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泄密
回家的路上，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看着窗外高楼街景快速飞过，乐乐脑子一片混乱，想着刚才邓宇非和他说的那些话，难以想象事情怎么会发展如此。
他不意外邓宇非看出来他喜欢男人，毕竟当年看出来的人不少，甚至有人曾当着他的面谈论过，这些话传到邓宇非耳中实在不是什么怪事，而邓宇非还为此替他出过头，将那些非议他的人痛斥了一遍。
所以当邓宇非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的时候，乐乐没有犹豫多久，仅思考了片刻，就大方承认了。但是接下来的对话内容就开始偏离轨道，让乐乐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邓宇非说：“你当年，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
乐乐被这句话震了一震，像是多年前做过的错事原以为入土为安了，却被突然挖了出来，尴尬得他半个字都回答不上。要是他现在还对邓宇非有那么点意思，或许这话题还不至于那么尴尬，然而他早就将这段感情放下了，如今还交上了男朋友，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乐乐只知道他此刻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邓宇非死死地盯着他，眼神灼热得仿佛要在乐乐身上盯出个洞来，乐乐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能昧着良心打哈哈否认道：“学长你、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哈哈，你该不会真信了那些人的话了吧，”他咽了口口水，找回点底气又道：“我是喜欢男人没错，但绝对不会随便对身边的人下手的，学长你大可放心。”
他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说起来有点悲催，大概所有直男身边一旦出现个gay，十个有八个都会害怕自己会被看上……虽然乐乐确实曾经看上过邓宇非。
邓宇非闻言脸黑了不止一个度，维持了一整晚的君子表情都差点裂开，语气瞬间阴郁道：“你说，当年的那些，都是假的？”
乐乐的小心脏无来由地抽了一下，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也分辨不清邓宇非说的“当年的那些”，指的是当年那些人的玩笑话还是他真正的心情。但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乐乐也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邓宇非突然扯嘴轻笑一声，双肩垂下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怜，他抹了把脸，“你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乐乐，眼底有点晦暗不清，“楼下在等着你的那个，是你男朋友？”
乐乐揉了揉鼻子，眼睛乱瞟就是不敢看他，不甚自在地点了下头。
邓宇非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恰好这个时候乐乐的手机又震了震，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果然是李阳旭在催促他的来电。乐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这个场面，晃了晃手机跟邓宇非说：“那个，学长，我，咳，我男朋友在楼下等着我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啦？”
乐乐逃也似的从小饭馆跑了出来，看见停在路边的李阳旭的车直接跑了上去，车门一关就猛拍李阳旭让他快点开车走。
李阳旭看了他一眼，又往车窗外看，想看看有什么怪兽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却被乐乐掐了一把，小悍妇一样冲他道：“快走快走，还干什么呢？是不是在看大街上有哪个小帅哥呢你？！”
李阳旭被倒打一把，实在拿他没办法，翻了个白眼一踩油门开车就走，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什么，表情微妙地朝乐乐看了几眼，在等红灯的时候才转过来看他道：“你那个学长呢？”
乐乐顿时被噎了一口，支支吾吾道：“学长说有人在楼下等我，就让我赶紧先走不用等他了，”他挠了挠鼻子干笑两声：“呵呵，学长还真会察言观色呢。”
他那心虚的样子在李阳旭眼中被放大了一百倍不止，只是现在他心里也搁着事儿，前面的交通灯变回绿灯，李阳旭狐疑地扫了他两眼，暂时将这个疑问放回肚子里，重新发动轿车往家的方向开。
两人此时皆是满肚子心事，谁也没顾得上谁，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乐乐借口要去洗澡，乌龟似的缩到浴室里，想借淋浴好好清醒清醒一下。
他在浴室待了足有一个小时，将今天晚上的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这才心大地发现，这一整个晚上，邓宇非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学生时代的方向引，而吃饭的地方更是颇有心机地选了那么个地，再加上最后的那番对话以及邓宇非的表现，不是他自大，这位曾经他暗恋过的学长，似乎对他有那么一丢丢意思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得出这个结论的乐乐非但没有半点被暗恋着的喜悦，反倒觉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才好。
要是这件事放在和李阳旭认识之前，乐乐或许会高兴得连续庆祝个三天三夜不带休息的，可是现在他既然有了另一半，即便这段关系未来的路看着有点迷茫，他也选择愤而一路走到底，而如今的他对旁人可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连续两次和邓宇非见面，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火花。
这么一来，这又是一朵新长出来的“烂桃花”了？
如此一想，乐乐就更绝望了。他擦干身体换好睡衣，对着镜子戳了好几下，看着自己的样子满脸嫌弃，在脑海里模拟了几番说辞，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迈出浴室。
满脑子还在想着该如何对李阳旭坦白这件事，怎么知道等他走出大厅一看，竟发现对方从进门开始便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衣服也没换，就这样单手覆面躺在沙发上。
不知怎么的，乐乐觉得此时李阳旭周边的气场低得吓人，虽然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边，但乐乐就是没来由地觉得心脏一缩，连同本身烦扰着自己的事情也一并忘了个干净。
他脚步轻缓地走了过去，在李阳旭身边坐下，抬起手将手掌覆在对方脸上，低声温柔道：“怎么了？”
李阳旭动了动，回过神后抹了把脸，将乐乐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对他扯出个笑容，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你才是怎么了？”
乐乐眉头一皱，男人的笑容在他眼里牵强得刺眼，他才不相信他这副样子是什么事也没有。稍稍想了想，他就猜到：“是你今晚回家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说你大堂姐找你回去，是她跟你说什么了？”
李阳旭闻言沉默了一瞬，乐乐马上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过了约有两分钟的时间，才听到李阳旭疲惫地回道：“淼淼那丫头，将咱俩的事告诉给我姐知道了。”
第33章 相互试探
李洋穆私下找了李阳旭来谈话。
李阳旭下午五点左右就回到大宅，李家大宅是独门独户的一栋式建筑，共四层楼高，从祖辈开始就住在此地。李日升那一辈就只有他和李日甄兄弟俩，两人自小关系就好，打出生开始就住在一块儿，李日甄结婚后曾一度搬出去住，但后来又搬了回来，自此没再分家。
李阳旭在出国前都一直住在大宅内，可以说在他出国之前，他的父辈以及他这一辈全都住在这里，这种情况在后来李洋穆嫁出后才慢慢有了改变。
家里一共四层，一楼是公共区域，二楼是李日升一家住的地方，李日甄夫妇和他的女儿们都住在三楼，而原本的客房和杂物间都在四楼，后来李洋淼出生后，由于位置不够用就搬到了最顶层，于是三四楼都被李日甄一家所占领。
李日甄三个女儿，除了李洋穆和李洋淼，还有排行第二的李洋璐，大堂姐李洋穆比李阳旭大两岁，大堂妹李洋璐则比李阳旭小三年，姐妹俩早早就嫁人了，李洋璐更是远嫁国外，平时都不在家里，而李洋穆也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和长辈吃顿饭。
李日升夫妇俩最近到外地旅游，而李日甄夫妇则去参加个什么当地的茶商会议，要晚上才会回家，因此李阳旭到家时，家里就只有李洋穆和李洋淼两姐妹。
李洋淼早就被李洋穆撵回房间，李阳旭一到家，就被李洋穆喊去自己房间，房门一关，看着李洋穆那张脸，李阳旭就知道这回谈话，不是普通的闲话家常那么简单。
李洋穆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表情有点严肃，坐下后稍稍放松了一些，简单地问候了李阳旭几句，片刻过后，才入了正题：“阳旭啊，你最近，有看上哪家姑娘吗？”
李阳旭眉头一挑，心想这是帮他妈催婚来了？但此类的话题他过去应付过不少次，自然能轻松应对：“没有，而且暂时也没有想成家的打算。”
闻言李洋穆眉头又稍稍一紧，两秒后又松开，迂回试探道：“之前我听说大伯母攒了个局，在家邀请了许多人来，怎么，一个姑娘也看不上眼？”
李阳旭摆了摆手，轻笑出声，“我说大姐啊，你怎么还抢了我妈的活儿来干了？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真没有那个念头。”
“真的实话实说吗？”李洋穆语气稍显不满，但对上李阳旭的眼睛，也不敢一下子逼得太紧。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李阳旭的肩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回国也有好些年头了，早前家里的生意压在你头上抽不开身倒是能理解，但现在公司在你手上也上了轨道，是时候要想想婚姻大事了。”
李阳旭没将她这番话作过多解读，只以为她可能听了他妈说了些什么，凑着一起来催婚罢了，于是依然摆出那副淡然的表情道：“大姐你是知道我的，要是我能看上的话，甭管现在还在念高中都给你谈回来，但没遇着合适的，再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下一个是吧？在国外四五十岁才结婚的人多了去了，我见多了，也就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的了。”
李洋穆还想再挽救一下，“年轻时候的玩闹怎么算得准呢？国外那些都是玩玩儿的多，甚至你以前或是现在玩玩的那些咱们都可以不管，但是未来还是要找一个好媳妇过一辈子的。你看看我和小璐，咱们好几年前就结婚了，现在儿子女儿都好几个了，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这种心情你没经历过可能不会懂，可是将来总是要经历的，早一点找个好女孩儿定下来，早一点成家立业，你爸妈也能安心。”
这话李阳旭初时听着觉得有点奇怪，但一心想着怎么逃离家人的又一次催婚，竟没发现李洋穆的言下之意，只是一如既往地推拒道：“行了行了大姐，我保证会好好物色物色的，你就别担心我这么多了。”话落马上就岔开话题，“对了姐夫呢？怎么今天好像没看见他回来，今晚也回来吃饭吗？”
李洋穆哪儿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机，然而最大的问题还没解决她根本就放不下心来，旁敲侧击怎么引导都没法得到他的一个承诺，她觉得是自己说得太隐晦了，于是想了想，决定不再绕圈。
李洋穆正色起来，收起那副知心姐姐面孔，难得地以一个长姐的身份对李阳旭说：“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打算找个姑娘过日子了？”
李阳旭心脏骤然一缩，错愕地看向李洋穆。
电光火石之际，他马上就想通了刚才两人那一番话背后的深意，背脊顿时冒了一层冷汗。
李洋淼。
几乎是立即的，他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层层关系，心里已经慌得乱成一片，在看不见的地方，连手指头都在微微颤抖着。
李阳旭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自立定主意和乐乐处关系以来，他每天晚上都在假设这一天的到来。不过两秒时间，他就恢复那副淡漠的样子，选择了最稳妥的解决方式试探道：“我刚不是说了吗，目前还没有成家的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合适了，自然就会去找，你别担心。”
李洋穆哪是那么容易能被打发掉的人，并且一早就料到当事情戳破时，李阳旭肯定会选择搪塞过去的做法。无意义的回答她不想再多谈，直接点明道：“合适的时间是什么时候？要找的人，是男还是女？”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不可见的较量，李阳旭沉默了，他眼神中充满戒备，看向李洋穆的表情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充满了试探和不信任。
李洋穆被弟弟的这个眼神灼伤了，但是这个较量不到最后一步她不想退缩，这关乎到他的一辈子，她想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李阳旭会坚持到哪个地步，或是说这一切只是一场年轻时的放纵。
若是后者，那还是尽早放弃为妙，趁着年轻，能掰回来多少是多少，不要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但要真的放了感情……
半晌过后，李阳旭开口了。他眼中的戒备不减，掩藏多年的事情当然也不会被这几句试探就掀了底，李洋穆的话问得直接，他倒也回答的干脆：“合适的时间就是合适的时间，在我认为可以之前，都不叫合适。”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他压根就没打算回答。
第34章 对峙
李洋穆怎么可能放过他，在李洋淼那边把事情的始末都打听清楚，今天也是抱着撕破脸的决心来的。
她毫不意外李阳旭会拒不承认，当然也做好了跟他磨到底的决心，“好，我先和你谈第一个问题。”李洋穆冷静地道，恍惚间又成了当年那个在九阳帮衬着父亲工作的女强人，“你说合适就是合适，那要是你到四五十岁，当你父母都六七十高龄的时候，还没遇到你所谓的‘合适的人’，你就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了是吗？”
李阳旭兵来将挡，“大姐，你这个说法首先就矛盾了。当我到四五十岁，和我的‘一辈子’似乎还有点差距，”他轻笑一声，仿佛一点都不慌，“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个短命种？”
眼见李洋穆表情又严肃了一点，李阳旭却根本没打算停下，“我也不跟你耍嘴皮子了，但是我想说的是，我的婚姻是我的婚姻，这和我爸妈六七十还是七八十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认为中国人这种为了让父母抱上孙子而结婚的行为是正确的。”
过去的李阳旭或许会因为自己“九代单传”的身份而选择走上这么一条大众眼中正确的道路，但是自从和乐乐在一起后，他就对这种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抱有强烈的反感。
以前的他，在家人耳濡目染之下，想的就是怎么接手家里的企业，又怎么和自己的本性做抗争，传宗接代将家族发扬光大。
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他越来越动摇，甚至很多时候还会质问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眨眼几十年也就在转瞬间就过去了，认识到自己是同性恋仿佛才发生在昨天，然而一眨眼他步入这个圈子也有十多年，和乐乐交往更有大半年时间了。这些日子尽管偶尔会担心他们的关系会被发现，但无疑这是李阳旭这么些年来过得最舒心，最自在的日子。
在今天之前，他也时而想到若是将来两人的关系被家里人发现了该怎么应对？是坚决否认，然后和乐乐分手，回去当他的九代单传，还是顺势承认，从此大方地公开两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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