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过来一人,叫王大富,跟顾长安有点儿交情,受过他的恩惠。
王大富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十来条鳝鱼,说是野生的,不管是烧汤喝还是炒着吃,都是好东西。
顾长安笑着说:“谢谢。”
王大富大摇大摆的进屋,抓起桌上果盘里的一把瓜子边磕边说:“老弟啊,你家的装修太磕碜了,去年我就跟你说了这个事,你说今年会整一整,可还是老样子啊。”
他吐掉瓜子皮:“不要舍不得花钱,钱花了很好赚的,哥不是吹,哥今年赚了五百万。”
顾长安听到塑料桶里飘出王大富的声音:“随便喝杯茶都要两三千。”
“……”
八成是过来前不久才跟人吹过一波牛逼,全被鳝鱼吞进了肚子里。
王大富嗑瓜子的功夫一流,咔咔咔的,舌头一卷一抵,瓜子仁吃进去,皮吐了出来,他东张西望:“老弟,你屋里怎么连点儿女人味都没有?这样日子还能过吗?”
顾长安挑眉:“为什么不能过?”
王大富啧啧啧:“我说老弟,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危险啊,我跟你讲,这男人跟女人,那就是……就是要跟和稀泥一样和到一块儿去,这样才能把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你懂得。”
顾长安耸耸肩:“我既没钱也没时间。”
“话说回来也是,男人光长得好看是不行的,哥深有体会。”王大富说,“自从哥有了钱,就有一堆女的追哥。”
桶里又飘出他的声音:“都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了。”
顾长安握拳抵在唇边轻咳。
“就那谁,我前女友,也是我初恋,老弟你见过的,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王大富呵了声,“前些天还想要跟我复合。”
鳝鱼肚子里紧跟着响起他吊炸天的声音:“做梦,跪下来求我都不会答应!”
这相声实在太逗比,顾长安憋不住了,“噗”的笑出声。
王大富傻眼:“老弟,你笑什么?”
顾长安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胡说八道:“我是想起了一段往事。”
王大富来了兴趣,瓜子也不磕了,凑着一头脏辫问:“什么往事啊?老弟,你该不会是想起了你的初恋女友吧?”
顾长安拒绝接这个毫无营养的八点档话头。
就在这时,陆城摆着好奇的姿态走过来:“什么初恋女友?”
王大富先是礼貌的打招呼,说了声你好,而后正色道:“是这样,老弟正准备说他的初恋女友。”
老光棍顾长安:“……”
容我先上网搜个言情小说看看。
第29章
顾长安把王大富打发走, 一时兴起上网找了本小说看,升级流的,主角是个废柴,一路逆袭啪啪打脸,他没看几页就眼睛疼,字太小了,瞅着费劲。
立春早前说过一个看漫画的网站, 叫什么卡布,还是布卡,顾长安搜了搜, 下载到手机上,发现漫画比小说看的轻松,图文并茂。
中午吃饭的时候, 顾长安一边刷手机, 一边夹菜吃,看漫画看的津津有味。
吴大病担心长安把筷子塞到鼻孔里面, 陆城不担心这个, 还不至于蠢到那样的程度,他问道:“看的什么?”
顾长安眼皮不抬:“漫画。”
陆城咽下口中的食物:“什么漫画?”
顾长安扒拉一口饭, 口齿不清的说:“好看的漫画。”
陆城:“……”
吴大病看桌上的气氛不对就赶紧岔开话题:“陆先生,多吃点鳝鱼。”
陆城阻止他给自己夹:“我不喜欢韭菜的味道。”
“那下次换个做法。”吴大病认真的询问, “陆先生还有什么建议吗?”
陆城勉为其难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鳝鱼放进嘴里,他皱眉:“蒜蓉姜末的香味不够,要先用热油爆炒一下。”
“好的, 我记住了。”
吴大病黑黝黝的眼睛里全是期待,像个等着老师给自己讲题的小学生。
陆城慢条斯理的咀嚼:“火候没把控好,鳝鱼炒老了,嚼起来的口感不行,鲜香味也没有出来。”
吴大病崇拜的说:“陆先生真厉害。”
对面的顾长安慢慢悠悠来一句:“是啊,厉害着呢,厉害的就知道吃。”
陆城的面部抽了抽。
顾长安看到最新一话退出来回到首页找别的看,发现有张图挺显眼,里面是两个男的,个高的掐住个矮的脖子,亲他嘴角的淤青。
不知道哪根筋错位,顾长安划走的指尖又划回来,戳了进去。
第一张图上面还是那两个人,个高的站着,个矮的穿着宽大的衣服蹲在他面前,像他的小狗。
辣眼睛。
“有点意思。”
耳边的声音突如其来,伴随着湿热的气息,顾长安被触及的那块皮肤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他将手机丢到桌上,偏身跟男人拉开距离。
陆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拿起手机往下刷,面上不见丝毫的排斥跟厌恶,隐约还有种发现新大陆的亢奋。
顾长安受不了的端着碗去了吴大病那里。
吴大病听到陆城说了两个字母,他不解的问:“BL?那是什么?”
顾长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部落的拼音缩写,BL,BuLuo,部落。”
吴大病信了。
陆城不禁撩起眼皮看向青年,眼神兴味。
顾长安嘴上没有说什么,镜片后的眼睛威胁的眯了眯,你敢带坏他试试。
“BL其实……”
陆城口中的话尚未说话,就被一个牛肉丸子堵住,他不慌不忙的用舌头将丸子卷到嘴里,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年:“长安喂我吃东西啊。”
顾长安呵呵,吃你的吧。
吴大病好奇的看看长安,又去看陆城,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奇怪,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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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又开始下雪,飘飘扬扬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各家各户的屋顶,院里,门口又覆盖了一层银白,而外面没清理过的那些地方已经积了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小腿能淹没三分之二。
今年的天气格外诡异,起初人们还津津乐道,议论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后来慢慢变得习以为常,冷了就加衣衫,刚进深秋的季节,大家伙却已经将大袄从箱子底下翻了出来穿上,开始适应突然降临的冰冷世界。
大人挺烦,一下雪就会上冻,外出办事不方便。
小孩没有什么烦恼,他们满脑子都是打雪仗,堆雪人,一个个冻的脸蛋子上红彤彤两坨,也不觉得冷,浑身都是劲儿,野在外面不想回家。
天气稍微差一点儿学校还放假,多好啊,做梦都能笑醒。
这几天接连有暴雪,XX小学就放了三天假。
铜临南路,一户人家传来哭闹声,小女孩想堆雪人,家长不让,她就不依不饶。
小女孩从家里溜出来,穿着件红色长棉袄,远远的看着像个炮仗,特喜庆,她的脚上是双半新不旧的雪地靴,一路跑一路欢呼。
这边有个习俗,不能在大门口堆雪人,不吉利,一般都在屋后堆,或者是路边,树林里,尽量不正对着谁家的正门。
小女孩在雪地里奔跑,玩耍,看到雪人就拿着手里的树枝扫几下,还会恶作剧的推倒,用脚踹踩雪人的头。
当小女孩推到其中一个雪人的时候,她推了一下没推倒,就退出去老远,甩着小短腿跑着冲上来,两只冻红的小手抵着雪人,大力往前一推。
雪人的身子晃了晃,上面的头被震的掉了下来。
小女孩看都不看,就随意伸脚把雪人的头踢飞,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着去找下一个雪人推。
不多时,有个中年人经过,发现雪人都被推倒了,包括自己昨晚跟家人出来推的那个,他无奈的摇摇头,肯定是哪个小孩子干的,太顽皮了。
中年人随手捡起地上的头按回雪人身上,他捡了几个就回朋友发的微信,走路的时候没留神,脚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个雪人的头。
中年人收回的视线突然凝固在半空,这头……
他的心里有种发毛的感觉,下意识的弯腰蹲下来凑近看了看,吓的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地上。
那层厚厚的积雪里面有一颗人头。
公安局接到报案,季青以最快的速度带队过来,拉警戒线,勘察现场。
死者是个老奶奶,尸体冻成雪人,头因为外力跟身体断开了。
两天后,队里开案情通报会,大屏幕上一张张放着案发现场的照片,以及死者面部特写,鉴定报告早就落在了季青手里,现场被破坏了,没有任何价值。
这案子看似死者只是意外身亡,她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找不出具体地方。
队里的成员就目前的调查结果分析案情。
王明明率先开的口:“死者的儿女都各自成了家,她在老伴死后就一个人住在老屋里面,儿女离她有些距离,根据邻居们反应,最近她的儿女都没出现过,也就是说……”
另一个成员往下接:“也就是说,死者身上既没有机械性伤痕,胃液里也没检查出药品成分,就是个意外,老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出来散个步结果冻死在外面,身边没个人照应,邻居也不知道她回没回家。”
王明明转着笔:“寒潮来了,新闻报道上说案发当晚零点到三点那个时间段,是有史以来最低温度,人要是穿着普通的棉衣坐在外面,一直不动的坐到天亮,身体冻在一起不说,皮肉都会脆掉。”
实习的小姑娘刘悦咕噜吞咽唾沫:“这么说,那就是意外啊。”
“我觉得意外的可能性极大,死者那么大年纪,也不可能跟人结仇结怨吧,不夸张的说,就她死亡那个时间,小偷都不愿意出门,会冻成狗。”
“……”
季青按了按太阳穴,从表面来看,排除了他杀,可她还是觉得这里面另有蹊跷,这种直觉是靠多年的办案经验积累出来的。
老人只是年纪大了,基本常识不会不知道,那晚的温度那么低,她出去干什么?还是说,有什么必须出去的原因?
季青端起茶杯喝口浓茶:“你们挨家挨户的排查,看死者被害的时间段都有哪些人有作案时间,再联系一下他们的社会关系,或许能查出什么线索。”
“季队,要是一直没线索呢?”
“那就扩大排查范围。”
季青拿出手机翻翻,目光落在一个号码上面:“就这样,我去找个人,有情况通知我。”
头儿一走,会议室里的警员就开始交头接耳。
“季队怀疑是他杀?没理由啊。”
“季队就是理由。”
“她人都不在,你这马屁拍的就是再响,也得不到三瓜两枣。”
“滚蛋!”
“话说,季队去找谁啊?明明知道吗?”
王明明在同事们的注视下高深莫测:“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季队那种女人中的女人,往后面看就知道了。”
“季队找的,那一定是神秘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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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太冷,气温低的让人万念俱灰,顾长安头都不想伸出去,他叫来陆城吴大病打跑得快,本意是想跟吴大病联手,让陆城输得精光,结果……
理想美好起来让人想笑,现实残酷起来却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陆城说自己不会玩,问这问那,看起来是真的不会,半个小时过去,他输掉的钱都一分不少的赢回来了,面前的桌上堆着一摞纸币。
吴大病输掉最后一点零钱,他抿着偏厚的嘴唇看顾长安,一脸“我真的尽力了”的委屈样子。
顾长安抽口烟让自己静静。
就在这时候,季青季队长不请自来。
吴大病跟多数男孩子一样,打小就有个军人梦,警察梦,他有些拘谨的泡茶,姿态恭敬的喊季队长好。
顾长安没这个梦那个梦,他是条咸鱼。
季青捧着茶杯,一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架势。
顾长安对着烟灰缸弹弹烟灰,面带微笑的问道:“季队,找我有事?”
季青说:“快过年了。”
顾长安挑了下眉毛,这开场白听起来像是唠家常,越普通,就越透露出事情的严重性。
季青环顾客厅,还是那个口吻:“你家里的店平时不怎么开,想必你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收入。”
她将视线放在青年脸上,对上他眼里的研究:“吃老本不是长久之计。”
顾长安依旧在笑,人畜无害:“季队,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季青吹吹茶杯里漂浮的茶叶,热气缓缓荡开:“两天前的雪人案你听说了吧?”
“没有。”顾长安吐出个烟圈,“天冷,手指头僵,打不了手机。”
季青左边的眼角抽了一下,那道疤越发明显,把她眉眼间的柔和削弱干净,显得英气逼人。
手机玩不了,牌怎么就能玩的起来?
“那个案子我觉得有问题,但是目前没有突破性线索,无法锁定嫌疑人,我跟我的人都……”
顾长安笑着打断:“季队,你在我这儿说案情进展不合适吧?我就一小老百姓。”
季青接着自己的话头说:“案子破了,我会给你一笔可观的奖金,另外,我会跟局里交代,不让人查你,不破坏你的生活。”
顾长安唇边的笑意不变,季大队长,你老早就查了,还不止一次,只是没查出来而已。
季青面不改色:“我也不过问你的处事方式,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你为我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我这边会根据线索判断勘察方向,后面的事跟你就没关系了,我们会去展开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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