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鸭子]:随便填几个就行。
原本还在飞速打字的手突然顿住了,池烈犹豫两秒,长按住了删除键,把那一大段文字瞬间清空。
“嗯。”池烈觉得身子在缓缓下沉,见雁回那边不再有动静,他又问了一句:“那我写霍格沃兹怎么样?”
[免费鸭子]:你怎样都好。
池烈现在看雁回的新备注名真是合适极了,他除了被自己免费嫖以外,简直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不过转而一想,池烈也没有埋怨他的理由。
说到底……雁回只是对自己的未来毫无兴趣而已。
最近寒风停了,阳光和煦,教室里的暖气依然开得很足。池烈的座位刚好轮换到靠窗,一到下午,温度就烘得他整个人懒洋洋的,题刚读了一半就忍不住合起了眼皮。
再睁开眼时已经上课好几分钟,胳膊下的试卷被他刚刚压得有几道褶皱。纸张展平后还是有痕迹,相当难看,池烈立刻失去了继续写下去的劲头。
现在离高考还有一百零几天,那么这个‘零几天’就干脆用来进行最后的放松,从第一百天开始认真学习好了——池烈在心里定下了这个计划,来为自己的拖延症寻找个合适的借口。
他正愣神的工夫,数学老师忽然点名让他上黑板写题。池烈刚睡醒,脑子还混沌着,一个简单的数列看了半天还写错了步骤,因此数学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又数落了他好几句,说什么“整天来这里混日子”“严重浪费教育资源”之类的话。
其实只是审错题目而已,如果再重新写一定不会出错的。池烈懒得跟老师辩驳,老古董这么大年纪了,心肯定一碰就碎,真跟他犟起来还得给自己加个目无尊长的罪名。于是池烈就悄悄冷哼一声,把粉笔丢进了黑板凹槽里,下台回座位了。
大概是他把今天仅有的耐心都用在了数学课上,轮到雁回又突然找茬时,池烈可就没那么乖顺了。
“不是你跟我说‘随便填就行’的?现在又让我大老远跑过来,你遛狗呢!”
不对,怎么脱口而出的话跟骂自己一样。池烈来不及改口,就看到雁回郑重其事地点了个头。
“是随便填,不代表空白着也能交上来。”雁回目不斜视地对着电脑屏幕敲键盘,“百日誓师那天也要用,全年级的志愿都要印在横幅上。”
池烈不耐烦地叹气,“可我本来就没想考的学校,印的时候把我名字去掉不就得了。”
他就随口抱怨一句,没想到雁回很快接受了这个提议,“也行,去掉你班里正好三十四个人,偶数排版看着还整齐。”
池烈哑口无言。
——去掉自己不仅人数会整齐,分数也会平均上涨不少吧。
脑子里由此蹦出来这个想法。
当然这并不是过度解读雁回的话,池烈只是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班里多余的那个人。上学期也出现过任课老师把他的分数去除再计算平均分的情况,那时候池烈完全不以为然。如今他却做不到完全忽视老师们的态度,尤其是和班集体挂钩的情况下,也意味着和雁回有关。
池烈从没听他说过每次考试的班级平均分,现在想来,恐怕很多次都是年级垫底,也很大程度是因为自己拖后腿。
“晚上一起去吃饭吗,”雁回头也不抬地誊写着几张学生信息表,“我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那我也要跟着早退?”
“是啊。”雁回理所当然的口吻,“我给你开张假条就行了。”
池烈欲言又止,沉默几秒后答应他了:“那去吧。”
雁回抬手拿了个笔记本,随意撕下一页,假条写好后就放到了一旁。
池烈瞥到了桌面上的透明文件夹,里面几行字映入眼帘后,他发现这是班里几个优等生的保送申请书。也就是说一旦名额拿到手,这其中有的人就不需要再为高考忙得焦头烂额,可以极其轻松地毕业。
他早就不会对那些刻苦读书的同学再嗤之以鼻了,虽然有的人看起来像书呆子,但“努力”这件事本身不该被贬低嘲笑,更可况人家都是实打实的优秀,而自己连思考个志愿目标的力气都懒得提起。
不过与更多普通同学相比,池烈的压力还没有那么大,他能把所有基础题的分数拿到手就万事大吉。加上周末还有一对一补习班的辅助,只要他耐心地熬过这段时间,考上个普通的三本院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到时候他一定要选个离家很远的城市,离池裕林他们远远的,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这个目标还不足以成为让池烈用功的动力,毕竟在人身自由方面他从来就没有过多被拘束的感觉。
真正让他想远离的,是面前的这个人。
池烈知道他们见不得人的关系越早结束越好,尤其是对自己而言,总不可能把大好的青春时光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尽管现在他还没享受够雁回带给自己的刺激,但他琢磨着剩下一百多天怎么也该满足了,正好到毕业时可以自然而然地摆脱掉这份记忆。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回去上课。”雁回抬头看到池烈还在原地待着,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轻轻笑了笑,说道:“怎么了,再不走我可就要锁门了。”
池烈回过神来,没再多看他一眼径直出了办公室。刚走几步心就开始怦怦直跳,一呼吸还胸口发闷。
不知道突然紧张个什么劲儿,甚至也不敢正视雁回的眼睛,仿佛自己不小心看一眼就会被石化似的。
夜幕将至,天空墨蓝。
池烈交完假条从传达室里出来,看到雁回的车正大光明地停在门口,丝毫没有避讳。他环顾四周发现人不少,于是果断选择无视雁回,直到车跟着自己缓缓开到了校门外的拐角,池烈才上去。
雁回抬手把车内的暖风调高了温度,问他:“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我不怎么饿。”
这个时间正是出行的高峰期,每过一个路口就堵上好几分钟。雁回点烟的工夫,看到远处商业街上有敲锣打鼓的舞狮队,红灯笼也亮了好几排,便偏头问池烈:“年不是已经过完了吗?”
池烈瞄了一眼窗外,“今天元宵节啊。”
“怪不得。”
池烈以为这么重要的节日是人尽皆知的,没想到雁回仍然游离在外,包括之前的春节也如此,便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不回家啊?”
雁回偏着头,不明所以地反问道:“我不是一直在家吗?”
“可你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
雁回被池烈茫然的表情逗笑,“这不就够了。”
池烈有点迟钝地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如果一个人住的公寓就算“家”的话,那无需任何节日也照样是“团圆”了吧。而自己向来喜欢热闹的节日气氛,以为所有人都是如此,原来也有雁回这样的例外。
但至少……雁回现在的时间是与自己相连的。
池烈怔了怔,余光发现对方好像在盯着自己,他立刻不自在地把脸望向窗外,假装观察路灯。
不少热门餐厅排号都要等一个多小时,雁回便挑了家价格稍贵的泰国菜馆,里面环境幽雅,放眼望去只有两三桌客人。
菜夹到一半时,雁回想起来问他还要不要吃汤圆,一抬眼就看到池烈低头拿勺子小口地嘬汤。大概是这样的姿势省劲,池烈越喝脸越靠下,最后干脆连勺子都忘了,嘴唇贴着碗边开始吸。
雁回安静地笑起来,没去打扰他,等汤喝了一大半才提醒池烈多吃菜。
“今天晚自习是什么来着?”
池烈想了想,“英语。”
雁回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今年一模的时间有点早,你有空多背单词吧。”
一边带自己逃课还一边提醒自己学习,真是新的一年新的牌坊。池烈给了他一记白眼,闷声嘟囔起来:“单词成千上万,背了记不住,记住了也不一定会考。”
“你不用把眼光只放在考试,趁现在的氛围多学点以后也用得到的东西,这样对你来说更好。”雁回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抿了抿唇,丢到一边,“反正无论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池烈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勺汤,没再听清雁回的话就开口打断了他。
雁回手指缓缓蜷缩,把要说的半句话咽了回去,淡笑着冲他“嗯”了一声。
吃完饭后两人上了电梯,商场顶层有一家琴行,雁回进去挑出几架合心意的试音色。他早就有换琴的打算,但又懒得把家里大件物品换新,正好今天心情好才想来看看。
池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歇息,他从没见过雁回上课的样子,但光是现在这样望着那个端正挺拔的背影,就能想象得到音乐课上那些学生们的心情。
他听不出钢琴音色上的差别,只知道都一样昂贵,本以为买乐器要慎重地考虑很久,然而雁回却以极快的速度选定了喜欢的那架。
销售员犹豫了一下,礼貌地问他:“先生您不再试试别的了吗?”
雁回轻轻摇头,“这台就是最合适的。”
在他付定金的空当,池烈悄悄按了两下琴键,发出的声音清脆又柔和,有点好听,趁没人注意他又敲了几下。
自己小时候被母亲逼着上过特长班,什么围棋绘画小提琴,但每次都学不过一礼拜就吵闹着回家了。池烈天生性格就爱三分钟热度,所以至今为止都没有培养出特殊的才能,也欣赏不来太艺术的东西。不过雁回在朋友圈分享的歌曲他都有点开听完,哪怕是节奏过于缓慢的音乐也挑了几首下载。
池烈印象里,雁回除了抽烟喝酒的不良嗜好以外,就基本没表达过什么别的兴趣,顶多偶尔再看看书和纪录片,恰好这些都是自己没意愿了解的,只剩下音乐还能不费脑子地听。
但是那些曲子可真无聊啊……催眠似的,写作业时播放很快就困了。
雁回结完款后走过来,自然地揽住池烈的肩膀,“要吃汤圆吗,我刚才看到四楼有卖。”
“我家里有。”池烈随口答话,接着转而一想,家里买的跟雁回买的又不一样,便立刻改了口:“那去看看吧。”
并非专门卖汤圆的店铺,不过是为了元宵节而临时加的卖品,口味很是单一。池烈现在没多余的胃口,要了一份只能打包带走。他怕汤洒出来,一路小心翼翼地端着包装盒,雁回中途有几次故意急刹车,于是池烈那张表情紧绷的脸瞬间露出恼火的神色。
雁回因此笑容更深,还若无其事地跟池烈说:“放心吧,包装比你严实,什么都流不出来。”
池烈不懂他干嘛拿这个破盒子跟自己类比,过了半晌才琢磨出点含义,接着身体仿佛被唤醒了些糟糕的记忆,低头再看这一盒汤圆的颜色都没食欲吃了。
“怎么突然坐不住了。”雁回瞥了他一眼。
“你管我,”池烈卯足了底气,“我要是乐意还能在你车上蹦呢!”
“是吗。”雁回声音十分悠长,正好车子现在遇上红灯停下来。他慢慢朝池烈的方向凑了过去,嗓音轻得像是沙哑了一般:“怎么蹦的,我看看。”
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烟草的味道,池烈凝着眉往车门边缘靠了靠,“等你有坟头了我天天蹦给你看!”
雁回的手冲自己额头伸了过来,池烈下意识眯起眼,而对方只是拨顺了他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没再做多余的举动。
池烈忽觉喉咙一阵干燥,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转脸望着窗外。封闭空间里的暖风烘得他心里上火,莫名其妙地情绪变得焦躁。
过不久就要到家,雁回在小区外的路口停下。副驾驶的车门刚推开到一半,“嘭”的一声又被重重地合上了。
没等雁回开口,池烈就皱着眉把脸转过来,言简意赅:“我哥。”
再抬头就看到那辆灰色悍马从小区楼口缓缓驶出,雁回没有犹豫,继续踩油门开了进去。池烈心里一沉,惊愕地看着他,“你干嘛?”
雁回神色自若地解释:“要是他路过看见了我们停在外面,就更解释不清,还不如现在直接开进去大大方方打招呼。”
池烈无意识地“啧”了一声,车子慢慢开到悍马旁边停下,一声鸣笛。
两扇车窗同时摇了下来,雁回没有说话,看着池钰一副讶然的神色问自己:“你怎么在这儿?”
“噢,今天元宵节学校晚上停课,”雁回自然地露出笑容,“我有别的事正好顺路,就捎上池烈送他回来。”
池钰了然于心地点头,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雁回,徐徐笑道:“麻烦你了,没想到你们现在相处得挺好。”他视线稍稍移了一寸,看到副驾驶上垂头的少年侧脸,声音上扬:“池烈——”
对方极不情愿地应和了一声。
“记得跟老师说谢谢。”
“烦死了!”
雁回又笑了笑,对池钰道:“不用客气,都是看在你面子上。”
“我还这么有颜面啊。”池钰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提醒他:“路上人多,你开车小心吧。”
毕竟占用了公共车道,他们都没再多说什么,各自开车离去。等池钰的车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池烈才松了口气,“靠,太倒霉了……”
“刚刚你哥车上那个女的。”雁回冷不丁地开口。
“啊,我嫂子,怎么了?”
雁回停顿了几秒,说道:“挺漂亮的。”
池烈奇怪他干嘛没由来地表扬起别人来了,但说的也确实很对。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雁回又接着说了一句:“不如我去勾`引她吧。”
他话音未落,就偏头看池烈的反应。
少年的脸色迅速地冷了下去,眼睛不知所措还有些愤怒地望过来,有点语无伦次:“你别想打她的主意,我嫂子跟、跟我哥很多年了,不可能对你感兴趣……”
车子熄了火,雁回解开安全带,转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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