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追来,缠上这位纵横家高手。顿时刀剑声起,段玦剑术不差,几位刺客也有身手,一时间已顾不上忘清明。
“嗯。。。”忘清明目光四掠,心有所想,缓缓后退几步。
等段玦挂了些彩,结束了几人性命,回头才发现,通玄家的微山清弦已然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①聂明剑·段玦:归属纵横本家。
第3章 蛮荒荼毒(三)
“醒着就是醒着,跟本王耗耐心可没好下场。”
忘清明听那浑厚威严的声音,嘴角微扬,随而睁目坐起。“蛮王待客之道,可真是——特别?”说着甩了甩枷锁。是的,他在牢中。从他被掳走,被发落,被套上禁锢,他都是醒着的。
“客?客是能为我蛮荒带来利益的人,你,是吗?”一双鹰眼,满是算计。蛮王身材魁梧,面相凶恶,在忘清明看来,实在不像好人。
忘清明莞尔,“依蛮王说法,我们双方应是可以谈条件的。不如说说您的条件,小生好早有判断。”心中也开始盘算。他与纵横家两人自入蛮荒地界就换下家袍,熟悉他们行踪的就只有天浮山众人。通玄乃中州第一医家,纵横家主飞书来请水云姬前往,却并未详细交代伤者病情由来,他至天浮山后,也未被请求医治,只弹奏了一曲凝神的《慰心》。由此可见,纵横家知晓暗毒的存在,且有方法医治。他以秘术试毒,在五人身上,药剂确实显示只有两种,而第六份,也就是纵横少主那一份,曾被打翻。想来真正需要救治的是那少主。而纵横与蛮荒也已达成协议,内容就是只要引来水云姬,纵横少主之毒便可解开。水云姬生有倾世之容,忘清明也有猜测,蛮荒欲引水云姬,是否是因为其容貌。然,如果是为她的姿态,忘清明就不会在此地了。蛮荒应是有重要的人染了不解之症,唯有中州通玄能够一试。前因后果,顿时明了。
蛮王嗤笑贯耳。“年轻人,你可知本王要的是通玄南宗主前来?你一个名不见扬的宗门弟子,没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忘清明做出受创之态,语气颓然:“小生还以为,在天浮山一曲能让纵横家主有所改观,却不想,他口中的微山清弦,依旧是个小小宗门弟子。”
蛮王挑了挑眉,“哦?以弦入号,轻狂。”果然没有否认与段非渊的联系。“本王的条件是要你以通玄琴法,祛除吾儿魔障。”
忘清明揉了揉摩出血痕的手腕,道:“那么小生的条件,便是要你蛮荒欠我一个随时可取的人情。”
“中州人,你是否忘记,你是本王的阶下囚?本王可让你即刻瞑目,或是生不如死。”
忘清明爽朗接下:“那么您所有的算盘,都将付诸东流。”
四目相对,是无惧,也是自信。蛮荒之人,生而金眸,似包揽流光。忘清明从那双眼中看到万般情绪,蛮王虽年至花甲,一双鹰眼却仍是精明锐利。两人僵持少顷,只听蛮王喝道:“吾儿对蛮荒全族意义重大,不容有失。若我孩儿有任何闪失,本王便屠十万中州人陪葬。”
忘清明不再争口舌之快,待蛮王命人打开牢门,便拖着枷锁往外走。一面痛心疾首:“医患关系真是紧张啊。”所幸,还是有臣子以不宜打扰皇子休憩为由,解去了沉重的禁锢。
一路在沙堡环绕,忘清明感到外界与牢内相差甚远。脚下是燥热的沙石,半掩久死的蝎虫。无叶的风铃树随处可见,因风而荡出凄切悲歌。天地一色,满目苍茫。忘清明一袭月白长衫、头梳银质流云发冠,在众饰以兽皮的蛮荒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即便是从囚笼中走出,即便衣衫多处染灰撕裂,那份清雅傲骨却是丝毫不折。
蛮王为首,七八位侍卫将这桀骜的中州人围困其中,一路行至皇子寝室。
只见偌大的寝室之中,罗幔装饰早已被搬空,墙上柱上地上乃至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刀剑钝器的痕迹。唯有一鹅黄纱帐自上垂下,隔开软榻与外面的人。迷离帐开,走出一穿着得体的女子,美丽端庄的脸上满是泪痕。那女子想必是蛮荒的安后,唯一皇子的母亲。忘清明打量几分,观她五官样貌,不似蛮荒人。
安后身段玲珑娇小,被蛮王搂在怀中。“我的王啊,赮儿他始终不见好转。”声音微颤,带着哭腔。
蛮王不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而对忘清明道:“治好皇儿,你就能得到蛮荒的保证。”
侍者送来先前缴下的月盈缺。忘清明左臂环抱,右手在七弦上轻轻一划,高山流水之音瞬起。“诶~不是保证,是人情。”
从容的步子,迈自中州人的脚下。帘起鹅黄安神帐,榻上皇子已入他眼中。那人毫无清醒的征兆,印堂之上黑气笼罩。眉头紧锁,牙关紧咬,汗流如瀑。就近再看,七窍已隐隐有些血色。
忘清明看出眼前人所中琴咒,确实为北宗五音之一,夺魄角。可通玄与蛮荒素无交集,为何远在天边的北宗琴咒,会出现在这蛮荒皇子身上。心中疑虑,伸出右手去探,不料手腕一疼。一只因长年习武而生满茧子的糙手,牢牢禁锢。忘清明心道“不好”,欲摆脱,却毫无办法。又一聚气的拳掌袭来,狠狠撞上医者的胸口。忘清明顿时感到气血翻涌,身体已撞上石柱。口中腥甜充斥,衣衫上已染朱红。
咳了口血,忘清明抱琴而起,神色微微阴翳。难道夺魄角已进入第二阶段?忘清明思绪飞过,脚踩诡步,躲过蛮荒皇子一拳,身轻如燕,随风后退,拉开一段距离。夺魄角九日生梦魇,半月即夺舍,晦朔无生息。观皇子的状况,至少已十二天。
“本王助你。”蛮王将安后等人谴退,拳掌生风,出手阻挡。
忘清明退至墙角,注气入弦,青光微现。轻喝一声,右手连动,一曲《镇魂》伴随浩荡气浪,灌入耳中。
蛮荒皇子烈於赮,苍鹰之号远播。迅猛、灵活、狠利。蛮王有心护子,对上失心的烈於赮,几招过后已经负伤。好在微山清弦名副其实,在滚滚音律中,烈於赮动作缓缓迟钝,外泄真气也收敛几分。
耗时三刻,蛮王抓准时机,对他脖颈之处便是劈掌。
《镇魂》曲终,忘清明抬眼看去,蛮王已是精疲力竭,脸上挂满青红,左手无力垂下,已是折断。
“赮皇子当真勇猛。”忘清明感慨一声。
蛮王哼了哼鼻子,将烈於赮安置在踏上,开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①苍鹰·烈於赮:蛮荒唯一皇子。
第4章 蛮荒荼毒(四)
忘清明扶着烈於赮盘腿在软榻一边坐好,几乎产生扶了一块铁的错感,硬邦邦冷冰冰的。月白长袍一甩,月盈缺架在腿上,琴音再起,浩荡于空。相比《慰心》《镇魂》二曲,此刻流转于忘清明指尖的《同生》减轻了安抚,更多了几分夺魂而入的张狂妖邪。忘清明合眼,浅青色真气升腾,笼上二人,久久不散。待到最后一个琴音按下,再度睁眼,神思已进入这蛮荒皇子的思绪。
天地同色,混沌未开。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粘稠黑暗,无天河星辰,无日月盈仄。忘清明脸色并不好看,他怕黑,很怕。左手环抱月盈缺,右手一动,一盏小灯成形。微弱的橙黄驱散一片漆黑,忘清明不禁为自己的万全准备感到庆幸。回想还在通玄时,同门师弟傻愣愣地看着他将一盏盏小灯一根根蜡烛存入手中空间。“师兄,你这是多怕黑啊?”“诶~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他囤好了,对师弟笑笑。
“嗯,有风自南。”忘清明感到烛火跳动,面上拂过凉意,往南方走去。大约一刻钟,那风已逐渐生刃。
忘清明一面甩出琴刃抵挡,一面向深处走去。期间,邪魔嘶吼之声逐渐清晰。夺魄角第二阶段,困伤者神魂于心魔,杀之无尽,直至失心狂暴,力竭而死。从内而外的破坏,确实有些可怕。
不知,这苍鹰烈於赮的心魔是什么。看这一片混沌,莫不是也怕黑?
正在此时,一只鬼面袭来,龇牙咧嘴,口吐王水。忘清明诡步翩然,掠影而退,以口衔灯,食指紧紧勾起一弦,豁然凝气,铮地划出一道靛青气刃。那鬼面无智,本能闪躲,却不敌眼前人突来杀招,顷刻灰飞烟灭。料想,烈於赮本尊的神魂不远了。
再往里走,忘清明琴刃愈加频繁,耳边兵器破空厮杀之声也愈加清晰。鬼面袭来更多,忘清明动作更快、出招更凶,一路无阻前行。终于见到两道金色刀光,以及一个厮杀的身影——烈於赮。
忘清明也注意到,那撕裂衣袂的暴风,是烈於赮刀气所化。如此气势,此人本身便深不可测。如此身怀绝技之人,究竟是中了谁的夺魄角。心中疑虑,忘清明提着小灯,已走入风眼。
烈於赮长发狂躁乱舞,眉宇间戾气充盈,金眸失色,一片邪气。砍、劈、斩,手中双刀毫无招式可言,一顿混乱。鬼面密集,死而复生,无穷无尽。嚯嚯的砍伐杀虐中,只见烈於赮神色忽变,惊慌,恐惧,交错而生。
“赮皇子。”忘清明喝了一声,连忙放下小灯,心问他看到了什么,动作不慢,靛青琴刃连连而发,粉碎几张即将咬上烈於赮的鬼面。至此,苍鹰烈於赮体力已渐虚空,动作不及在沙堡中狂暴时迅猛。
“啊——”烈於赮仰天长啸一声,七窍血光初现,接而双刀插入沙土中,单膝跪下,脑袋低垂,不住循环,“我不想的,我没想过!”
“赮皇子。”忘清明白衣翻飞,接近烈於赮。面对数以百计的鬼面,凝神聚气,喝出“赦天初响”,顿时,沙石爆破,气劲破土而出,连杀数十妖魔,鬼面不禁退却几分。忘清明一手拽住烈於赮衣襟,一脚勾起双刀夹于腋下,配合诡步,远离战圈。
奔波一刻,忘清明感到手下烈於赮又开始暴躁。刀气划出,忘清明丢下苍鹰,向后移开。刀气切割忘清明残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幸亏此处唯你我二人,而你也神志不清,小生不怕被看出底细。”忘清明心中所想,正印证他全部行动。
琴者,刀者,青色与金色的气刃撞击。
烈於赮喉中发出低沉之声,脊梁拱起,如狼扑食状,携流囚相杀。忘清明架起月盈缺挡去一式,向侧转身,随手划出青光,预拉开两人距离。烈於赮却是不依不饶,横刀向他腹部斩去。月盈缺一翻,再翻,六弦束缚双刃,一弦凝气再出。
烈於赮向后翻身,左腿为支撑,右脚勾上月盈缺。不妙。月盈缺夹带流囚双刀脱手而出,欲取,却被纠缠打斗得越来越远。两人改为肉搏。然,生于大漠蛮荒之中的烈於赮,身体的强度比忘清明好上太多。一时间,后者已落下风。
“难道方才的静默,是让你恢复体力来咬我一口吗。”面对袭来之拳,忘清明交叠双臂挡去,清晰听闻几声清脆,骨头已出裂纹。忘清明吃痛,仍是无法退开。
纠缠得那么紧,不如就趁此引他去寻夺魄本源。计划已定,忘清明引诱烈於赮,再往南行。可怜月盈缺与流囚,被丢在原处再不被顾及。
不得不说,烈於赮身上的琴咒,下得恰到好处。施咒者对他十分了解,熟悉他的过往与畏惧,因而从五音中选择夺魄角,借心魔杀死他。烈於赮本事不差,北宗能敌者,不该超过五人,除了早已封琴的兰陵君玉楼白,以及四象座能与之对阵,难逢敌手。忘清明总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有思路,却隔着纱布看不真切。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自在。此事详情,还得等他破魔苏醒。
烈於赮的戾气,几乎在一瞬间升腾至极点。就是此地了,只要再逼本源现形便可进行下一步了。面对烈於赮凶猛的攻势,忘清明实在无法。月盈缺是他从炼化之境偶然得之,人说“百器有灵”,何尝不是它选择了他。月盈缺非寻常七弦琴能比,忘清明以气渡化,两者几至合一境界。手中无琴,纵然有巧夺天工之技,也无处展露。
忘清明连连闪退,掠出一道道残影。烈於赮面露痛苦之色,暴怒之下,竟凝出数十气掌,拔山倒树,如狼似虎,本身却迟钝少顷。忘清明尽数躲避,乘此机会,忽然祭出两指,凝成一点璀璨青光,不犹豫半刻,刺向心间。弦法走偏锋,忘清明面上顿失血色,右手缓缓拉出,引心血为线。
眼见烈於赮有要逼近,双指一绕,轻弹,血弦缠上他的手腕,契合苍鹰动作,再转,便捆了个实在。无视他的疯狂啃咬,忘清明目光凛然,左手蓄力而动,通玄琴法终章现世。登时铮铮琴音四起,血雾从弦上爆发,铺天盖地,如潮汐向四周席卷开去。
段非渊,我跟你没完。这是忘清明此刻的第一想法。
兰芷有烟,你欠我的大了。这是忘清明第二想法。
不坑蛮荒,对不起我下的血本。这是忘清明脑海中闪过的第三想法。
天地腥红,白色光柱通天出世,这便是夺魄角本源。见此白光乍现,忘清明手指一松,收回心血,血弦卷入心间,除了撕心裂肺之痛,更有莫名悸动悲伤。
就在此时,一团黑影扑来。忘清明来不及反映,胸口又受到重创。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勉强又接下烈於赮几招,已是强弩之末。
得引他一举击碎夺魄本源,否则本源将转移他处,届时他又得祭出血弦。
烈於赮手中,金光聚集,忘清明出掌以对。拳与掌相撞,两人各自退后几步,血从口中涌出。“蛮荒苍鹰,不过尔尔。”下意识嘲讽一声,浴血奋战。
烈於赮越战越勇,而负伤的中州人,所踩出的诡步已迟缓许多,慢到他已能用掌风伤到。
“苍鹰烈於赮,就让小生看看,这功体上的较量,谁更胜一筹。”忘清明吐了一大口腥红,凝靛青于双手,似拼最后一击。
烈於赮见此,本能地以极招相对,如饿狼扑来。
任务完成。
忘清明思绪已断,目光迷离,最终倒下。
回通玄之后,定要每日围山跑圈十次。这是忘清明在烈於赮思绪中,最后的想法。
第5章 逆水森域(一)
跑圈的想法,似乎就在刚才。但当忘清明从昏睡中醒来时,却被告知已过一天一夜。难怪他觉得头疼,原来是睡得太久。他此刻仍然穿着那身不大好的月白长衫,睁开眼时,便看见月盈缺好好地躺在身边,再一转头。。。
“蛮王啊,偌大的沙堡就没有别的寝室吗,为何我要与赮皇子睡一张床?”忘清明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
蛮王哼了哼鼻子,睥睨道:“皇儿未醒,本王就得确保你这狡诈的中州人不会逃跑。”
忘清明摸了摸鼻子,狡诈?这词儿大约适合他。忽然想到什么,忘清明连忙下榻,拱手:“皇子的琴咒已经治好,应不过多时便可苏醒。不知蛮王可否依照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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