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亦有苦难言,只能听着领导的教育不停的点头称是,还说熟悉,熟悉什么呀,他甚至都不知道白贺炜的手机号,如今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推到了悬崖边。
李大为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现在仔细想想,你说这白贺炜也真是城府很深的一个人啊,和咱们小郑那么熟了也不动声色的,今天来检查可是一点儿都没给小郑留面子,说话就像怼刀子,有时候那话说得我都听不过去,不住的打圆场,也多亏了咱们小郑脾气好,性格好,要是换个人可能都下不来台,他这么把人都得罪遍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秦长业说:“之前我还质疑这个人的能力,可能到这个位置全都靠他爸,今天见识了一下,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家身后有靠山,咱们也就敢在背后数落他的不是,要真是再见了,还不是得忌惮三分他的那个爹,对他客客气气毕恭毕敬。”
郑亦专注地听着两个领导分析白贺炜,并不插一言,他所了解的白贺炜已经和现在的不太一样了。今天见面,他只觉得这个人愈发让人看不透了,需要锋芒毕露地方并没有收敛,愿意做弄他的恶趣味也依然还在,只是那沉稳的心思就如一潭深水让人无法参透。
第20章
白贺炜从常春镇出来就去了大峪乡,下午三点半左右从大峪乡换了条道回来,这一路上,他都不是很高兴,嘴唇就一直抿着,眉头也紧皱着,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人不敢与他说话。因为这一路,光在林缘的地边上烧秸秆冒烟的他就抓到了三份,吓得方伟洲赶紧给所在地的林业站站长打电话,让他们赶紧下来把事情处理掉。听见方伟洲打电话,白贺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这两天在各乡镇走了走,发现各方做得最好的真的就只有郑亦那里了,其他的那些就连表面的东西都懒得做,更别提深层次的了,毛病挑了一大堆,问题找出了一箩筐,可真的能够按照他所提出来的整改的又能有几个?这几年北城区没有着大火真是他前任欧所长和森防办主任方伟洲的福气了。
回到所里,白贺炜又看见案头上放了一堆文件,桌子上落了一层的灰,可想而知他有多久没在办公室里安安稳稳的坐着办公了。文件里有上级交办过来的涉林案件要办,也有群众举报的案子要查,他翻了翻,市级的督察组这两天也要下到各乡镇检查,今天是四月一日,清明节眼看着就要到了,案子太多也不能拖,他有种被乌云压顶喘不过来气的感觉,他恨不得有个三头六臂可以一次性把手头所有的事情完结。
白贺炜把自己沉在转椅上,走廊里传来别的办公室锁门的声音,他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半,局里对于考勤管得并不太严,大家没什么事儿的不到点就偷摸溜了。他自己是工作狂,但总不能要求别人和他一样天天守在单位不回家。现在压力这么大,他甚至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手下的那几个人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他如果不是仗着自己老爸那点儿权势,估计更没人买他的账了,白贺炜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他开始思考以后的工作该怎样的开展,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有那么一瞬间,都想到是不是该把郑亦弄到身边来,事情倒是不难办,就是身份和编制尴尬点儿。如果真这样,郑亦这家伙肯定对他掏心窝子的忠诚,可转念一想就还是算了吧,自己现在的情况以及考虑以后的路,真是不能再像年轻时做出那么出格的事儿来,在父亲身边还敢作死,那他付出的一切努力可能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郑亦那张冲他傻笑的脸,他笑着摇摇头,总觉得又要和这个人有什么牵扯了。也怪自己在读研时的一念之差,可他当时真的拒绝不了这傻小子的那份顺从和无所求。
白贺炜只给自己一刻钟的放空时间,就开始忙活手头的工作,虽然名义上主抓森林派出所的全面工作,可实际上很多事儿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晚餐是泡得放在柜子里的方便面,饮料是茶杯里的浓茶。干活他倒是不怕,他也是从市局的小警察一步步的干上来的,苦啊累啊也都挨过。他这一忙就忘了时间,如果不是桌子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都没注意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来电话的人是他的好友吴灼峰。
吴灼峰是他发小,现任北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他们家世相当,两个人在干部大院一起玩大的,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大学虽然分开了几年,等白贺炜回到灵泉工作之后,两个人就又有了联系和交往,想当初,吴灼峰还是他结婚时的伴郎。仔细想想,他这一忙起来,也有一个多月没联系过了。
“老吴,什么事儿?”白贺炜把电话接起来,问道。
“嗯……”那头传来有些阴沉的声音,原本吴灼峰是个挺阳光的人,这么说话就一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正琢磨用什么方式告诉他,白贺炜的心沉了沉,还没等他问第二句,吴灼峰开了口:“是这么回事儿,今天下午我去分管的派出所检查工作,接到举报说风华酒店有人赌博,我就跟去了,结果这帮蠢货上错了楼层,谁知道开门之后,竟然看见了曲岩和一个男的在里面……厮混。哎,那场面真是不堪入目呀,你说,我们这执法记录仪还开着呢……”
听到此,白贺炜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有那么几十秒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他差点把手里攥着的手机捏碎。
“我当时没敢声张,场面也是十分尴尬,我说了句抱歉,进错门了,就赶紧把门给关上了,但是我敢肯定她认出我来了,因为我们办案的时候,我的手机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嗡嗡的震动,我回来一看全都是她的电话,我还没回呢,寻思先把事儿告诉你比较好。贺炜,你看这……”
“老吴,别的先不说,我得谢谢你。”白贺炜告诉自己要冷静,尽量不流露出什么丧气的情绪让外人感觉到。
“以咱俩这关系你用不着客气。另外,你也别上火,这事儿都出了,还是想想怎么妥善点儿解决吧,她爸那边也要脸,伤了和气不好。主要是我家和曲岩家也挺熟的,这一切都有这层关系在,我也不好说什么,你别太冲动了。”吴灼峰还是顾全大局的,劝解道。
“也是我的疏忽,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时间陪她。这事儿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等我忙完了,咱们聚聚。”
“行。”
吴灼峰又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就把电话挂了,白贺炜揉了揉紧皱着的眉心,心里觉得特别不是滋味。也没怎么样,自己脑袋上还多了顶绿帽子,这天气乍暖还寒的,曲岩还真怕他冷着。
白贺炜拨了曲岩的电话,可是想想又给按掉了,他觉得有些事可能还要当面谈比较好。正这时,电话响了,屏幕上出现的是曲岩的名字,白贺炜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接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曲岩哭哭啼啼的声音,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在那儿抽搭,她心里太清楚白贺炜和吴灼峰之间的关系,吴灼峰也没有帮她瞒着这么低级错误的理由,所以先示弱才能挽回自己和父亲的面子,即使她已经知道了结果。
白贺炜也不说话,就等她哭够了再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了下来,曲岩小声的说:“贺炜……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
白贺炜说:“我的确很忙,没什么时间陪你,既然你找到了合适的对象,那么咱们也没有继续交往下去的必要。”
“贺炜……我就是觉得……觉得太孤单了。”
白贺炜打断她:“曲岩,你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就别说太多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何苦弄得太难堪,对吧?”
“那……你别跟你爸妈说。”
白贺炜笑了,说:“不至于,但是你有些事儿还是得你出面跟我爸妈说,从我嘴里说出去的东西,就不一定什么样子了。”他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大楼外面车水马龙以及闪烁着的霓虹灯,他把窗户开了,屋内沉闷的空气一扫而光,经过了最初的愤怒,他此时已经冷静多了,原本就不爱对方,那么何苦把彼此绑在一起,谁都无法自由。
“我知道了,你……你别告诉我爸。”曲岩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
“我是那种人?”白贺炜反问道。
曲岩作势又要哭,白贺炜说:“好了,别哭了,咱们好聚好散。”
电话挂之后,白贺炜突然间觉得自己在感情方面真是走了很多弯路,事业有了小小成绩不代表感情上也能取得同样的成功。
因为他家境优越,自身条件好,他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可他每一次的选择都是不尽如人意的。念本科时,交往过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她小鸟依人的,十分可爱,却无法忍受他身边围绕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尽可能的拒绝所有追求者,可是最终还是以分手作为终结;读研时,傻了吧唧的郑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家伙很有趣,也正好他和家里因为读研的问题闹出了些矛盾,出于某种报复心理,他竟然也和郑亦保持了近两年的肉体关系;接下来他回家工作,娶了并不算喜欢的石娇楠,从结婚到她去世,他尽到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只是他的那颗心依然在飘荡。直到现在,他的身边也从来不缺追求者,他甚至都能体会到郑亦还对他残存着一丝喜欢,只是他在再一次恢复了自由身之后却陷入到不知道何去何从的迷茫中。
白贺炜是在差不多十点多的时候接到的母亲的电话,她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关心他在干什么。
“我今天值班,就要睡了。”白贺炜回答。
“你这也太忙了,我感觉都半个月没见到你人了,有空回家吃个饭。”
“知道了,妈。”
母亲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就像在组织语言,接着听她叹气道:“刚才我接着了曲岩的电话,她说你们两个分手了,怎么这么突然?”
“妈,我现在太忙没什么时间陪她。”白贺炜不太想母亲操心自己的这些破事儿,随意扯了个理由。
“贺炜,那就抽点儿时间陪陪她啊,现在的姑娘都不难哄的。”
“妈,既然都分了,就没什么挽回的必要了,好聚好散,何苦强求。”
冯月顿了顿,毕竟对自己儿子再了解不过,见儿子辗转不说里有,便又问:“贺炜,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白贺炜说:“能有什么事儿啊,你和我爸放宽心。”
母亲迟疑着挂断了电话,白贺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第21章
清明节的前三天和后三天,是灵泉民间习俗中祭祖扫墓的正日子,也是郑亦一年中最忙的一个阶段。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开始起早贪晚,天天开车出去往外跑,常春镇的几个村子每天都要绕上个一、两个遍,这段时间,他最怕的就是手机响,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浑身的汗毛都要炸了起来一样,如果是一般电话就还好,一旦真遇到了火情火警,他就得赶紧组织人去救火,还要给领导汇报,一场不大不小的火救下来,不仅口干舌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如果火大了惊动了区里市里就更不得了,好几页的汇报写下来,人更憔悴了。
跟往年不一样的是,他之前受了伤,前面还休息到了几天,不过白贺炜过来又给他指出了一堆的毛病,他都抓紧时间整改了。这几天也算消停,大家意识提高了,上坟扫扫墓,垫垫土,摆了些鲜花,没什么人烧纸,所以并没有发生太大的问题。
这种平和一直持续到清明节当天,他刚吃了午饭,区森林派出所的内勤卓月给他打电话说所里给各乡镇配了几台进口灭火机,让郑亦抽空去拿。
郑亦哪能想到白贺炜办事效率竟然这么高,便赶紧给李大为打电话汇报。李大为听着可高兴了,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唱歌似的声音显得更加婉转动人,显得比过年都高兴。大呼:什么叫及时雨,这就是。
郑亦趁下午不那么忙,便开着镇里的小皮卡,带着两个护林员去市里拿机器。到了林业局楼下,门卫老大爷正坐在门房里看电视,见他来了就便带他到小仓房,一边走一边念叨,说:“常春镇的吧,你看看别的乡镇都两台,白所特地交待说给你们三台。”
这话也不知道戳到了郑亦的哪根神经,他的脸腾的红了,好在别的人都没发现。他问老大爷:“白所在楼上呢吗?”
“没有,一大早上就出去了,这时候他能在办公室吗?你有事儿?”
郑亦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就想当面谢谢他。”
“打电话呗,他忙着呢。”
“我……我没他号。”
等护林员搬完了机器,老大爷从他桌子的玻璃板底下压着的号码单子上找到了白贺炜的名字,指给郑亦说:“这呢,你快记一下。”
郑亦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白贺炜的电话。
回去的路上,郑亦怕他因为情绪激动开车发抖,找了个借口让跟着他来的丁明双开车,自己坐在后面犹犹豫豫想给白贺炜打电话,可又怕对方厌烦这种唐突,更怕被车上的两个人听出自己什么端倪来。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含蓄的办法,他通过电话搜到了白贺炜的微信,却被白贺炜微信头像的阴阳脸的法斗犬逗乐了。平时那么严肃又蔫儿坏的一个人,竟然闷骚到用一只狗来当头像,可以说非常反差萌了。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后座盯着白贺炜头像里头的那条狗傻乐,快到镇里的时候,手机终于收到了白贺炜通过好友验证的提示。他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没人在身边,肯定捧着手机猛亲几口了。
郑亦让护林员把新机器搬到仓库放好,丁明双站在一旁双手叉腰称赞道:“看着新的多招人喜欢啊,救火也带劲儿。”
郑亦也笑了,摸着后脑勺的伤疤,觉得白贺炜在这种事上能多想着他点儿,被他抢白几句也很值得了,反正自己在他面前丢脸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上楼找李大为想告诉他一声机器拉回来了,谁知李大为又在秦长业那屋抽烟呢,郑亦敲门进去,二位镇长一正一副,一个坐在办公桌后面,一个坐在沙发上,他们身上都穿着迷彩服,吞云吐雾好不自在。
想必秦长业也听说了自己这里比别的乡镇多得一台灭火机的事儿,一高兴,扔了一盒烟给郑亦,郑亦磕出一根刚想把烟还给秦长业,秦长业却说:“小郑,抽着抽着。你看,我就说吧,你和白所长有这种交情,还怕得不到什么好处吗?小郑,你以后要多多和白所长交流交流情感,也让他们政策往咱们这边多倾斜倾斜。”
郑亦苦笑没法解释什么,更不能说自己怂到连电话都不敢给白贺炜打这件事儿。从秦长业那儿出来,他自己开着车跑出去溜达,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释放自己的心情,他把车停在从何家村去往罗山村路上的一处平台那里,这里视野良好,一眼望过去能看见两个村,然后拿出手机给白贺炜发了条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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