸庞。
我化成本体,侵入廖池的潜意识。
眼前猛然一暗,失重感持续了数秒,在感受到脚底触碰大地的瞬间我睁开眼,向着面前有着荒芜花园的别墅狂奔。
不能让廖池发现我在这里,不然他会下意识地做出抵抗,阻止我更加深入他的内心世界。
所以一定要快。
浓雾笼罩了一切,水汽重的让人喘不上气来,压抑至极。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撬开门锁,我冲进别墅大厅,桌上的花瓶是空的,我飞快地瞥了一眼,窜上二楼。
在哪儿,入口会在哪儿……在转角处犹豫一秒,我目光扫过狭长走廊上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转念之间冲进了廖池母亲的卧室。
窗帘紧紧拉着,靠墙摆放的梳妆镜被打得稀巴烂,镜子碎片仍然散落在地上,血迹凝固成暗红。我仔细寻找了一番,没能找到任何通往深层意识的窗口。
我当机立断,出门右转,进了廖池的房间。
屋子中央的大床上散乱放着几本书,封面上的小王子眺望着远方他的星球和玫瑰,小豆豆双手托腮趴在窗台上。我迅速搜查,还是没能找到窗口。
也不是这里?我有些意外,窗口应该寄存在对廖池有着重大影响的物件上,既不在他母亲的房间也不在他自己的房间,又会在哪儿呢?
苦思冥想之时,走上楼梯的细微脚步声渐近,直直向这里而来。
重大影响……
脚步越来越近,我控制着自己放缓呼吸平复肾上腺素激增引起的反应,最后扫视着房间。
墙上五彩斑斓的贴纸,书桌上整齐摆放着的作业本,没叠的被子,小王子眺望着远方他的星球和玫瑰。
等等,玫瑰!
一簇神兵天降的火花点燃了脑中焦灼的神经,扣着玻璃罩的红玫瑰和我对视一眼。我转过头,一把拉开窗户,外面的雾气悄无声息地侵入房间。
矮身翻出窗外,我放低重心,深吸一口气,双手扒着窗台,靠臂力支撑将身子缓缓下放,直到脚尖踩到一层落地窗上方的横栏。
推门声从上方房间传来,我贴着别墅外墙迅速移动,活像一只超大号的壁虎。在不知道是幼年形态还是成年形态的廖池过来关窗之前,我找准角度扭身跳下去,在荒草地上一滚化解冲击力,尔后迅速爬起来,从大门里重新进入大厅。
花瓶还是空的,我直奔厨房,拉开冰箱门——
鲜红如血的玫瑰稀里哗啦从里面掉落出来。
“动手!”我大喝一声,面前空中应声浮现出亮色纹路,正是之前一格所绘制的,纹路爆出耀眼光芒,猛然收缩印刻在一朵玫瑰之上。
我手握那只玫瑰,感受到无形的窗口在面前打开一道缝隙,默念几声咒语,五指合并伸直成手刀,斜斜刺进左上方。
意识表层的世界被我插开一道黑色的缝隙,我用力把缝隙撕成勉强能让一人通过的大小,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厨房门口,将玫瑰放在唇边轻吻一下,钻了进去。
永无止境的下坠。
如同第一次进入廖池梦境时看到的那样,黑夜,雨。血水,头颅。男人,酒,黑色影子,不断在眼前闪回。
手中的玫瑰开始凋谢,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成了一根干枯的枝条。
原来我第一次遇见廖池时,他梦到的,便是一直以来最恐惧的经历吗?
那个梦被廖涟君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我被硬生生弹出,没能成功地进入其中。
马上就要触碰到廖池心中最深的恐惧了……我咬住下唇,暗自用力,玫瑰茎上的枯刺扎进掌心,痛感让神志更加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猛地一亮,我重重摔在了床上。巨大力量之下整个人陷进床垫里,又被弹起来,再落进去,弹起来。
灰尘在从窗帘缝隙射.入的光路中无声飞舞,我愣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那光路是血一般狰狞的鲜红,照亮了靠着墙角沉睡的男孩的半边脸颊。
悄无声息地爬起来,我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
男孩紧紧蜷缩着,身上的衣服还沾有未干的血迹,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脖颈有几处青紫,点在白皙的皮肤上无比刺眼。
几滴血点溅在他右脸颊上,我伸出手,想要用指腹抹掉他脸上的血。
“不!!!”
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寂静,尖刀一样扎进我的胸口,孩子的喉咙已经喊哑了,却依旧在歇斯底里叫喊着:“放开她!你放开她!”
我冲出门外,楼下大厅里男孩像狗一样被锁链锁在暖气管道上,正拼命地嘶吼挣扎,镣铐把他手腕磨得血肉模糊。高大健壮的男人浑身浴血,周身黑气缭绕,手中的刀精准而残忍地划开女人的皮肤。
“看看你妈妈,她是多么漂亮啊……”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我便被人从背后狠狠撞了一个趔趄。男孩身穿病号服,脖子上缠着雪白的绷带,费力地操纵着轮椅,目不斜视地从我身后经过,拐进大敞的房门。他在墙角睡着的男孩身前停下,歪着头垂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目光冰冷而又厌恶,仿佛在看一只卑贱鄙夷的蠕虫。
下一秒他抬起脚,狠狠踹在了男孩心口上!
“啊!”男孩痛呼一声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他不敢爬起来,把自己双手抱着自己努力缩成一个不起眼的球,细弱地哭喊道:“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我太阳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把被踢到在地在男孩抱在怀里,却没法对着和幼年廖池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轮椅男孩做出任何呵斥。男孩紧紧抓着我衣服,眼泪打湿了我衬衫胸口,轮椅上的男孩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
楼下撕心裂肺的喊叫还在继续,比轮椅上的男孩看上去年长一些的男孩走进房间,他比之前看到的三个男孩都要健壮,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他的衣服干净而考究,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空茫的什么都没有。
他坐在床沿上,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如同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
血红的光照在他微微颤抖的眼睫上。
第110章 意识深层【二】
怀里的男孩小脸埋在我怀里, 哭喊道:“不是我!不怪我!”
轮椅上的男孩扯出嘲讽笑容:“就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没用,妈妈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楼下的惨叫愈演愈烈,男人笑声猖狂。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孩走进房间, 坐在白衬衣男孩的旁边, 刚一坐定,又一短袖带着腕表的男孩出现在门口。
他们每一个都比先前出现的的看起来更年长, 身量更高,到第八个时已经能称之为少年了。八个人并排坐在床沿上, 紧紧挨着, 虽然衣着不同但我仍能轻而易举地认出他们都是廖池小时候的样子。
这八个孩子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和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一手轻抚着怀里男孩的脑袋,我视线在屋内的十个孩子脸上扫过,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些是被廖池藏匿起的过去的自己——我怀里的是五岁时的廖池, 轮椅上的是七岁的廖池,床上坐着的,则是八到十五岁他。
楼下的叫声停了一瞬,随即更加惨烈的爆发而来, 哭声里泣着血,我的心整个揪成一团,痛得连呼吸都无法自持。而这一屋子孩子脸上司空见惯的冷漠表情是明晃晃的刀, 直刺进灵魂深处。我感到难以置信,但只是一瞬便理解了那冷漠——那是对曾经弱小的自己的厌恶。
但我做不到无动于衷,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个应该被捧在手心视为珍宝的孩子啊。我从轮椅男孩身边冲出房间, 楼下的一地血红映进眼角,血腥气息浪涛般劈头打来。
乓的一声,我在楼梯口间一头撞上了透明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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