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盯着高成苍白的脸,道:“我们,正准备去躲雨呢,连长你也快进去吧,这雨越下越大了。”
高成还是有些神思不属,但站了起来,道:“哦,好,我回去,你也回去,躲躲雨,是不能老站在雨地里。”
“连长,你不舒服吗?”许三多担心地问。
“啊,我胃疼,我胃有点儿不舒服。”高成随口答道,看上去连他自已都不知道自已说了些什么。
许三多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往下该怎么办。
高成也不理许三多,又呆了呆,这才提步向自已的帐篷走过去,他的步子拖滞沉重,好象突然坠了一百斤的东西在腿上。
许三多看着高成消失在帐篷里,走上卫星通讯车,问值班通讯员:“营长他怎么了?”
值班通讯员木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干巴巴地道:“高营长的死命令,保密!不让外传!”
许三多第一次感觉到,居然自已也有被别人噎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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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山的西南角,有一个小小的宿营地,这是为了方便旅游者而特别开辟的,宿营地旁边有一条小河,另一边是一座海拨不超过1000米的山峰,再过去就是呼尔巴什格山,整个阴山山脉的最高峰。
史今他们的车队,就停在这个宿营地上,豪华型的帐逢搭了三个,唯有史今和副手的那个,只是一个简单而又不起眼儿的迷彩双人帐篷。
这一队人十多个,停在这里三天,基本上没办法去进行任何探险。
“史领队,这都三天了,我们就在这儿干耗时间啊?”一位姓方的小姐忍不住掀开帐篷门一角,问站在雨里的史今。
史今道:“这种雨说大不大,可把道路全毁了。这山里的路,都成了泥巴浆子,怎么往上走呢?一天时间,还不够摔跤用的。”
“那怎么办?”另一个姓林的先生也探出头来,“我们计划只待一个星期的,这都浪费三天了,我们出来是探险的,不是野营的。”
史今皱着眉,不出声。
副手从史今的车上跳下来,道:“领队,我用车上的卫星接收天线收听了一下广播,明天的天气预报说会晴一阵子。”
史今想了想,转身对帐篷里的人说:“如果明天天晴了,我们就上山,但是,因为这里基本上还是原始状态,上山倒容易,但如果上到一半,又下起雨来,下山就会变得很困难,你们大家的意见怎么样?”
胖子刘在帐篷里嗡嗡地回话:“我不去,上什么山啊,我哪儿也不去。”
史今心说,那你来干什么的?不过,他没有接这个话茬儿,只是继续问:“别人什么意见?”
帐篷里的声音们商量了一下,还是那个林先生说:“我们去,出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啊,领队,我们同意明天上山。”
史今点点头,道:“那好,大家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们上山。我的副手留下来跟刘先生你们两个在一起,这附近的景色也挺不错的,不过别往远处跑,小心迷路。”
胖子刘说:“其实你不用留人陪我们,我们自已玩儿就行了。”
“这不行,”史今不容反驳地说,“我要对你们负责,不能让你们单独行动,这是我们公司的规矩。”
“行了行了,”胖子刘不耐烦地说,“随你便吧。”
史今吁了口气,看看自已的副手,那个精壮的小伙子做了个夸张的苦脸,两人都无可奈何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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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有些深了,中蒙边界某处关口附近,齐桓一动不动地隐蔽在至高点,用红外线夜视望远镜监视着他下方的通道。这里是蒙方辖区,远远处,可以见到蒙方哨所的轮廓。
耳机里,传来两公里外吴哲的声音:“y1,你困不困?要不要我给你唱支歌?”
齐桓无声地一笑,回道:“y2,你省省吧,我怕没困死,倒先被你的歌声给吓死了。”
吴哲的声音传回来:“y1,你表达嫉妒的方式很特别嘛。不过,根据我们破译的电台消息,这帮人就在今晚过境,应该快来了。”
吴哲的话音还没落,齐桓的视野里果然冒出一些人影,拉着长长的队伍,慢慢从边境的那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齐桓道:“妈的,果然买通了蒙古边防哨所,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哲懒懒地说:“y1,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你不至于还那么天真吧?”
齐桓道:“别说没用的,他们过来了。”
这队人很奇怪,并不象普通偷渡的人那样紧张忙乱,动作反而有些慢条斯理,然而一旦越过边境线,他们就象事先商量好了一样,迅速地分成几组,向四下散开,很快躲进了不同方向的树林里。
齐桓又问:“y2,对方分散了,我跟踪哪一组?”
吴哲的声音传回来:“没事,这在意料之中,总指挥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的目标不变,还是那个络腮胡子的人,你看到他了吗?”
齐桓已经确认了自已的目标,这个络腮胡子穿着一件暗青的皮衣,和一个伶俐的小个子正往南方行进,齐桓悄悄闪动身形,跟了过去。
两公里外,荒原沙道上,停着一辆挂满伪装物的猎豹吉普,里面显然已经改装,只有一个驾驶位和一个副座,其它的空间里全是电子仪器。吴哲浑身披挂,盯着一个屏幕再次确认了齐桓的方位,又在地图上用铅笔划了两道,这才坐回到驾驶座上,启动了汽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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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黎明的时候,雨停了下来,空气舒爽清净,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高成轻轻地钻出帐篷,他一夜没睡着,想起来又怕惊动别人,可到底还是躺不住,坚持到这会儿,终于胡乱披了件外衣,悄悄走到营地中间。
他看了看哨位的方向,不禁失笑,居然是许三多在值岗,这可太巧了。
高成慢慢踱过去,还没近前,许三多已警觉地转过身子,电筒光照过来,一晃即灭,许三多敬了一个礼,道:“报告!营长,你起来了。”
高成在许三多身边停下,望望他身后黑黝黝的林子,道:“许三多,怎么这么巧,每次我睡不着,就想啊,随便找张嘴聊什么都行,可每次,居然都除了你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三张嘴。”
许三多一笑,没有回话。
高成自言自语般地说:“我一看到你啊,就觉得,满肚子的话都没了,马上就犯困。”
许三多道:“营长,你一夜没睡吧,我听见你帐篷里,一直有动静。”
高成道:“哟哟,这次不错啊,超过好几个三个字了。”
许三多问:“营长,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高成怔了怔,勉强自己不去想的下午的那个电话,又针刺般浮现出来------打电话的,是自已的父亲,高军长。
军长的语气,象普通上级对下级一样平淡:“高成,有个事你应该知道,昨天,你母亲突发心肌梗塞,住院急救,现在人还在观察中。”
高成记得自已当时的第一感觉,如同被一个焦雷劈中了身子。他楞了足有一分钟,才注意到,在一旁监听的值班员小陈盯着自已,脸白如纸。
高成没有想到,自已回答父亲的声音,居然也十分平淡:“我要求事假回京,请领导批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高军长问:“高成,你觉得你现在,能够离开吗?”
高成也沉默了,是的,训练才刚刚开始,士兵们还没有适应,还有许多不明情况需要作出判断和抉择,作为最高指挥官的自已,现在真的能够离开吗?
高军长等了一下,又道:“我告诉你这个消息,是因为,作为一个儿子,你有权知道你母亲的情况。但同时,我也要告诉你,作为一个军人,你有你不能放弃的责任。”
高成的心象裂开了一样,他道:“我明白,从小,您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电话那边好一会儿没有声音,然后,军长道:“你母亲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医院的条件很好,由专人全天看护,正常情况下观察几天就可以离开危重病房。我会及时向你通报消息,而你,我建议等到你那边比较稳定后,再按照规定程序,向你的直属领导请假。”
高成闭了闭眼睛,他想起这许多年来,母亲是如何在冷硬的父亲和倔强的自已之间左右支拙,父子两人无数次的冲突,都因着母亲尽心竭力地弥合,而彼此妥协。这一次,母亲倒下了,可自已能不顾一切地回去吗?父亲的意见非常明确,假如自已硬犟着回去了,万一又在母亲的病榻前被父亲责骂,那岂不是会令母亲的病情,雪上加霜?
无论如何,父亲选择告诉自已真情,就说明父亲,还是打算让自已作决定。那么,这一次,就暂时先依着父亲吧。
高成想到这里,对电话里的父亲说:“是,军长,我服从命令---请您,及时告诉我有关消息。”在说到“及时”这两个字时,高成几乎咬碎了牙。
电话挂断了,高成呆立了一会儿,觉得自已的身子有些摇晃,他转身离开卫星通讯车,对坐在那里仍呆若木鸡的小陈本能地命令道:“这是私人电话,内容严禁外传,死命令,明白吗?”
“连长!连长!”耳畔传来许三多有些焦急地呼唤声,高成从恍惚中惊醒,咧咧嘴,道:“你看你,我说我见了你就犯困吧,这站着都差点儿睡着喽。”
许三多知道他的连长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可连长不说,他也不能追问,他沉吟了一下,转开话题:“连长,你猜,班长他现在,会不会跟我们隔得不远?”
高成振作起精神,道:“你不提我都没留意这个事儿,这几天这么个鬼天气,他们应该不会上山吧,史今不会这么冒失的。”
“班长会小心的,”许三多喃喃道,听起来更象是在祈祷:“他那天在饭桌上说了,他的儿子都快两岁了,天天盼着爸爸回去跟自已玩儿。”
“是啊,他都有儿子了。”高成和许三多并肩站着,感叹道:“有时候想想,我还真是不如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连我妈想要个儿媳妇的心愿,都满足不了。”
许三多看了连长一眼,忽然问:“连长,你有女朋友吗?”
高成被许三多问得一怔,道:“女朋友?!这是,这是个人隐私,不能跟你说。”
许三多笑起来,高成也忍不住笑起来,但他心底,却突然没来由的,闪电般划过一双,藏在他记忆深处的,亮亮的眼睛。
(第二篇完)
☆、第六章
拂晓天亮,山间晨露还在枝叶间滚动,史今钻出帐篷来瞧了瞧天色,估计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下雨,于是他一一叫醒那些同意上山的驴友们,打算早去早回。
胖子刘的帐篷里一点声息都没有,史今原想离开前去打个招呼,犹豫一下又作罢了,只再三交待副手一定要跟紧他们,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史今带着大家去爬的,是一座不超过1000米高的小山峰,这是当地旅游局派人勘测过的,对地势山林的基本状况都给出了相对比较详细的资料,史今来之前做过很充分的准备工作,所以,他虽然有点担心下山时如果碰到下雨会有一些问题,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有把握把大家安全带回的。
怕什么偏来什么,上山一直很顺,大家都很开心,到了峰顶景色奇丽诱人,每个人都觉得不虚此行,可刚刚等大家收集完纪念品,照了几张相片留念后,没有一点征兆的,天色忽然就沉了下去,暴雨倾盆而下。
史今赶紧领着大家找地方躲雨,心知这雨就算很快能停,恐怕山路也会泥泞得无法下脚了,这里山势较陡,不留心跌滑下去,根本没办法救,属于典型的上山容易下山难。他把所有人都暂时安顿在一个半陷在巨石下面的坡坑里,自已又走出来冒雨探查着路况,暗暗想,最糟的可能,莫过于要在山上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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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哲开车追踪着齐桓的信号,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足开了三个小时,天已经大亮了。
终于,他看着电子地图上蓦地亮起了一个小红点,渐渐跟代表着齐桓的小绿点拉开了距离,这才长舒一口气,一踩油门,向着前方飞驰而去。
五分钟后,猎豹吉普车“吱”地一声刹停,吴哲探出脑袋,大声道:“喂,有人要搭顺风车吗?”
倚在道路旁边一棵树上的齐桓拍拍手,走过来道:“你来得挺快啊。要说这俩家伙可真能走,我跟到这儿,居然才跟到他们的接应点。”
“开车走了?”吴哲推开车门让齐桓上来,问道。
“嗯,有辆车事先停在这儿,发动机都没关,不过车里没人,这俩家伙到这儿就钻进去开走了,幸好我有防备,我原来跟在他们后面,可是当我发现他们的方向是这条大路时我就先潜了过来,所以,他们的车从我面前开过去时,我就趁机射了枚跟踪器。”齐桓道。
“这组有点奇怪,”吴哲边开车边说,“总指挥那边的消息说,分散的那几组,其它的都沿着边境线散开,就如同我们预料到的那样,应该是在准备接应什么人。可这一组,竟然一直在往境内深入,你看,”吴哲指指地图上的那个小红点儿,“他们奔的这个方向,看起来是阿拉善盟的狼山所在地,那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那儿干嘛?”
“这确实和我们监听的消息不符,”齐桓也在思考,“我们得到的情报,一直都是说,交接会在边境线附近完成。不过,国安部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边境线一带,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我们跟踪这一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什么疏漏。大概这组就是为了忽悠我们的,想引开我们的视线。”
“那也得跟着啊,”吴哲叹口气,“狼山,听说最近有人爱上那儿去登山探险什么的,得了,平常心吧,咱们也跟着去旅游一下,希望不至于太闷。”
“你就是娘们儿唧唧的,”齐桓白了吴哲一眼,“任务就是任务,还分有趣没趣吗?不管这组人到底来干嘛的,他们到哪儿,咱们的眼睛就得跟到哪儿,还旅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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