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尖旋转的笔忽然掉到桌上,池烈下意识望向雁回,看到他正双臂抱胸地偏头打量自己,脸上挂着戏谑般的浅笑。
考场里很安静,最多只能听见铅笔摩擦的声音。池烈剜了雁回一眼,见他还是用那种暧昧的眼神关注自己,便低头毫无畏惧地把手机掏出来,发送过去一条消息。
“我要提前交卷。”
池烈用余光看到雁回正打字回复自己。
[上流婊`子]:交卷也要在教室里坐到打铃。
“麻不麻烦啊,反正现在只有你监考。”
[上流婊`子]:我监考和你交卷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池烈无语凝噎,这人装傻充愣的时候真他妈很气人。
[上流婊`子]:你乖一点儿,这里还有别的同学呢。
[上流婊`子]:不过我也觉得,这个时间和地点很适合我们。
池烈愣了愣,疑惑起来:“适合什么?”
雁回那边很快发来两个字。
——私通。
池烈登时脸上一热,打字按键都不稳了:“滚滚滚滚滚谷咕咕鸟”。
撤回,重新输入:“滚!!!”
本想着发完这条消息就把手机塞回口袋,然而被雁回分了神,池烈心不在焉地把摸索了一下就松了手,不料手机直接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全场考生的注意。
池烈低声咒骂了一声,弯腰捡起来后,看到雁回已经慢慢地走了下来,停在自己身边。
“交上来。”
一副监考老师抓包的严肃口吻,连脸上的表情都一本正经起来。
池烈倍感无语,但这么多人盯着他们,又不能发作,只好翻了个白眼把手机递给他,并用口型警告雁回:给我等着。
★★★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试卷和答题卡都从后向前传到了雁回手里,他用极快的速度整理好塞回纸袋中,没有多看池烈一眼就出了教室。
池烈咬牙切齿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先是回了班里,没有发现雁回的人影,便又去艺术楼里找他,然而连办公室都锁上了,池烈才反应过来雁回故意躲起来戏弄自己。
“这混账……”
池烈出了校门,才发现雁回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他趁四下没人才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接着玻璃就慢慢摇了下来,里面传来雁回的声音:“进来。”
池烈拉开车门坐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扯起雁回的领口质问他:“手机!”
雁回轻轻笑出声,从容不迫地把池烈的手掰开,温言道:“我交给教务处了。”
“……”池烈愣住了,脱口而出就是脏话:“操——”
“开玩笑的。”不等池烈说完,雁回又坦白了真相。看到池烈脸上由惊诧转为愤怒的表情,他又忍不住多笑了几声,把手机拿出来还给了池烈。
池烈觉得胸口都被他气得发闷,一把抓过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念叨着:“你大爷的,你有病啊!”
雁回心情愉快地发动引擎,车子开始移动的时候,池烈才想起来自己早该下去的,他看着雁回往前开了几十米,回头问他:“去哪儿?”
雁回理所应当地回答:“当然是找个隐蔽的地方。”
池烈眉头皱得更深,警惕道:“你要干嘛?”
雁回理直气壮地回答:“跟你做见不得人的事。”
池烈:“……”
车子在某个偏僻的地方一停稳,雁回就伸手按住了池烈的后颈,对准他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池烈没有躲,也没有暗自较劲地抗拒,就这样任由雁回舔弄自己,甚至开始被他牵引着沉浸在微醺般的缠绵里。
雁回每一次吻他都像是一场斯文的入侵,明明行径野蛮无比却偏要伪装出温柔。池烈只能不断地为他妥协让步,最终败下阵来,却仍不愿意承认对方凌驾于自己之上。
等到呼吸都产生了热度,唇舌才渐渐分离开,雁回又再厮磨了一阵才彻底罢休。他满意地看着池烈近在咫尺的五官,那张凌厉的脸此时透出狼狈的红,这副表情足够让他心神荡漾好一阵。
虽然很想把手探入进少年的绝对领地,去把他揉捻得脸色更红眼睛更湿,但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雁回便及时止住了欲`望,慢慢靠回自己的椅背上。
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寒气扑面而来,让池烈清醒了许多。
他听到雁回用打火机点烟的声音,又听到雁回对自己说:“十四天假期,分我五天。”
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
“想带你出去转转。”雁回吸了口烟,把烟雾吹到了池烈身上。
池烈透过灰白模糊的丝丝烟雾看着雁回,恍了下神。
“……去哪里?”
“还没想好。”雁回望着前方的道路,喃喃道:“总之得是个……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进入寒假的第一天就下了场雪,白光透过窗帘直接照醒了池烈。他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片刻后又忽然睁开眼,强忍着困意拿手机。
十二点半了。
通知栏有几条未接来电,池烈把手机从静音切回正常模式,然后把电话拨通。
“醒了吗?”电流里传来醇厚的声音。
池烈闭着眼疲惫地“嗯”了一声,接着听到对面说:“那我现在去接你。要吃什么?”
“随便……”池烈说话含糊不清,显然还没能克服困意。电话那边也没有多催促,笑着说了个时间就挂了电话。
池烈又躺了十分钟后,才使劲揉了几下眼睛起身下床,出房间后确认家里没人便放心地去洗漱了。
刚醒来的时候有很强烈的不真实感,等困意散去后又感到局促。池烈把前一晚收拾好的行李箱拖出房间,盯着它发了几秒钟的呆。
接下来要跟雁回相处好几天的时间,池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从容地应对他,毕竟连邀请都是心血来潮答应下来的——在雁回挑衅般地问了句“敢跟我走吗”后,自己第一反应是气焰嚣张地丢下一句“去就去啊”。等回过神再想问雁回理由的时候,对方已经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了。
池烈深呼吸后长叹一声,拎起行李箱下楼。雁回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看到池烈后没有下车,只把后备箱打开让他自己放上去。雁回从后视镜里盯着池烈的动作,等人上车后就把烟掐了,递过去早餐的纸袋。
“这个点只有快餐了,你将就一下。”雁回慢慢倒车,偏头看了眼池烈问道:“你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了吗?”
“没。他们不管我。”池烈低头拿出纸杯,闻了一下是最讨厌的咖啡味,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
“消失五天要是按失踪处理,我可负不了这个责任。”
池烈嫌他啰嗦,又懒得解释家里人平时真的不限制自己出行,以前自己一个多礼拜没回过家池裕林也不会多问的。不过这次万一被池钰知道就难办了,哥哥发起神经来可能真的会带一个警队出来找人。
于是池烈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简单说明了一下。
“下午三点的飞机。”雁回轻描淡写地说,“身份证带了吗?”
“嗯。”
雁回余光瞥了他一眼,把车速稍稍放慢了些,等池烈吃完再加快去机场的进程。到达目的地后,雁回去贩卖机买了罐牛奶丢给池烈,然后去把后备箱的行李提出来。
甘甜温热的甜奶缓缓流进胃里,池烈才觉得新一天真正地开始了。他从雁回手里接过自己的箱子,向前走的时候能听到滑轮碾压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松脆声响。
大概不是出行的高峰期,机场大厅没有想象中人多,行李托运和安检的队伍都很快。两人在登机口外坐着等待,雁回低头看手机,再抬眼时看到池烈把喝空的牛奶罐扔了。
上唇边沾了圈乳白色的印记,池烈没等发觉,刚一重新坐下就被雁回搂住了脖子。他的脸慢慢凑过来,单薄的唇瓣轻轻贴到自己嘴上,旁若无人地亲吻起来。
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麝香和烟草的味道,池烈嘴角被啄得发痒,发现登机口的工作人员往这边看了一眼,便立刻皱眉推开了雁回。
雁回若无其事地抽回身子,继续低头看手机,但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揉`捏池烈发红的耳朵。
池烈觉得胃里有一团发着光的暖流,正湿漉漉地缠绕上自己的骨骼。靠近心脏的位置隐隐发热,那是一种极其不安稳的舒适感,微妙地升温,又悄无声息地沉下去。雁回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很多次都有这样的感觉。
“走了。”雁回听到登机广播后把手机放回口袋,拍了拍池烈的肩膀。
“嗯。”
★★★
没等起飞,池烈就睡着了,头靠在窗户旁,安逸沉稳。
雁回双臂环抱在胸前,偏过脸看他。池烈脱了外套搭在腿上,于是修长白`皙的脖颈完全`裸露在外。从下颚到若隐若现的锁骨,少年的肌肤线条堪称完美,喉结处更是散发着这个年纪的男生介于青涩与性`感之间的气质。
这样的颈部总是能让雁回联想到青苹果,散发出清甜的香味引诱人咬下去,入口时才发觉酸涩微苦。有几分钟他看得太入神,竟真的萌发了上前啮咬的念头,甚至还认真考虑起来从哪个角度下口,不会给池烈造成太深的痛感。
越想越觉得口渴,雁回找乘务员要了杯冰水,沉默地一饮而尽。
池烈睡了将近三个小时,飞机落地的震动把他晃醒了。下意识胳膊向前舒展开,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面前有人递给了自己一杯可乐,想都没想拿起来喝了。
“这么困,昨晚没睡吗?”雁回伸手去揉池烈被压乱的头发,蓬松起来的样子看着比平时可爱多了。
池烈揉着眼睛,没有搭理他。
昨晚睡是睡了,不过是在凌晨才睡着。在这之前,池烈总是忍不住上网搜今天要旅行的地方,好像在网上被评为“年度最美冬日度假胜地”。其中最出名的是滑雪山庄,游乐设施丰富,好评如潮;山下是适合旅客游玩的古镇,景色优美,夜晚更是热闹非凡。
池烈看完一篇游记又点进第二篇,相关推荐总是没完没了,他就强迫症一般全都看了个遍。等看时间发现都半夜两点,也依然是没有困意。
“就像小学生春游前一晚一样。”雁回见他一声不吭,就更有兴致逗他。
“啧。”池烈转头瞪他,“你有病啊,我什么时候睡觉跟你有关系吗?”
雁回慢悠悠地说:“我只是担心你白天睡多了,晚上亢奋,影响我。”
“你算什么东——”池烈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他:“我们住哪?”
“租了私人公寓。”雁回盯着他的脖子,语气轻佻,“非常……私人的那种。”
池烈皱着眉头没说话,他也猜不透雁回到底搞什么幺蛾子,但总有不好的预感。
下飞机后,先打了辆车去公寓。房子从外表上看和自己想象中差别不大,等进了门,池烈才发觉雁回说的“非常私人”是什么意思。
“操……”池烈指着浴室门觉得眼前发黑,“自己家是透明的,在外面也要透明的,你他妈不觉得自己变态吗?!”
雁回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随后叹气道:“小孩子还真是不懂大人的情调啊。”
“恶心。”池烈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上二楼,没等走完最后几节楼梯就傻了眼。
公寓二楼只有一间卧室,不,准确地说,整个公寓二楼就是一间超大的卧室。放眼望去,如同豪华版的酒店大床房,灯光暖黄,落地窗外是白皑皑的雪景。而旁边,又是一间透明浴室。
——这他妈怎么设计的?!
池烈难以直视,这种扑面而来的恶趣味的确很符合雁回“非常私人”的口味了。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至少这公寓里有两个浴室。只要雁回别发神经盯着自己,楼上楼下都是可以选择避开他的。
所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严重的问题。
一张床,他睡哪?
虽然这张床显然是为了两个人准备的,但池烈死都不愿意跟别人睡同一个地方。从小到大自己都是独立的房间,地盘意识相当根深蒂固,更何况面对雁回,池烈一不留神就要割地让步,跟他睡一起相当于自寻死路。
池烈暂时想不出合适的办法,只好先把行李箱放下,然后回一楼慢慢琢磨。
雁回正拿空调遥控器调试温度,看到池烈后,把手里抱着的东西丢过去了。白花花的一大团,池烈接住后发现是一条新的浴巾。
“后院是温泉。”雁回朝着推拉门扬了扬下巴,“你也累了半天了,去泡吧。”
对于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怀,池烈保持着警惕。然而接下来雁回神色正常地说:“这当地盛产海鲜,我去外面看看晚饭买什么。”
池烈见他已经把外套穿上了,这才松了口气。
等雁回出门后,池烈如释重负地把衣服脱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浴巾围在了腰上,然后推开门进入后院。这里冬天不会有刺骨的寒风,即使在室外也是能忍受的温度,池烈很快就进到温泉池里,热流包围住全身的舒爽感令他忍不住想把每一寸皮肤都浸入其中。
世界很安静,只有耳边冒热气的汩汩水声。
池烈放松身体,口鼻以下的地方全都慢慢没入水中。温暖让意识也随着身体飘忽起来,于是那份不真实的感觉又浮现了——
关于雁回与自己,难以界定的暧昧距离。
与其说对两人关系产生困惑,不如说是对模糊不清的情`欲有了憧憬。池烈也不知道是从具体哪一天起,自己对于雁回的厌恶变得微妙起来,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对待自己的方式就区分于别人,这就注定了池烈没办法忽视他的每一个举动。
对自己好的、坏的、关心的、戏弄的、温柔的、冷淡的、亲密的、蛮横的……反应与心情堆积得越来越多,最后统统从一个小小的罐子里喷薄而出,到处都是狼狈不堪的糖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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