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丢下的那两个徒弟,他心里也不好受,别的地方很难惹动他的同情心,唯独师徒他招架不住,因为总是忍不住会去代入慕峥。
一想到坐在那里,孤零零的被师父抛下等死的是慕峥,他就心头发闷浑身难受。
白璃没有走,只是抱着木盒子倚在座上,似乎在回味方才那两个徒弟的神情,表情有些许愉悦,只是笑意没有染上双眸,仍是一片冰冷如霜。
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甚至多了几分狠厉。
见他没有走,剩下的人不由惴惴不安,往常白璃每次只玩一个游戏,今日莫非是觉得这个游戏结束的太快,还想再来一场吗?
苏云泺也正奇怪,却见白璃的目光从放空状态恢复正常,又落到自己身上。
苏云泺:“……”
干嘛,老子只有一个徒弟,有生牌肯定会给徒弟的,然后用别的手段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想弄死老子,七大控灵师联手都做不到,你死心吧。
白璃并没有这么想,只是坐着,和他对视。
接着,门外一名侍女款款而来,手中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个小碗,冒着蒸腾热气。
某位判官大人该喝药了。
苏云泺:“……”
苏云泺转过头,怒气冲冲的瞪着慕峥,看你干的好事。
此时的慕峥也不再装死,麻利的起身接过药碗,摸了摸碗的温度,不是太热,看来是放到适宜才端来的,于是递给苏云泺:“师父,你不想他看笑话,就乖乖喝。”
废话!
苏云泺狠狠瞪他一眼,乖乖接过碗。
白璃仿佛真的是在等他喝药,见他接过药碗,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摸着下巴,好整以暇。
必须不能让白璃这个晚辈看了他的笑话,苏云泺面色平静地断过碗,先小啜一口尝水温。
紧接着一张脸便被苦的皱成一团。
卧槽!!!
这比他平日喝的酸苦上了好几倍啊!!!
苏云泺含着一口药,吐了丢人,吞又吞不下去,难受的涨红了脸。
慕峥脸色一变,夺过药碗闻了闻,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顿时冷冽无比,朝外望向白璃:“你动了手脚。”
白璃两手一摊:“放心,找大夫添了些好东西,不是害他的,本座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来折磨他。”
就是难以下咽的药材多放了些,存心让他难受。
苏云泺屏住呼吸,吞刀子似的勉强吞下去,接着用要多狠毒有多狠毒的眼神瞪向白璃,后者懒洋洋一笑,你爱喝不喝。
那边慕峥已经小尝了一口,觉出其中确实都是补药,并无不妥,再看苏云泺一副要将白璃生吞活剥的模样,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无奈。
但端着药碗的手却并没有收回的意思。
苏云泺简直绝望:“他故意的!”
慕峥:“嗯。”
苏云泺强调:“他故意让我喝不下去的!”所以就别喝了吧。
慕峥面色平静:“小口小口的喝。”
苏云泺:“……小口我也喝不下去!”
慕峥:“你不怕他看笑话了?”
苏云泺:“他爱看不看!”
慕峥:“可是刚才那口你就喝下去了。”
苏云泺:“……”
又来!
不想白璃看笑话,也不想喝这个明显有捉弄意味的药,苏云泺生气的伸手去打慕峥端药碗的手,想把药弄撒,不料慕峥手极稳,一把攥住他,沉下脸,眼神冰冷:“师父。”
他的语气是很明显的警告了,这个徒弟没有以前那么乖,苏云泺认怂立刻顿住。
另一边,昨晚和他对骂半宿的赭衣青年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位兄弟,业务不熟练啊。”
慕峥用警告的冰冷眼神盯住苏云泺,还不忘回道:“哦?”
赭衣青年大言不惭道:“你不知道吗,师父他们年纪越大,性格越像小孩子,很不听话的,我师父不想喝药时,都是我用嘴巴强行喂得。”
一边看好戏的白璃立刻眼神复杂的瞟了赭衣青年一眼,带着明晃晃的嫌弃。
苏云泺被慕峥捉着手,手劲不小,想着如果药真的翻了,搞不好他会更惨,于是不敢大动作,只能扭头白了赭衣青年一眼:“听你在放屁!”
可他刚说完,白璃也摸着脖子若有所思,似在回忆以前的时光:“从前我闹脾气不喝药时,我师父也这么喂过我呢。”
苏云泺:“……”
三人成虎,苏云泺认命:“我喝,我喝。”你们厉害!
他表情恶狠狠的,伸手就要去接药碗,想着接过药碗随手就泼了,慕峥也别想拦住他,想看老子笑话?老子偏不给你们看!
结果,许是他心思太过外露,许是慕峥猜到了他意图,端着药碗的手让了让,接着趁他不注意,瞬间点了他几个穴道。
苏云泺顿时一怔,便觉肩膀一下没了知觉。
苏云泺:“慕峥!!!”
慕峥略有愧疚:“抱歉,我信不过你。”
苏云泺:“……”
慕峥抬头看了眼隔壁的小孩子,对师父道:“麻烦把他的眼睛遮住吧。”
少儿不宜。
那位师父后知后觉,忙将小徒儿搂过来捂住眼睛,自己也顺道紧闭双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慕峥!你他妈敢!!!你——唔!”
一声短促的叫喊吞没在唇齿之间,牢房离得太远,赭衣青年只能通过牢柱大概看到慕峥搂住苏云泺,上半身覆了上去,不由赞叹一声:“喔哦,就说了,师父不听话,按住亲一顿就没事了。”
白璃倒是看得清楚,表情变化没有赭衣青年那么明显,但一双明眸之中难得褪去几分寒意,多了一丝戏谑。
可当他想到自己的处境时,那份戏谑瞬间便被无边的绝望吞没。
他看得出来,苏云泺骂归骂,骨子里是很疼这个徒弟的,这种冒犯算什么。
可他自己呢?
寝宫里那个活死人又浮现在眼前,白璃心头一阵闷痛,忽然就觉得眼前的画面无比刺眼,他是来看乐子的,不是来找不痛快的,于是匆匆起身,拂袖离去。
忽然很想见到师父,白璃脚步飞快,雪白的衣襟纷飞,眨眼便掠至寝殿内。
却见原本空荡荡的本该只有一个熟睡之人的内室里,竟然出现一个身形高大,披着黑色连帽斗篷的男子,正站在床边,低头打量床上的陆琛。
白璃心头一紧,怒喝道:“做什么!”
黑衣男子早就听到动静,波澜不惊的转过身,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薄唇轻启,磁性的嗓音低沉又魅惑:“查看陆道长的情况而已,慌什么。”
白璃站住脚,冷笑:“我若慌了,你还会好生生站在这儿?”
黑衣男子轻轻一笑,迈步朝外走去。
白璃不悦的看着他,重复道:“你来做什么?”
黑衣男子边走边说:“来提醒你,玩乐之余,莫耽误了正事。”
白璃轻蔑一笑:“这话你似乎不该对我说。”
黑衣男子脚步一顿,道:“他还没玩够?”
白璃:“这话,你似乎也不该问我。”
他走到床边,半跪下来,轻轻抚摸陆琛的睡脸:“我师父可还好?”
黑衣男子:“呵,如今,我也不知他究竟是好或不好了。”
明明一位风华绝代的仙长,如今活不活死不死,沦为徒儿的禁脔。
白璃面色不虞的横瞥他一眼,心里不痛快,忍不住也想让他不痛快:“你知道今日地牢里发生了什么吗?”
黑衣男子重新迈步,语气淡漠:“我对你那些无聊的小玩意儿没兴趣。”
白璃不屑的冷哼,语调却故意调高:“裴谦说……”
这语一出,黑衣男子的脚步顿时止住,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在意。
白璃有些小得意,没有原话原说,而是掐头去尾的说道:“他曾经用嘴给他师父喂过药呢,这事儿你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吧?”
黑衣男子陷入沉默,周遭气氛在瞬间跌入冰窖之中,冷得令人心寒,片刻后,识破白璃的意图,男子不屑的冷哼一声,夹带着深沉的冷怒,绣着丝丝云烟的墨色斗篷一扬,人便消失不见。
白璃收回视线,伏在陆琛胸前,抚摸着师父的脸颊,意味不明的轻笑。
哼,他不高兴,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28章 云雨·十二
十分特别以及极其不高兴的苏云泺,黑着脸,又不能亲回去,只好将慕峥按着揍一顿,加上无法忍受那边赭衣青年的冷嘲热讽,毅然魂体出窍,去偷窥白璃那个小变态。
他忽然觉得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长了,不好,他是来找佛鬼的,不是来陪着这小变态玩寻开心的。
可是绕着这座富丽堂皇的无欲天分堂转了大半天,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到不少,佛鬼的消息半分没有,他是魂体,无法翻动卷宗材料,也无法抓个人审问,左思右想,还是得从白璃入手。
他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有些危险的念头。
慕峥内力受制,他的桃木镜也被收走了,虽然脱困也不是不能,但有些难度,且白璃的嘴不好撬,硬来恐怕两败俱伤,若是将陆琛救醒……
苏云泺回忆了一下陆琛的为人,觉得比这么耗下去靠谱。
眼瞅日落西山,白璃也没有再去地牢找茬,他转转眼珠,悠悠地朝白璃的寝殿飘过去。
刚至寝殿外围,便听到白璃和一个下属的对话,苏云泺偏耳朵一听,便听到了一些令人讶异的内容。
白璃:“除了慕家老爷外,其他的家主可有找到拖延之术?”
下属:“没有,只有慕府,且不知为何,其他家主多次上门求解,慕夫人只说符咒由高人亲笔所画,没有多余的留下,高人已离去,她也无法可施。”
白璃:“呵,这下慕家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下属:“主上,慕家如何处置?是否要过问一下那边?”
白璃:“别管他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这慕家老爷的性命对我们计划无甚影响,如果真有什么麻烦事,自然有该操心的人操心。”
下属:“是。”
苏云泺在暗处听着,心底有一股起初被按捺的疑云又升了起来,他从一开始听到慕家出事后,略一分析,就觉得奇怪。
这嗜血的疯病并非是无差别蔓延,而是有目的的针对行动,显然有高阶控灵师在幕后操纵,如今看来中招之人无一不是绝顶高手,遁逃后均下落不明,定然是被控灵师收为己用,如果他推测的不错,下咒只是第一步,看此人行事手段如此狠辣,等他收集够了北域高手,是定要搞出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不可。
白璃不像是幕后主使,但帮凶绝对有他的份。
所以……
这个文成武不就,天生懦弱斯文的慕容,为什么会中招?
白璃也亲口说了,慕容对计划并未影响,那为什么慕容中招之事如此容易便风传天下,以至于山沟沟里的自己也在最快的时间内听到传言?
单说是慕夫人的雷厉风行,他有些不信。
可要说有人针对他想报复他,这么久了也没见谁对他下手,至于和慕峥一起被白璃捉上山,这纯粹是意外啊,白璃针对所有的师徒,他们并不特殊。
莫非对方见他只是拖延,并未出手干扰整盘计划,所以就没有动手?或是以为他也无法可解?
苏云泺暗自揣测许久,觉得这个猜想有些靠谱。
天底下的控灵师不剩几个了,但还是有像他一样暗搓搓藏在深山里的寻不到踪迹的,那人若想让计划顺利进行,必然要避免同行干扰,与其让同行们躲在暗处防不胜防,将他们引到明处,看是否能破解此法也是个办法。
若是破解的了,便可趁早下手,若是破解不了,对北域武林可谓是雪上加霜的致命打击。
换做他,他是绝对不会让有可能破坏计划的同行躲在暗处有机会偷袭的。
嗯,很有道理。
好久没有被人如此忌惮,苏云泺不由对这幕后之人多了几分赞赏,有眼光,比白璃这个小兔崽子强!
他思来想去又过了半天,天黑透了,才觉得大约是想通了,便爬起来,在回牢房和入寝殿里两相犹豫片刻,便扭头进了寝殿。
苏云泺思忖,要救陆琛,还是要先看看他如今什么情况的。
绝对没有别的心思哦!
内室,仍是一片烛红帐暖,轻烟袅袅,一个身形挺拔修长的男子在雪纱帐中和衣稳睡,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柔软雪白的绒枕上,英挺的侧脸在烛光辉映下显得静谧美好。
夜深了,正是情人交颈呢喃爱语,被翻红浪共赴巫山云雨的美好时刻,白璃似也不愿春宵虚度,早早在室内燃了助兴的熏香,待苏云泺透过轻纱打量陆琛沉睡的面容时,发现他原本平静且苍白的脸上渐渐染上一片淡淡绯霞。
苏云泺眉一挑,眼睛朝陆琛下面瞟去。
哦?对熏香有些许反应啊,那便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活死人啊,莫非,是意识被困住了?
他眼睛来回在陆琛身上扫,不多时便发现陆琛脖子上挂了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
苏云泺认识,是锁魂链,比缚灵锁高明许多的上品法宝,能在不伤及魂体的情况下将魂魄牢牢稳固在体内,看来白璃很担心陆琛魂魄离体。
那他是如何被困得?
魂魄在体内,意识也并未失去,以陆琛的修为,普通的术法不可能压制他这么久,至今动弹不得的。
要么是白璃用的法子高明,要么,是陆琛不愿强行挣脱,或是拉不下脸,干脆半推半就?
苏云泺正胡思乱想越想越猥琐时,内室的门打开了。
白璃着一身松垮轻薄的雪色衣裳,慵懒又惬意,修长白皙的指间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碗,慢悠悠走到床前坐下,伸手将白瓷小碗搁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小桌上,歪头去瞧床上的陆琛,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中溢满了温柔和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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