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情一下子就恶化，刘奶奶的矜持因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被整个抛弃，那个一向和蔼可亲的老人现在是一副被疼痛折磨得不堪入目的样子，她昏天暗地的吐了一阵，胃里的东西全都翻滚了出来，而后像是忍无可忍，把身边温医生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使劲抓着，哼叫不停。
温医生整个人都慌了，赶紧抱着老人送到急诊处，老人在病床上胡乱地翻滚，痛叫声持续着，温医生听着，觉得愈加刺耳。
急诊医生很快就确诊——胰腺炎。
暴饮暴食导致胃肠功能紊乱，使肠道的正常活动及排空发生障碍，阻碍胆汁和胰液的正常引流，引起胰腺炎，其死亡率达20%，有并发症者高达50%。
一经确诊，老人立马就被送进了手术室，温医生一直跟着送，最终被拦在门口。
老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被房门给完全遮盖，只留下一条黑色的细缝，走廊上没有别人，只有一盏惨白的灯罩在温医生头顶......
这一瞬间，像极了温医生记忆深处理那个黑白的场景，那是他奶奶因照顾她心脏病突发，他也像这样孤身将奶奶送过来，最后无情被两扇冰冷的门拒绝在外的场景。
后来奶奶被推出来，医生揭开了刺眼的白布，懵懂无知的温医生愣愣的望着，那股他温存的温热气息已经不知所踪，冰冷的身体让他几乎不想承认那就是他奶奶。
心脏在这一瞬间就狠狠的紧缩了，让温医生整个人都难受了起来，他又面对了这个场景，再一次。
原来，他一直在内心默默担心得不得了的事情，真的不是杞人忧天。
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叫嚣个不停，温医生突然像是失去了理智，他跑回办公室，冲着季医生：“把洛齐父母的电话给我。”
“干嘛？”
温医生急火攻心，吼道：“你管我干嘛！”
季医生不再说话，沉默着把电话抄了下来。
温医生拿着电话就往外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电话。
他开口就问：“你是不是洛齐父亲？”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便噼里啪啦地开始骂起来，什么不孝的儿子，混蛋的老爹，斯文败类的人渣，活该以后无人送终的孤寡老人，还有他早就戒掉的粗口，一并送给了电话里毫无回应的不孝子。
洛齐住院的一个多月来，他一次都没见过洛齐的父母，只曾在一旁听到过一次刘奶奶与他们通话，沙沙的声音在指示她该做些什么事情。
至于老人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独自一人照顾孙子累不累，深夜一个人归家危险不危险，那个冰冷的声音并不关心。
这就好像，老人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是他们理所应当的奴仆一样。
刘奶奶反抗过，抱怨过，但最终为了这个毫不省心的孙子，坚忍了下来。
温医生常常见到刘奶奶过了午饭时间许久才吃上几口饭，更是极少看到她离开医院，她总是默默地陪着孙子身边看着电视，又或者削着水果只喂给孙子吃，有的时候嘘寒问暖的问候，还会被洛齐不耐烦的嫌弃。
现在想来，刘奶奶一定是为了时时照顾洛齐，不好好吃饭，才酿下今天的大祸。
然而令人难过的是，她的孙子还拥有着她的关怀与照顾，而她自己，却无人关心，无人照料，无关痛痒。
温医生不知道自己歇斯底里地骂了多久，等他把这口气狠狠地发泄出来，却发现不知何时电话就被挂了。
他更加难过了起来。
怅然若失地瘫坐在手术室门口，温医生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知道还有病人等着他去检查，还有几本医学方面的书等着他去看，他想或许许多人都目睹了他这场疯子般地表演，或许有同事会问老人和他是什么关系，然后得到答案后惊异地说：“温存今天疯了吗，这种事情医院明明多得要命呀。”还有季良琛，自己莫名其妙就冲着他发了火，可能他会生气，再也不帮自己。
他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去一一解决，然而此刻，温医生却继续瘫坐在这见证过无数悲欢离合的走廊里，就像那些担忧自己亲人安危的家属一般，他也正忐忑着，不安着，祈祷着。
如果别人不喜欢的话的不要说，别人不理解的行为就不要去做——他遵从十几年的准则，在这件可能所有人都难以理解的事情面前，却难以执行了。
他逃避自己内心的情感那么久，戴着面具伤害自己取乐别人那么久，如今，突然就想要放弃了。
第8章 第 8 章
仿佛不约而同的，平时人来人往的走廊，在温医生爆发后，竟许久都不见人影走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医生平复了许多，但面对他爆发后如此多的窘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将温医生弃之不管的人之中，从来都不会有季医生。
季医生走过去，默默坐在温医生身旁。
温医生有点发慌，害怕季医生冲着自己问那些让自己眼前发黑的问题。
好在，季医生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就这样缄默着，季医生不说话，温医生刚刚还是一条喷火龙，现在再和和气气地主动说话也着实觉得别扭。
夜晚的病人渐少，周遭安静地连墙上时钟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一下又一下，仿若温医生慌张而又防备的心跳声。
突然，季医生笑了起来。
温医生很疑惑，不满道：“你笑什么？”
季医生望着走廊另一端的窗户，眼睛熠熠发光，缓缓道：“我真是低估你了。”
“......什么意思？”
“你平时对谁都装逗比、好脾气，今天对我，倒是凶得很。”
“......”
“你倒是对其他人脾气也这么臭啊。”
“......”
这话一说，温医生立马不好意思起来。
当时虽然是自己急火攻心，但如果对方不是季良琛，他就算再生气，也是万万不敢迁怒他人的。
说到根本上，他当时就是仗着季良琛喜欢自己，才冲他胡乱发火。
他愧疚道：“对、对不起，我当时......”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医生拦在半路。
季医生嘴角上扬：“你不用道歉，偶尔你这样一次……也挺好玩的。”
“......”
温医生内心又黑线，被人当发泄树到底哪里好玩了。
这样，分明就像……宽容丈夫宠着他的任性小媳妇一样。
心底生出一种窘迫的滋味，温医生低着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季医生盯着他：“你自己发的火，还好意思害羞？”
温医生立即炸毛：“我哪有害羞，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我只是被你无语到了好吗！”
季医生笑出声来，又撸了把温医生的狗毛：“好的，小少爷。”
温医生感觉自己被低估了，很是不爽，使劲甩开这让人厌恶的爪子。
季医生无奈收回自己的爪子：“对了，关于刘奶奶的事情……”
温医生立即防备起来：“我不说！”
季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不是逼你说。”
温医生依旧没有卸下自己的防备心。
“你在外面发火的声音虽然很大，但我们在室内听得并不清楚。”
“......”温医生偷偷缓过一口气。
“大概就能听到混蛋、人渣和几个不干净的词。”
“......”温医生有点心痛他本来就不太好的形象又要崩塌了，不过还是很满意这些词都和老人无关。
“知道你电话对方的人也只有我一个。”
“......”很好很好，温医生心里想。
“所以……”
“所以？”
“我就跟他们说，你女朋友把你给绿了。”
温医生喷血十米远：“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鸡瘟CP的包袱，化身怀抱白富美的恋爱达人，就这怎么被季良琛一棒子打得灰飞烟灭了！！
不仅如此，他现在还变成人人眼中戴着绿帽的可怜虫！
温医生咬牙切齿，错棋一步，就这么被季良琛弄得给满盘皆输了。
“那你去跟他们解释真正的原因啊。”
“......”
的确，如果和说出真相相比，他还是宁愿自己被绿。
温医生心情又复杂起来。
“我要回去了，手术结束还早，那边还需要你，你也赶紧回去。”
“可是，刘奶奶会不会......”
温医生眼眶发红，连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如果结果真的如他害怕的那般，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支撑自己。
季医生的声音很平静：“不会。”
温医生望他：“为什么不会？”
季医生轻轻抚摸温医生的头：“就是不会。”
“......”
虽然这结论毫无根据，但季医生平静的声音，竟真的让温医生气息平复下来，相信刘奶奶真的会平安无事。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人人都说季良琛很高冷，可他从来都没能感受过。
他一直感受到的，是季良琛平时对自己并不恶意的调笑、故做生气实为互动的批评、总是默默的、不求回报的帮助。
还有像现在，总会在低落无助的时候，用一双温柔的手让自己振作起来。
季良琛还看穿了用逗比缓解窘迫的把戏，这还是他戴着面具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看穿。
温医生越来越觉得季良琛太温柔了。
或许，这么多年来，最懂他的，就是季良琛吧。
这一次，温医生鬼使神差地，没有甩开季医生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更新小兔叽了，本章大概先这样吧orz
第9章 第 9 章
长夜漫漫，无边的浓墨盖过一轮弦月与点点星光，暗无天际。冷落的住院部越来越寂静无声，挂在办公室墙上的老壁钟熬不过无情岁月，愈加沉沉作响，仿若温柔一刀，不知道正在凌迟哪位不眠人。
负责值班的小王远远的用口型示意温医生可以休息了，温医生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道了谢，随即疾风一般从办公室里消失。
三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老人有没有挺过来。
一路飞奔到手术室门口，走廊微弱的光芒衬托出那红得刺眼的“手术中”，温医生吁出一口气，这三个字此刻就像黑夜里海平面上的灯塔，是他唯一的希望。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努力平复把自己震得不适的心跳，却反而越来越烦躁，越加胡思乱想，就连身边何时多了一个人都毫无察觉。
终于，光阴不忍再折磨这个心存柔情的人，三个字倏然黯淡，温医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抓紧身边人的手。手术门打开，温医生奔过去，相识的医生有点惊讶，但还是把温医生当做家属一样解释了病人的情况。
总之，一切都会好起来。
温医生心中大石落地，之前内心结起的冰霜瞬间化作了一汪春水，喜不自胜，他开心地晃动手里的那只手：“老人挺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嗯。”
绕进耳廓里的声音很熟悉，温医生突然觉得不对劲，蓦然回头，差点被吓晕过去。
他身后的人竟然是季良琛！！！
好死不死，竟然紧张到抓了最不该抓的人的手！
温医生脸一阵青白，赶紧松开了他的手。牵着手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分开，温医生因为紧张而在手里沁出的岑岑冷汗瞬间凉了他的手，想必对方的手现在也是湿湿黏黏的，温医生非常不好意思：“啊，对不起，我现在暂时没纸......”
“没事儿，我有。”
季医生把纸递给温医生，温医生怯怯地瞄季医生一眼，乍一看，他还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模样，然而他平时冷冷的双眼，现在却如春风拂过。心中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温医生知道，季良琛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刚刚很好玩。
“谢谢你啊，陪我到现在，你去睡吧，我先照顾好老人。”
季医生不回话，反而拉起温医生的另一只手，温医生心里正要发毛，突然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沁出一串浓密的小血珠。
“呃......我自己一会儿处理，你去睡吧。”
季医生的声音不容置疑：“白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会儿打算直接就睡了？”
“......”
最终温医生还是像小媳妇一样被季医生强迫着进行了包扎，不知道为什么，温医生觉得今晚季良琛的手特别烫人，每次触碰他的皮肤，他都忍不住想逃开。
处理完刘奶奶的事宜已经到了后半夜，温医生周身劳累地躺在床上，却过了好久才睡着，他的情绪激动地难以平复，却不知道是因为刘奶奶的事情太感慨，还是因为不远处一脸沉静睡颜的某人......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不对，休息几天。
第10章 第 10 章
第二天清早，刘奶奶的床前就来了一位专门照顾人的阿姨，而刘奶奶的儿子依旧没有出现，温医生很气愤却也无能为力，之前大骂人家已经很越距了。意识清醒了的刘奶奶像是习惯了一样并不为此挣扎，反而拉着温医生的手想塞点钱表示感谢，温医生赶紧拒绝，内心却美滋滋的想：要是你能给我烧一次菜就好了。
至于同事那边，清晨相处还有蜜汁尴尬的沉默，中午温医生泡咖啡的功夫，小舒突然大叫道：“温小受，你别放那么多糖，你老公不喜欢吃糖的你忘了吗！”
“......”他明明是泡给自己的。
于是众人哄笑一团，温医生又变成了季医生的小老婆，女朋友的事情仿若从未发生过。事情至此，温医生也不在意大家开这种玩笑了，他觉得只要防的那个人知道女朋友真实存在就好。
4/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