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故作神秘,欲言又止,颜丹青和他那么熟,自是猜到了七八分。问道:“夏姑娘是要成亲了吗?”
说罢,不等鱼浅回答,顾琰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清粥,轻声道:“先吃饭。”
尧天上前,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声道:“我端过去吧!”
顾琰顿了顿,道:“也好。”
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尧天才小心端着那碗热粥走到床边。
见他上前,鱼浅这才注意到尧天的头发上的红绳换成了白纱,想也知道只可能是颜丹青解的了。便问他道:“你怎么把肥猫头上的红绳给解开了?那是君安那小子系得缘结绳啊!”
缘结绳?颜丹青有些吃惊,比划了一下道:“有那么长的缘结绳吗?”他的缘结绳和那位慕容府女弟子的都是短的,怎么君安的就那么长呢?
鱼浅道:“这你别问我,我可不知道。顾千珸是个行家,你问他。”
“……”颜丹青没问,反正问了也不一定会说,即使说了,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问。
如此想着,颜丹青低着头便开始喝粥,然而刚喝了一口就被烫了,懵了几秒,又喝了一口,还是烫的。
这可就奇了怪了,他吃饭一向是只知滋味不知冷热的,怎么这碗粥喝着竟然会烫口呢?
见他不再喝了,顾琰问道:“不好喝吗?”
颜丹青道:“不是,粥太烫了。”
听他喊烫,墙角的尧天和坐在椅子上的鱼浅皆是一惊,放下手边的事情忙走过去看他,像看稀罕物似得。
尧天紧张的问道:“怎么会烫呢?我端着的时候没觉得烫啊!”
鱼浅揪了一下他脑后低低的辫子,道:“你是妖,体温比我们高,自然感觉不到烫。”说罢,看向颜丹青道:“你是不是还在发烧啊!你以前吃饭不是冷热不知的吗?”
颜丹青也很奇怪,粥是顾琰带来的,便问他道:“顾琰,你是不是往粥里面加奇怪的东西了?”
他这么一问,鱼浅似是想到了什么,拍手道:“我想起来了,你师兄走的时候有单独和顾千珸说话。”
闻言,颜丹青的脸就绿了,干吐了两下却是什么也吐不出。问顾琰道:“这粥是你做的?”
“……”
颜丹青道:“这粥是他教给你的?”
“……”
颜丹青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你也要这样对我?”
顾琰静静的看着他,半晌道:“粥里只是多加了一味药。”
颜丹青道:“固魂筑魄用的?”
顾琰撇过头去不再看他,颜丹青也不再问了,扭头对鱼浅道:“你很闲吗?还有你说的那个好消息到底是什么?”
尧天已经回去继续挖墙了,鱼浅则依旧打量着他,听他问起,便回道:“你猜的没错,夏姑娘是要成亲了,就在三日后。”
“三日后?”
颜丹青道:“是和谁成亲呢?”
三日后,他的腿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会儿就能动了,之后立刻动身赶去临安的话应该能行。
鱼浅笑道:“这你就亲自去看吧!她给了我们几张请帖,其中有一张是给肥猫的,你是他的主人,自然要一起去。”
给尧天的?颜丹青看了眼蹲在墙角的尧天,道:“我会和尧天一起去的。但我并不是他的主人,你可以说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但决不能说是主仆。”
鱼浅却道:“我说的是肥猫,你说的是尧天,形状不一样性质当然不同了。我知道你们俩要好,但在外面的时候还是不要太声张,你们两个的名声一个比一个差,万一被人听去了,岂不引火烧身?”
“……”默默听完他们的对话,尧天回头道:“阿暖,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那是你起的,就要一直喊。”
颜丹青愣了一下道:“我起的?”他怎么不记得?
说罢,却见尧天嘟了嘟嘴,继续挖墙去了。
鱼浅道:“话也带到了,我就不打扰你吃饭了,再磨蹭下去顾千珸都能把我给盯穿了。”
颜丹青看了眼背对着他们而坐的顾琰笑着道:“什么时候出发?临安里这里并不近,我和顾琰都没法御剑,又不会骑马,早些去应该能赶上。”
“顾千珸不会骑马?”鱼浅震惊道:“这是谁告诉你的,他在马背上射箭比我还厉害,你不知道?”
颜丹青的确是不知道的,如实道:“我不知道。”
鱼浅想了想,又摸了摸下巴道:“也是,那时候你还没出思量山呢,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我告诉你啊!那是我们来明镜亦非台听学的前一年,唯月楼曾举办过一次轩目山围猎,那次围猎的第一名就是顾千珸,要不是我去的晚了,第一名哪会轮到他。”
颜丹青认真听着他的话,笑道:“你之前说花奴鼓是一次围猎赢来的,应该就是那一次吧!”
“你还记得啊!”鱼浅道:“花奴鼓确是那时候赢来的,顾千珸的佩剑初弦也是那时候他赢来的。初弦可是把千年古剑,眼红它的人不少,但顾千珸赢走之后却是一个背后说闲话的也没有。”
看他神情,颜丹青笑着道:“你被人背后说闲话了?”
“……”鱼浅一噎,不说话了,摆摆手转身出门而去。临走还不忘揪走了墙角不知为何闷闷不乐的尧天。
颜丹青继续捧着碗喝粥,放了好一会儿了,然而当他喝到嘴里却仍是烫的,便又问道:“顾琰?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吃,这粥太烫了。”
说罢,顾琰起身从食盒中又拿出两个碟子,一转身颜丹青不禁就笑了。
“你也不用告诉我孟婆和你说过什么了,我想我大概都知道了。”
粥是孟婆教的,点心也是孟婆告诉他的,这都是他爱吃的口味啊!看来他们确实什么也没多说,孟婆只是把他的喜好告诉了顾琰罢了。
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方桌置于颜丹青身前,端正的把点心碟子放好,顾琰轻声问道:“还烫吗?”
颜丹青摇摇头,含笑道:“你从哪里拿出的桌子,怎么我的房间你竟比我了解的还清楚?”
顾琰摸了摸那碗粥,眉头微蹙,道:“快喝粥,要凉了。”
说罢,起身取来一块湿帕,擦了颜丹青的脸后又擦了手,方才准许他吃桌上的点心。
颜丹青乖乖的任他替自己擦手,不禁想起了重生后遇到的那个小女娃来,低头笑了笑,对顾琰道:“之前也有个人替我擦手来着,那是我睁开眼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顾琰道:“是谁?”
“是个还没尧天大的小女娃。”颜丹青道:“那时候我刚醒来,从山上滚了下去搞得满身污泥,蹲在一条水沟旁看起来就像个傻子。那个小女娃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喊我小傻子,还给我包子吃,因为手上很脏接不了包子,她又拉着我走到水井旁沾湿手帕替我擦手。”
说着,颜丹青拉着顾琰的手演示道:“就像这样,一下一下都很小心。”
顾琰愣了一下,问道:“你的手?”
他的手怎么了?颜丹青又捏了捏顾琰的掌心,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手不是冰的,竟然是温的。
顾琰道:“难道是粥?”
颜丹青也不确定,就着点心又喝了一口,是热的,但不烫了。颜丹青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手是温热的竟是如此让人开心的事情。冷不防又想起什么,便问道:“顾琰,你这七天里吃饭了吗?”
顾琰开口准备说话,却被颜丹青突然塞了一块甜的腻人的桂花糕。愣了一下,还是默默拿着吃了下去。
他从不吃甜食的,却因颜丹青一次又一次破例,汤圆那次,还有这次。
颜丹青当然不知道顾琰是不喜欢甜食的,看他吃了,又塞了一块给他,笑着道:“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你尝尝,好吃么?”
顾琰拿着点心轻咬一口点点头。颜丹青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做饭很好吃的,尧天每次都吃很多,搞得我们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也难怪他吃那么胖了。”
顾琰吃完手里的点心,垂眸道:“只要你做,不管什么我都吃。”
颜丹青被他这句话撩的心头悸动,微微脸红,忙喝干净了碗里剩下的粥,吃干净了碟子里剩下的点心才好过一些。抹了嘴方才道:“你不说你爱吃什么,我是不会给你做的。”
沉默片刻,顾琰仍是什么也没说,起身收拾了碟子桌子后又坐了回来,神情微变,手隔着被子附在他的膝盖上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颜丹青笑了笑,尽管他已经伪装的很好连尧天都骗过了,却还是被顾琰察觉了。
他的腿并没有像他预计的那样恢复知觉,而是变本加厉的疼痛了。那种痛他是怎么忘不了的,生不如死的许多个不眠夜里,这种如万只蚂蚁同时啃咬的刺痛感,即使之后他的腿已经好了,半夜睡觉却也会依然因此突然惊醒。
顾琰说完就要掀开被子去看他的腿,被颜丹青拦下了。
“你别看,我已经吃过解药了,过会就好了。”
顾琰看着他,僵持片刻,最后还是把抓着被角的手松开了,握着他的手问道:“是小一身上的?”
颜丹青想了想,道:“应该是吧!”
“……”
好吧!他认输。颜丹青拉了拉顾琰的手,看他道:“也有赖子身上的,我答应过治好他的脸的。”
顾琰道:“你……”
“我这不也是答应人家了嘛!吃了解药一会就好了,你就别再说我了。”
其实顾琰并不是第一个看出他中了咒术的人,第一个人是孟婆。他的粥之所以烫,是因为加了一味药的缘故,而那一味药,配合着点心里的几味,合起来正是血痂咒的解药。颜丹青不禁叹道:只是换了种方法就骗过了他,当真不愧是卖了千年孟婆汤的摊主,他的好师兄。
因是分开的,解药自然比那些直接服用的丹药要好的慢。但吃罢饭后,那些刺痛就已经开始减轻了,又过了一小会,颜丹青试着动了动腿,依然有些麻木,不过凭感觉,最迟半个时辰,他就可以继续生龙活虎了。
颜丹青数着顾琰的手指,笑着道:“你是不是吃出来点心里的药才知道的?”
顾琰点头,道:“好些了吗?”
“嗯!”颜丹青道:“已经不疼了。”
说罢,又道:“顾琰,你会骑马的话教我一下呗!马我是见过不少,却还没骑过,你觉得,骑马和御剑哪个比较好?”
想了片刻,顾琰道:“各有各的长处。”
颜丹青笑着道:“要我把初弦剑的封印解开吗?我觉得还是御剑比较快,省时省力。”
听他问要不要解开封印,顾琰显然有些吃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已经解封了,在竹林小径的时候就解开了。”
颜丹青想了想,了然道:“我的血当时溅上去了吗?你怎么不告诉我?害我白白浪费那么多体力。”
是的。他的血是可以解初弦封印的,当然如果是湘云封剑了,顾琰的血也是可以解开封印的。他们两个的佩剑本是一对知交好友互相为对方锻造的,剑身中融入了他们各自的血液,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两人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最终落得个两派俱伤。
这些是他们在明镜台藏书阁里罚抄时找到的关于两把剑的记录,短短几行字,却也写尽了那对知交的一生。
当初看到这段话的时候颜丹青还不愿相信,如果他和顾琰最后也变成那两个人的样子反目成仇的话该怎么办?
然而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反目成仇,因为前世的他们并没有成为朋友,更别提是知交好友了。
颜丹青笑着,忽然道:“你要听故事吗?我刚才想起了一个。”
他想起的这个故事很普通,但颜丹青却觉得,如果讲给顾琰听之后,这个故事一定就会变得不普通了。
第39章 无树(六)
次日,颜丹青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昨日讲完那个故事,他就别了顾琰催他回自己房里去,接着就又睡了。一觉醒来,腿上的血痂已是完全褪去,整个人神清气爽耳目清明。
此时天还尚早,隐隐的还有凄冷的月光,却是五声晨钟鸣响,已是辰时,明镜台的早课再有一刻钟就开始了。
颜丹青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换了身衣服后悄悄出了门,一路往亦非台去。他这是要去上早课,顺便活动一下酸痛的筋骨。
他是不识路的,但这次他很幸运,正好遇见了一位熟人——月老庙遇见的慕容府女弟子。只见她穿着明镜台的校服,边走边咬着粉色丝绳束发。听见一声轻笑后停了手上的动作,闻声看向颜丹青,却是没什么反应,回过头继续束发往亦非台走去。
“喂!”颜丹青喊了一声跟了上去,问她道:“你是要去亦非台上早课?一起去吧!”
那名女弟子束好了发,待他来到近处才看清他的脸,吃惊道:“是你!”说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问道:“你是哪家的弟子?我怎么没见过你这样的衣服?”
颜丹青笑着道:“哪家也不是。”
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那女弟子道:“我叫慕容菱悦,你呢?叫什么名字?”
颜丹青笑笑不语,道:“快迟到了,你不走快点吗?”
慕容菱悦顿住脚步,看他道:“我不识路。”
“……”颜丹青道:“我也不识路。”
好吧!他算是跟错人了,两个人都不识路,还上什么早课?上午的课能不迟到就好了。
他们两个互相干瞪眼,各自坚持着往亦非台该怎么走,一边走一边寻人问路,却是除了他们两个外连个巡逻的弟子都没看到。慕容菱悦道:“你上去屋顶看看,镜台外的那棵大榕树在什么方位,我们朝着那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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