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祖听了,却是开口说道:“默斐,兴许是好事。”
默斐闻言,看了看山祖,蹙了蹙眉头,却是微微点头颔首,认同了山祖的这句话:“兴许……是好事。”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当断则断,及时止损。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二人自己的猜测,山祖同默斐商议后决定,打算留出一盏茶的时间,等默斐见过水神之后,二人便立刻动身前去西周天。
然后默斐去见水神,山祖则拖着灵狼子,身后跟着阿术,去了从前与子闵住过的木屋,稍作歇息。
灵狼子一路上被冻得不清,进了屋子之后,便裹着厚厚两床被子,依偎在火炉边,不肯挪屁股了。
阿术则全程都拿眼睛盯着山祖瞧,后来觉得不过瘾,索性上下其手,捏了山祖的耳朵之后又去捏他的脸。
山祖被捏得难受,伸手将阿术挥开,道:“做什么!做什么!再捏就要收钱了!”
“你真活啦!”
阿术却是兴致高昂,丝毫没被山祖这恶劣的态度所破坏,挤在山祖身旁,道:“没想到,你真的还能够活过来,你是不知道,刚开始我看到你尸体的时候,差点没伤心得哭死!”
“你……哭死?”
山祖指了指阿术,将信将疑,若是他没记错,这只兔子,从前可是十分不待见他的。
阿术噎了噎,道:“口误!口误!你死不死的,我才不稀罕呢!不过当时知道你死了,战神大人是真的伤心极了。”
灵狼子裹着被子往这边挪了挪,好奇问道:“伤心极了是怎么个伤心法?哭了很多眼泪吗?”
山祖听了这个说法,竟是不自觉地脑补了一下默斐抹着帕子,泪流成河的场景,顿时便打了一个哆嗦,觉得这场面着实诡异,着实可怕。
遂瞪了灵狼子一眼,道:“小孩子家家,瞎插什么话!”
灵狼子被山祖这一眼瞪得,觉得周身温度顿时又降了许多,赶忙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眼神却是赤.裸.裸地盯着阿术瞧,显然是很感兴趣听这个八卦。
阿术一见自己竟然有了个忠实听众,立刻便兴致高昂道:“你们都是没瞧见,西周天一战之后,山祖大人和子闵仙君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整整一个月,战神大人四处找寻山祖大人的下落,别人都说山祖大人已经死了,可战神大人偏偏就是不信,不要命似的到处找,弄得面色憔悴,身形摇晃不支,那段时间我和水神娘娘甚至担心,若是一直找不到山祖大人的下落,战神大人是不是就会不眠不休,一直找寻山祖大人的下落,至死不休?
唉,也不知后来是不是老天都被战神大人这股执着的劲头给感动了,后来水神娘娘听人告知说,有人在海边发现了一个人,此人像极了失踪的山祖大人,战神大人听了之后,二话不说,便立刻赶去那海边。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明玉诏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我与水神娘娘在明玉诏门口等了许久,一直到深夜才等到战神大人回来,远远瞧见战神大人怀里还抱了一个人,我以为那人是山祖大人,心想可算是将人给找到了,可是后来走近了看,发现那人也确实是山祖大人,只是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三魂六魄全都不见。
你们那是没看到,当时战神大人,整个人看起来甚是可怕,他都没瞧我,一路就抱着山祖大人去了冰湖底下,整整十天都没有出来,后来我随着水神娘娘去看了他一次,老远见到战神大人面色煞白,将山祖大人抱在怀里,给他输送仙力,幸亏当时是水神娘娘担心战神大人将自己关在冰湖底下出什么事,及时赶去瞧了,否则的话,恐怕战神大人都能够硬生生将自己给耗死!”
灵狼子听得目瞪口呆,转过头瞧了瞧山祖,道:“山祖哥哥,我以为我已经是天底下顶顶喜欢你的人了,当时祭山婆婆告诉我说,山祖哥哥死了,我整整哭了一个月,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没有想到,战神大人竟然比我还要喜欢山祖哥哥!喜欢到要死的地步了!”
喜欢一个人到极致,是什么样的?
大约便是拼上性命的喜欢吧。
山祖听了,心里却是没有丝毫欢喜,反倒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不是滋味。
他没有想到当年自己死在虚无空间之后,默斐竟然还做了这么些——傻事。
这些于如今的他而言,因未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听起来只是像是一个故事,可是对于当时亲身经历过、刻骨铭心过的默斐而言,他当时又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找一个也许根本找不到的人?去等一个也许根本等不回来的魂魄?
默斐是谁?战神,云端上的高冷仙人,寻常人连见其一面,都心生亵渎敬畏之心,而他何德何能,得君如此欢喜?
山祖觉得这屋子里的炉火,烧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从床沿上站了起来,道:“我去外边走走。”
阿术不解道:“山祖大人,外边此刻正下雪,风还大!”
山祖道:“你陪灵狼子一块说说话吧,不必跟出来。”
说着,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阿术说得不错,外边确实风大,雪大。
山祖看了看屋外的风景,与几百年前的几乎没什么变化。山祖依照着过去的记忆,沿着屋后的一条小路走去,没多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阙楼前,阙楼上挂着耀目的琉璃盏,同当初山祖和子闵闯祸打碎的那两个一模一样。
只是当初,他与子闵都没能够修好这阙楼和琉璃盏,却不知这几百年间,又是谁,给仔细地修好了?
第78章 世有不争桃园暗藏机密 3
山祖走上阙楼,伸手摸了摸挂在门框前的琉璃盏,琉璃盏通身琉璃透明,摸上去冰凉刺骨,突然,山祖听到了一阵叮铃铛的声音,惊讶地抬起头去看,却见阙楼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竟然挂了一串银铃铛。
银铃铛?
山祖盯着那串响个不停的铃铛,觉得很是眼熟,刚要抬步去瞧,倒是先听见了身后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山祖转过身,便见默斐来到自己身旁,亦是抬头瞧着那串银铃铛,道:“明玉诏终年寂静冷情,你的铃铛挂着,倒也能够勉强驱逐一些冷情无聊。”
山祖看了眼那铃铛,道:“水神娘娘可无大碍。”
默斐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总需她自己去克服,我虽为兄长,却也终究还是爱莫能助。”
山祖听了,点了点头。
默斐道:“走吧。”
山祖应允:“好。”
西周天,位于极西荒蛮之地,从上古起,便一直都是一个被世人所抛弃、遗忘的地方。自从几百年前的那一场煞毒之乱之后,这里便更是成为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不详之地。
山祖同默斐故地重回,再来到这里,看着这满目的嶙峋怪石、寸草不生,山祖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自在。
默斐看了山祖一眼道:“莫怕。”
山祖:“……”
默斐无视山祖那十分不妙的神色,恍若未觉地继续“添油加醋”道:“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了。”
这次,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山祖面上的神色却是僵了僵,他看着默斐的脸,突然便就忍不住,问道:“默斐,你为何喜欢我?”
默斐却是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喜欢你?”
山祖道:“我是个男的。”
默斐道:“我知道你是个男的!”
山祖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不仅如此,我从前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更是个满身麻烦的累赘!最最要命的是,我此时此刻还是个全无仙术法力的凡人,同我在一起,我只能拖累你,不仅拖累你,我还可能拖累水神娘娘,拖累阿术,拖累整个明玉诏!”
默斐默默地听着山祖说完,眼睛却是一直都望着山祖不曾离开,却是不咸不淡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我吗?”
山祖一时语噎:“我……”
默斐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你不喜欢我吗?”
山祖抿了抿嘴唇,道:“这同我喜不喜欢你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默斐道:“有关系,却也没关系。你喜欢我,我心里高兴。你不喜欢我,我心里不高兴。但是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我都会保护你。”
山祖摇了摇头,张口刚要说话,二人身后的石山,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山祖转过头,只见身后那几座高耸入云的石山,顷刻之间分崩离析,滚落下来的石头快速砸向他与默斐,山祖心下一急,想都不想就抱住默斐,将他护在自己怀里,道了一声:“小心!”
虽然其实相比于默斐,他才是那个更容易被石头给砸死的人,可是下意识里,他便做出了选择,就是自己受伤,他也不愿意让默斐受伤。
山祖抱住默斐之后,耳边的巨大声响,突然之间便戛然而止,预想之中的剧痛没有如期而至,山祖抬起头,却见那些砸下来的巨大石块,此刻正悬浮于他与默斐的头顶位置,一动不动,并且,那些分崩离析的石山,也都没有了方才那地动山摇一般崩裂的势头,此处的时空,就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般。
山祖看了看默斐,问道:“你将这些石头给定住了?”
默斐却摇头:“未曾。”
不过很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立刻便证实了,这些石头确实并非是默斐给定住的。因为那些崩塌到一半的石山之中,缓缓飘出几可遮云避月的黑色的气团,那气团来势汹汹,很快就围住了山祖与默斐,这气团之中,藏有甜腻的味道,闻了之后,便令人莫名其妙就产生一种很愉悦的心情,高兴地恨不得能够唱歌跳舞。
山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靠痛感来抑制自己这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却见默斐好像无事人一般,丝毫没有受到这气团之中味道的影响,便忍不住拍了拍默斐,道:
“你没觉得这黑气很古怪吗?”
默斐低下头看了看山祖,没说一句话,眼神却颇为古怪,像是看着山祖,却又不像是看着山祖,山祖心生疑惑,伸手在默斐眼前晃了晃,下一刻,默斐便是“咚”地一声,倒在了山祖的身上。
人高马大的身子,毫无预兆地摔下来,险些令两人都摔倒在地,山祖伸手撑着默斐的身子,以防止他摔倒地上,其中一只手则拍了拍默斐的后背,急道:
“默斐,你做什么,你别晕啊!”
然默斐是彻底晕了过去,二人周身的黑气也越来越浓重。过了不知有多久,山祖听到附近似乎有青铜乐器敲击的声音,还有儿童的歌唱声,山祖怀疑自己是否因为这古怪的黑气吸得多了,产生了幻觉,却发现周身那浓得仿佛抹不开来的黑气,竟然是渐渐散了开去。
等到这黑气彻底散开之后,山祖发现,自己和默斐,竟然已经不在西周天了,四周青山绿水,看着像是一处峡谷,环境十分不错,鸟鸣声悦耳动听,并且方才听着还依稀有些模糊的音乐声歌唱声,如今却是十分清晰地传入山祖耳朵里,并且听着声音来的方向,可是判断出,是来自于西南的位置。
西南?
山祖向西南方向看了看,只见那处位置正是在两山之间,有不少草屋民居,从那处出来,有一条蜿蜒小路,连接到东北处的一条溪流,小路两旁是阡陌农田,旁有垂岸杨柳,迎风轻抚。
温热的风吹到脸颊上,还带着青草的清香,山祖嗅了一下风的味道,是春天的味道。
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与默斐,为何会来到这里?
他好端端的还保持着清醒,怎的默斐却是被那黑气给熏得晕了过去,到如今也没有醒过来?
正当山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身后传来一个儿童稚嫩的声音。
“你们是谁?”
山祖转过头,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扎着两条牛角辫子的小丫头,小丫头穿着红布袄,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白馒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见到山祖的脸后,顿时便笑嘻嘻地露出两颗小虎牙,并且伸出其中一只小胖手,指着山祖道:
“哥哥,你真好看!”
山祖正要夸这丫头小小年纪,眼光却十分不错,谁知接下来这丫头说的话,那就十分惊世骇俗了,只见那丫头蹒跚着跑上来,将那啃了一半的白馒头递给山祖,道:
“哥哥,我将馒头给你做聘礼,你嫁给我,做我的五相公可好?”
山祖扯了扯嘴角,却问:“为何是五相公?”
小丫头听了,认认真真掰手指头,给山祖解释道:
“隔壁家的小虎哥哥很会爬树,他会掏小鸟给二丫头玩,是大相公;石头哥哥唱歌很好听,是二相公;淘淘哥哥给二丫头写功课,是三相公;孟哥哥会画画,将二丫头画得很好看,是四相公;但是哥哥你长得最好看,虽然你是五相公,且放宽心,五位相公里面,,我一定最疼你!”
呃……
山祖听了,觉得自己是否因为睡了那几百年,导致都跟不上如今的潮流,这凡界,几时开始流行起一妻多夫制了?且还是从姑娘尚且还小的时候开始,便要搜集不同款式。
山祖伸手拍了拍这小丫头的脑袋,道:“哥哥有了喜欢的人了,不能做你的五相公。”
小丫头听了之后,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竟然是仰天嚎啕大哭起来,金豆子噼里啪啦说来就来,嘴里还呜呜咽咽地喊道:
“我不嘛!哥哥你好看,我要哥哥做我的五相公!一二三四相公二丫头都不要了,二丫头就要哥哥做二丫头的相公!”
小丫头嚎得哭天抢地,山祖正头疼,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二丫头,你咋了!谁欺负你!”
来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里还举着一把出头,脸上晒得黝黑,以来就把那丫头给抱在怀里,然后等着山祖道:“你是谁!”
这幅模样,任谁看到,都会下意识地觉得是山祖为老不尊,欺负小孩子,赶忙摆手道:“这位大哥,啊不对,这位弟弟,你可别误会,我就跟这丫头说了两句话,谁知这丫头自己就哭起来了。”
那男人举起出头指着山祖道:“呸!你占谁便宜呢!谁是你弟弟!你这怪人,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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