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学姐拿着郑亦的录取通知书看了看,说:“哎,林学的哎,资源学院今年新生的质量还不错。”
直白的话臊了郑亦一个大红脸,十七、八岁时的郑亦,长得白白净净的,寸头,戴着个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的大眼睛,学生气十足,他妈妈的姐妹们都说郑亦长得好。
学姐噗嗤也乐了,从座位上出来,来到郑亦身边,“我送你过去吧。”说话间,就要拎郑亦的行李,郑亦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还挺重的。”
学姐领着郑亦来到林大的大巴车上,站在门口看了看,说:“嗯,还有座位,再等一会儿,车满了就走。”
车上开着空调,让郑亦瞬间感受到了凉意,里面坐着很多学生和家长,郑亦放好行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有些紧张而带来的躁动的心情慢慢变得平静了。
省林业大学位于张州的郊区,从火车站到学校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郑亦耳朵里塞着MP3的耳机,看着窗外张州陌生的景色,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后来郑亦是被一个学生的家长叫醒的,他揉揉眼睛,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校园中,而车上的学生和家长基本上都已经下车了。他赶紧带着自己的行李下去,按照录取通知书上标着的地图找报道的地方。
学校太大了,郑亦从学校简介上看好像说占地一千五百多亩,不过还好今天来学校的新生很多,他跟着人流找到新生迎接处,过了四、五个摊位终于看见了自己所在的资源学院。桌子后面坐着两男两女四个人,他们穿着统一样式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资源学院四个字,桌面上摆着报道流程的宣传单,他走过去递上录取通知书,还没等像在火车站一样给他们鞠躬,一个学长站起来,接过了郑亦手里的那张纸。
“哦,我们学院的。”这个学长个子很高,声音也很好听,郑亦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长相,可是这一看,却让郑亦怔住了。
“我……我……”郑亦磕巴了,因为这个学长长得真是太好看了,半长的头发被特意打理过,有几根不太听话的头发丝垂了下来,反倒给他略有些严肃的脸增加了一点柔和,他的眼睛很大很好看,双眼皮长睫毛,眨眼的时候就像会说话,鼻子又高又挺,嘴角微翘,整个五官搭配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郑亦有个毛病,就是一看见自己喜欢的类型就说不出来话,他傻呵呵的看着这个学长,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却让这个人笑了起来,问他道:“自己来的?”
“嗯,嗯。”郑亦回答。
“走吧,那我带你去报道处。”
郑亦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来这所大学的第一天就能对一个人产生一种心动的感觉,这位学长大跨步的走在前面,也不跟他说话,他就亦步亦趋的跟着,从身后盯着他的背影也能愣出了神。
到了新生报道处,这位学长又开了口,“我就不陪你注册了,走完流程后,拿到钥匙就可以去宿舍放行李,然后再来领被褥什么的吧。”
“好,谢谢学长。”郑亦不敢看他,小声的说。
“不客气,我走了。”
郑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问他:“学长,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学长停下了想要离开的脚步,带着和之前一样的微笑看着郑亦,犹豫了一会儿,回答说:“我叫白贺炜。”
郑亦抬头看白贺炜,白贺炜也看着他,“我叫郑亦。”
白贺炜指了指郑亦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说:“我知道。”然后冲郑亦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亦躺在病床上发呆,没一会儿的功夫他老妈推门进来了,他的思绪被打断了,问道:“妈,你去哪儿了?”
褚红霞举了举手里拎着的塑料袋说:“中午了,我出去买点儿饭。”
“不是能叫外卖吗?”
“病房人太多也不方便。”褚红霞见没地方放饭盒,就把床头柜收拾了一下,念叨着:“你说他们来就来吧,还带了这么多水果和花,多让人家破费啊,堆在这儿,吃也吃不完,你看我这饭都没地方摆了。”她放好了饭盒,又说:“小亦啊,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好像看见你之前带回家的那个学长了,叫白啥来的?”她始终记不得他的名字。
“哦……是的,他过来看看我。”郑亦没来由的开始心虚。
“是你领导了呀?”褚红霞问。
“嗯……是,是的。他现在在森林派出所当所长,救火的时候他也在现场,我就是被他送来的医院。”郑亦的声音越来越小,没什么底气了。
褚红霞问:“你没好好谢谢人家啊。”
“谢过了。”
“等你出院请人家吃个饭。”
“嗯,我知道了。”人家是不是愿意去都不一定,对于白贺炜,郑亦始终没信心。
母亲把饭盒摆好,让郑亦吃饭。郑亦拿着筷子发起了呆,刚才白贺炜就坐在他对面,就跟审犯人似的问了郑亦几个问题,诸如:
“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
“怎么黑了这么多?”
“总下乡风吹日晒的,难免。”
“昨天第一眼都没认出来你。”
“我也没什么变化啊。”
“糙了。”
“……”
还没等郑亦问他什么时候结的婚,孩子多大了,白贺炜就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他以为自己能在再见到白贺炜的时候保持冷静,就像老朋友那样叙叙旧,可是天知道,就说了这么几句话他的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得知白贺炜还已婚的状况下对他产生什么念想,可是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这种不够道德的悸动。
“小亦,你发什么愣啊,快吃啊。”褚红霞催促道。
“……哦。”
白贺炜接到副所长孙胜的电话便从郑亦那儿出来了,虽然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可郑亦看自己的眼神竟然还如大学时那般认真,白贺炜还从来没有对谁执着过,所以他想不通郑亦为什么这么专注于自己。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他接起电话,那头的孙胜声音有些不耐烦,“白所,到哪儿了?”
“我刚从医院出来。”
“那我可先处理了。”
“你那几个人?”
“我和钱教。”
白贺炜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说:“最慢半小时,你们先处理着吧。”
“行。”
孙胜说的是秋树乡大店村有个村民举报自家邻居盗砍乱伐他家刺槐树,乡里调解不成,最后报案到了森林派出所。秋树乡在北城区的西边,山多地少,因为营林产出的经济效益没有种地快,该乡很多村民就把自家承包的农田附近的山上的树偷摸放了用来开荒种地,就这样东开一块,西开一块,从航片上看状况是斑驳不堪。因为这样的现象太多,如果不产生什么纠纷,秋树乡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近些年来,树贩子越来越猖獗,秋树乡盗砍滥伐的数量在全区居高不下,很多村民盯着这一块利益,自家没树就去偷砍别人家的,反正少上那么几棵谁都不会特别在意,别在一只羊身上薅羊毛就行。可谁也不是傻子,做得太过分自然就会发生矛盾。
今早孙胜和钱兵两个人开车就去了,白贺炜原定就是去医院慰问郑亦,便偷了个懒。他俩到那儿先测了面积,刚想找人做笔录,结果被举报人说这是自家自留地,原本界限不明导致的举报人误以为是自家林地,根本与举报人无关。原本就不算大事儿,孙胜还给白贺炜打了个电话请示,白贺炜不愿意与孙胜废话,径直从医院出来驱车赶往秋树乡。
在大店村村部门口,白贺炜看见了钱兵他们开过来的警车,他刚下车,就听见从村部里传出来的吵吵嚷嚷的声音,一时分辨不出说些什么。
白贺炜走近了细听,几个大老爷们操着粗犷的东北话在那儿骂骂咧咧,祖宗十八代连带着自己家的老娘都不能幸免,没有一句在正题上,白贺炜推门进去,里面的场景更是让人震惊,只见钱兵拽着一个情绪激动的男人避免他动手,孙胜则拉扯着另外一个即将冲上去动手的男人好言劝说。
白贺炜心想多大点儿事儿至于这样吗?正要上前拉架,孙胜拉着的那个男人使出蛮力挣脱了钳制就要去揍钱兵拉着的那个人,而失去了平衡的孙胜一个趔趄就要往地上摔,白贺炜一个跨步上前便搀住了孙胜。
孙胜看是白贺炜来了,满肚子委屈都写在了脸上,小声对白贺炜说:“白所啊,你可算来了,钱教家的亲戚可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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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的林业小百科,今天说一下林业遥感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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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孙胜给白贺炜打电话的原因就是这个了,原本他与钱兵的关系就不是特别好,平时在单位面上过得去就算了,总没有撕破脸,今天搭伴下乡办案,案子也不大,原本还想得挺轻松,可是当秋树乡林业站的站长老曾偷摸告诉他钱兵和钱金锁之间的关系后,他就觉得这可麻烦了,钱兵心眼那么多的人,他挺担心自己会被坑。于是背着钱兵就给白贺炜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钱兵如果按规矩回避的话,他自己一个人也没办法处理纠纷,可是现在的状况看起来,钱兵并不想回避这件事。
孙胜骨子里是带着傲气的,他本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虽然有满肚子的学识却没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条件下晋升,一般不得志的人要不就会郁郁寡欢,要不然就高傲自持,孙胜就属于后者,在他眼里谁都没有他厉害,说白了,他瞧不起的人挺多的,所以他对白贺炜这个新来的年轻所长也没多少好感,所以说话自带几分倨傲和不满。当他隔了十分钟再次给白贺炜打电话得知他才从医院出来,强行压抑着的愤怒差点口无遮拦喷发出来。
可真的在处理这件事时所发生的一切,让他这个经验丰富却习惯高傲的副所长也措手不及,话没说上几句,钱金锁就先闹开了,钱兵脸上也挂不住,可他没办法,这是明摆着逼他徇私,最开始只是象征性的劝劝,后来就是明里暗里的偏袒。举报人张二成是村里知名的刺头,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钱金锁和钱兵的这层关系,情绪变得非常激动。钱金锁更不是省油的灯,仗着钱兵在身边撑腰,他的反应比张二成还大,两个人眼看着就要动手了,村上的和乡里的人怎么劝都劝不住,只得他们这两个穿着警服的人上前拉架。
好在白贺炜到的还算及时,就在孙胜被推倒的时候接了他一把,有了主心骨的他,第一句话竟然是:“白所啊,你可算来了,钱教家的亲戚可了不得了。”这话带着一股子憋屈,谁都能听得出来。
白贺炜扶起他站稳,点点头,说:“孙所,您别激动,怎么回事儿?”他刚来所里上任,孙胜和钱兵两个所里的老同志都对他表现出各种不满来,可是他看得出,孙胜这个人是看谁都不满意的,说白了就是自负过了头演变成的自恋;而钱兵不同,他不仅是自负,而且是像个泥鳅一样的滑,心思堪比万丈深渊。所以在他看来,孙胜是要比钱兵更好对付,也要比钱兵好交,只是需要一个催化条件,那就是时间。
孙胜看了看钱兵和钱兵身侧还张牙舞爪的钱金锁,甩了甩袖子,对白贺炜说:“白所,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钱兵不屑地甩了甩头,那意思大概是:你们爱怎样就怎样。
这时候秋树乡的林业站长张海新和大店村的书记骆伟来到白贺炜面前,先做了自我介绍,说:“白所长,这俩人是俺们村的刺头了,咱们实在是劝不好,要不然也不能麻烦咱们派出所。”
白贺炜淡定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今天来就是解决问题的,给我找个僻静的小房间,我去跟孙所了解一下情况。”
大店村的村部有个会议室,条件挺简陋,虽然很宽敞,但就是特别冷,而且现烧炉子也来不及。白贺炜和孙胜就被带到这个房间,一进门的冷空气给穿着单薄的白贺炜冻得打了个寒颤,骆伟带着歉意的念叨着说让他们将就将就,然后一起坐下来,白贺炜开口问道:“举报的案卷我大概看了一下,就是钱金锁侵占了张二成的林地,张二成先后找村乡两级调解,但是钱金锁并不承认,说这本是两家人共有的林地。林权证上只写了张二成父亲张水泉的名字,但是因四至不明,没办法确认,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
孙胜点头,将钱兵和钱金锁之间的跟白贺炜说了,还细讲了钱兵在调查现场如何偏袒钱金锁。
白贺炜看了看在场的人,就跟骆伟说:“麻烦你去把张站长和我们钱教叫过来。”
骆伟起身离开了,白贺炜对孙胜说:“等会儿你别吱声,听我说。”
孙胜依然愤愤不平的,气鼓鼓的就像个青蛙,即使白贺炜这么说了,他也十分不解:“钱兵先是跟我隐瞒了自己和钱金锁之间的关系,万一这事儿要处理完了,如果谁举报了,钱兵还没回避,我们都得背处分。”
白贺炜递给孙胜一根烟,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挺轻松自得的说:“别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放心,这有我在。”
孙胜在派出所呆了二十年,从普通的小警察做到现在的副所长,经历了很多任所长,也处理过很多林业纠纷案件,似乎没有一个所长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对他说“放心,这有我在。”这六个字,他没想到竟然从一个晚辈的领导口里听见。高傲惯了的他,心头竟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暖流。人情冷漠的现今,一个有责任感的领导太难遇。还没等他再说什么,钱兵、张海新和骆伟一起走了进来。
白贺炜问:“没找人看着点儿那两个人吗?”
骆伟说:“放心,我让治保主任看着呢。”
“那行。”白贺炜点点头,然后说:“按理说,钱金锁和钱教是亲戚关系,是应该回避的,但是现在咱们不是处理案子,而是谈谈怎么解决问题,我认为,钱教参与进来是有助于案子的解决的。”白贺炜闭口未谈钱兵参与案子的违规这件事儿,而是直奔主题。“张站长,骆书记,乡村两级的林权台账上是如何记载的?还有办证时的村民代表大会的会议记录有什么根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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