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彩无意识地揪着头发,只觉越来越喘不上气。
“我,我到底怎么了……”
沉青在她面前半蹲下来,余彩扯住他的衣袖,抬起头:“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
沉默片刻后,沉青淡淡地道:“这间屋子里,从来没住过活人。”
余彩:“……”
那一瞬间,失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几乎要让她窒息。
她想起了那一天,她来到出租屋,看见房东奇怪的举动,于是走了过去……
——王叔,你在做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王叔?
——我没有看见什么啊,我只是问你在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住手!滚开!!!!
然后,就再也没走出来。
“……原来,我早就死了。”
全身的力气都在顷刻间被抽离,余彩瘫倒在地,视线里是惨白的天花板,还有模糊了的血色痕迹。
沉青站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杀我,我做了什么?”
余彩抬起手,看见自己的手臂正在脱皮,腐烂,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为什么是我……死了?”
“你的房东已经死了。”
沉青道,“你的仇报了。”
“……”
余彩摇摇头,轻声道,“我不甘心。”
“我还是……太不甘心了……”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躺在地板上的女生就变成了一具彻底腐烂的尸体。
房间满是恶臭。
沉青:“……”
他抱起床上的被子盖在余彩身上,回头看了眼墙壁,摇摇头,走出了出租屋。
吱呀——
楼道对面,老人住的屋门被缓缓推开,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角落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灯火下,半边猫脸的老妇正慢腾腾地吃着什么东西,地板上是一片血迹。
沉青把她的屋门按了回去,一阵寒风从楼角刮来,冻得他立刻收回了手,默默裹紧身上的外衣。
黑色轿车早就停在单元楼下,车门打开,沉青匆匆跑下来,钻进了后排秦墨温暖的怀中。
“冻着了?”
秦墨拍拍他的后背,给他打理微乱的墨发,“有血的味道。”
“嗯,上面的房间里有两个死人,”
沉青道,“一个在墙里,一个在地板上。”
秦墨抬手,立刻有几个黑衣人从街角闪出,上楼查看情况。
沉青挪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安静地在秦墨怀里窝了会,抬头道:“你知道钟晓晓这个人吗?”
秦墨就着这个角度在他柔软的脸颊上刮了下:“不知道。”
“钟晓晓?”
驾驶座上的陆戈道,“我好像记得她也是实验一中的学生,一年前失踪了,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一个和欧阳宇同校的女生,意外被人杀死,又被残忍地砌在墙内,直到一年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有人杀了钟晓晓,但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沉青道,“那个房东应该懂一些符纸道术,用特殊的方法保存了钟晓晓的尸体,然后被余彩撞见了。”
凶手怕事情败露,所以杀死了余彩,但一些特殊的人在死后会忘记自己已死的事实,像个正常人那样继续生活——余彩就是其中之一。
“我明天去趟欧阳宇的宿舍……别捏,走开。”
沉青拍开秦墨的手,又把脸往男人胸膛蹭了蹭,阖上了眼。
——
第二天,失踪一年的学生钟晓晓终于找回的消息在海城掀起了一番波澜。
这个幼年父母离异,因母亲去世而遭继父排挤,最后靠自己成绩考上实验中学的女孩在一年前被人残忍杀害,藏尸出租屋内。后来凶手又因为怕事情败露而将另一女孩杀害并仓皇出逃,至今下落不明——这是放到众人眼前的真相。
下午的时候,沉青挑着上课时间来到学校的男生宿舍楼,潜入了欧阳宇的宿舍。
可惜他来晚了一步,欧阳宇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件也不剩下。
就在沉青要离开时,宿舍半掩的门被人推开了。
“老师,你这样不太好吧。”
突然出现的肖崖靠在门框边,笑嘻嘻地道,“实习老师私闯学生宿舍,这件事要是说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你?”
沉青瞥了他一眼,道:“相比于别人怎么想我,上课时间跟了我一路的你更可疑。”
肖崖道:“原来你发现我在跟你啊,厉害厉害。不过,半路逃课难道不是我这种坏学生的专利吗?”
他笑着还想说什么,却忽然不说了。
走廊那边,响起了由远即近的脚步声。
肖崖闪身躲进宿舍,道:“老师,这下拜托你了,别出卖我啊。”
他的话音刚落,郑伦就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一眼看见了宿舍门口的沉青。
“季老师,你怎么在这?”
他愣了下道,“呼,累死我了……你看见肖崖了吗?那小子又逃课了。”
沉青:“看见了,在这里。”
郑伦:“哦!原来你是追他过来的,辛苦季老师了。”
肖崖:“……”
他道:“老师,真有你的。”
沉青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欧阳宇的死对学校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体育课操场上也不见多少人影。在沉青路过一栋教学楼时,他意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欧阳……”
苏晴在和谁低声交谈,但那个人明显不想和她说话,语气里带了几分矜傲的尖利。
“苏晴,你有完没完,不就死了个男人吗?瞧你这鬼样子,嘁。”
苏晴轻轻道:“洛语,欧阳是你的未婚夫,不是我的。”
沉青脚步一顿。
那个叫洛语的女生嗤笑一声:“哟,你还记得他是我的未婚夫啊,那每天当着我的面和他勾勾搭搭的又是谁?”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
“只是上床的关系?我知道嘛,等以后我和他结了婚,你不还是要过来做他的情人。”
洛语挨着墙壁,漫不经心地打量自己新做的指甲,“可惜咯,他这么一死,你们苏家打得好算盘又没着落了。”
“……”
难堪地沉默了一会,苏晴咬咬唇,又道,“那你知道钟晓晓被找到的事情吗?”
这句话才刚刚说出来,洛语的脸色就变了。
她冷声道:“哦,你是要威胁我了?”
苏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苏晴,以前我不和你计较,是因为你不配,”
洛语点了点她,冷冷一笑,“再到我面前提她……就给我小心点。”
她抛下这句话,不顾苏晴发白的脸色扭身走了。
楼梯上脚步声逐渐远去,沉青躲在暗处看着洛语的背影,微微挑眉。
欧阳宇的未婚妻,洛语……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女生,已经死了很久了。
第二十八章 原型
洛语走后, 苏晴并没有回教室,而是独自向走向另一个地方。
沉青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地跟了她一路, 最后来到女生宿舍前。
苏晴摔开寝室的门,缓了口气,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
她来到书桌前,桌上摆了一只旧迹斑斑的洋娃娃, 四肢的线头脱落, 露出了发黄的棉团。
苏晴脸色一变, 拽起那只洋娃娃就跑到阳台前, 把布娃娃从楼上丢了下去。
沉青的目光跟随过去, 从阳台上可以望见好几百米外一片湖泊, 湖边荒草丛生, 显然很久没有人去过了。
把洋娃娃丢掉后,苏晴又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是睡过去了。
沉青在旁边等了一会,确定她真的睡着后,离开了寝室。
他在女生寝室楼下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刚才丢下来的洋娃娃, 仿佛它已经凭空消失了。
并未纠结于那个娃娃的沉青又顺着刚才看到的路寻到了那块湖,湖的四周长满枯草,湖面漂浮着绿藻, 碧绿得望不见湖底。
不远处响起来脚步声, 沉青回头, 看见几米外的肖崖慢悠悠地踢开了一颗小石子, 冲他吹了声口哨。
“老师,又是你。”
沉青道:“郑伦呢。”
“郑伦啊,他可管不了我。”
肖崖道,“倒是老师你可真过分,随手出卖人。”
“我没有偏袒你的必要。”
“是是是,没有没有没有。”
肖崖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在湖面上打出一个漂亮的水漂。
“老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对了,你知道这是学校最有名的鬼湖吗?”
沉青:“不知道。”
他并没有要询问的意思,但肖崖已经自顾自说起来了:“这片湖可是死过不少人,去年这个时候还有个倒霉鬼掉进里面淹死了,啧啧啧,据说现在都没找到尸体呢。”
沉青道:“这里只有三米深。”
“咦,老师怎么知道?”
肖崖道,“是只有三米深,但就是找不到尸体啊——知道为什么吗?”
他顿了顿,朝沉青神秘地一笑:“因为那个被淹死的倒霉鬼……自己爬上来了。”
“……”
沉青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肖崖靠近了他一步,压低声音道:“我亲眼看见的,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那个鬼就会从湖底爬上来……爬到楼里,在走廊上游荡,最后停在门口,敲响你的门。”
呼——
一阵寒风吹过,草叶窸窣作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
沉青无所动容:“哦,那真可怕。”
肖崖:“……”
“嘁,真无趣。”
他道,“老师你对我就冷冰冰的板着脸,对别人就不这样,偏心。”
沉青瞥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这个人可能有病,于是不再理会他了。
他没有打电话给陆戈让他来接自己,而是在外面搭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内开了暖气,沉青慢慢地阖上眼,靠在后排睡着了。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却并不是驶向市区,而是开往了城郊。
沉青似乎一无所觉,闭着眼睛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你在这行干了很多年吗?”
司机道:“是啊,算算也有十年了。”
“家里有孩子吧。”
“可不,大的那个已经读大学了,小的还在初中,每次考试都前十名,争气!”
“你的妻子知道你今天出来吗?”
“当然知道,她今天过生日,待会送完你我就回去陪她了。”
沉青睁开眼:“可惜了。”
司机:“啊?怎么了?”
他扭过头回来看沉青,眼中还是无知茫然的神色,嘴角却咧开,拧成一道扭曲的笑容。
——本该照出他的影子的后视镜里,空无一人。
沉青道:“可惜,你被杀了。”
呼——
车窗外刮起漫天风雪,司机的皮肉迅速溃烂暴涨,衣衫尽裂,一只巨兽撕破车顶,咆哮着露出原型。
黑色气焰涌动,沉青一脚踏进风雪之中,三千青丝尽散,衣袍猎猎飞扬。
“堂堂玄冥后裔,却沦落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道,“要安慰一下吗?”
玄冥喉咙里发出暴虐的吼声,利爪在地面刨出深深的沟壑。
“墨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沉青嘴角稍扬,流露出一点嘲讽:“哦,那来啊。”
刀割入骨的风雪与黑焰相撞,如骇浪山倾,迸开千万雷霆轰鸣。
轰——
大战一触难收,当妖居委众人闻声赶至时,风停雪消,战局已然明了。
皮开肉绽的巨兽颓然倾倒在地,犹有一息尚存。而在他不远处,墨蛇漠然独立,脊背挺直如钢锋。
“……”
妖居委的李轩稍稍抬手,示意其他人暂时不要上前。
沉青知道有人来了,但他不愿意动。
寒冷如木锥刺入每一寸骨缝,很冷,冷到生疼,冷到钻心彻骨。
好冷。
冻得僵直的墨蛇混混沌沌地想着。
好疼,想回妖界……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小墨蛇。”
意识昏沉间,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暖意兜头罩下,他被人拥入怀中,仿佛瞬间置身于暖炉之中。
秦墨抚摸他冰冷的脸庞,又给他按揉快被冻僵的手腕关节,用毛毯裹住了这一只默默往自己怀里钻的青年。
“每次都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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