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照不宣,一个不问,另一个也不说。
他没问墨渊为何要追来,也没问墨渊为何要执意留在东海,更没问神界元无宫近日可好。
他批折时,墨渊视察东海群岛。他处理事务焦头烂额时,墨渊会给出最恰当的建议。他下棋时落子总是摇摆不定,墨渊就默默的让他一棋半子。
他们之间,总是如此,如同风吹花落般默契。
二公主也渐渐不再来了。一个人无意间的言行举止,总会透露些不经意的情绪。孰亲孰远,一眼明了。
他这宫殿添了一人,应当是更加热闹了才对,可为何……心底还是那般落寞呢,到底还是怀念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啊。
他竟有些怀念起经常使坏的小安子来。那厮的毒舌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莫不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居然在自己的寝室里看见了小安子,还是活的!于是他伸手掐了对方一下。
长安星君嗷嗷大叫道:“作死啊清!要掐你掐自个儿,掐我算什么事!”
东皇元清十分淡定道:“万一是真的呢,掐我可不就疼了。”
长安星君眯着眼,眼神跟刀子似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道:“所以你想跟我说,这就是你对待大老远从西海飞过来,看你到底是死是活的本星君的态度?”如果是,那么再见!
见对方真有点儿火气,他立马报以微笑道:“哪能啊小安子,这不因为看见你太激动了,生怕自己做梦呢,把自己掐醒不就看不到你了,那我多亏啊。”
对方这才扬起了下巴,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
自顾自的坐下,长安星君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忽然说道:“元清,我听说墨渊又住在你这了。”
他笑了笑,从对方手里拿过空杯沏好了茶递过去道:“呦,咱小安子虽然人在西海,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对方也不客气,接过茶就一饮而尽,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道:“我就喜欢你沏的茶,带着一股子超然世外的味道儿,别个都学不来。你莫要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我想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明镜似的。我也不是针对人墨渊,虽然我觉得我话一出你怕是要记恨上我,但是咱多年兄弟情义,就是你记恨我,我也是要说的。元清,墨渊跟你,跟咱都不是一路人。他眼里想要的东西太多,你给不起,也不能给。元清,乘着现在还能脱身,离的远远的可好?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没人愿意替你收尸。”
这是长安星君若干年来第一次如此语重心长的劝告,直白且毫不客气。
若不是东皇元清了解这厮,怕都会忍不住上去瞅瞅对方是不是开了天眼,能预知将来穿梭过去了。
长安星君虽在武力上不如其妹月神舒宁,可唯有一点,是他久居七十二星宫之首的主要原因。长安有着可怕的直觉,对危险,对将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有着杰出的洞察力。他可能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那种直觉一直如影随形。仿佛一个人走在路上,前面有一个挖好的大坑,他可能并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一个大坑,可潜意识里就是想绕道而行。这种直觉虽无法理解,但一直精准的可怕。
彼时,东皇元清给自己沏着茶,默不作声。
能脱身,那不早就脱身了。
他在笑,长安却气的肩膀不住的抖动,若是茶杯里还有茶的话,他毫不怀疑对方能一下全浇他头上。
只因他道:“小安子,唯独这一次,我想任性一次。”
第8章 长安很无奈
在东海暂住的长安星君表示,这几日他一双狗眼都快要被这二人闪瞎了!
嘤嘤嘤,他到底是为何想不开才会屁颠屁颠跑来东海找虐的?西海不好么,那么多漂亮小姐姐,还能和亲妹子斗嘴打闹,他得多想不开才会跑来东海看这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这波狗粮本星君不吃!
正在执子沉思的东皇元清优哉游哉道:“小安子,甚少见你如此坐立不安呐。若是发生了什么惨剧,不如说出来,也正好让我乐呵乐呵。”
长安星君一脸沉思的凝视着他,半响才抿了口早已凉却的茶道:“有友如此,我当年怎么没有一把掐死你呢?”
闻言,他只是笑笑,执子不落。一双眉头逐渐起皱,倏地放松笑道:“我们家墨渊的棋艺真是越加高超了,竟杀的我无路可退。”
还不待墨渊答话,长安星君倏地一下就凑了过来,一双眼眸盯着棋局半响,眉头越皱越深,末了只能长叹一声道:“清啊,你当真不是这块料。人墨渊这都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你哪儿能坚持到现在?”
东皇元清只是笑,墨渊执子不语,一双黑瞳只是怔怔的盯着棋局。
阿易来报:“主子,东海龙王有请,据信使来报,恐东海有恙。”
自他任命以来,帝君的那掐指一算一直像是一把刀悬在头顶。现在该来的终于是来了,他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心下如此想着,东皇元清已经起身微笑冲着墨渊说道:“陪我走这一趟吧。”
待人走后,阿易怯生生的盯着长安星君,生恐对方又要暴揍他一顿。这些年,他可被这对兄妹俩揍的苦不堪言。可这一次,对方竟一反常态,反而让他更觉不安。
棋盘上局势一片明朗,黑子步步紧逼,白子局势凶险已然退无可退。落败,已成必然。
半响,一直紧皱眉头的长安星君忽的放松下来,一脸笑意道:“好你个元清,绝处逢生,竟是绝处逢生!倒是害我白操这个心了。”
东海龙宫一片肃然,早已没了往日里轻松自在的气氛。东海龙王并不在龙宫中,这一次,东皇元清见到的居然是东海那位传说中的大公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东海大公主,这位传言中已与凡人私奔的大公主此刻正披着一身红白相间的软甲端立不语。
此刻对方朱唇轻抿,眉目英朗,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是别样的精神风采,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敬佩,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不愧是一掌劈晕东海守卫的大公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大公主人回来了,东海龙王那不得乐疯啊,咦,等等,龙王人呢?
似是察觉到他的困惑,大公主落落大方的走来,没有女儿家的娇态,反而英气十足的向他拱手作揖道:“家父正在处理要事,特命小女在此恭候东皇神君。小女也正有一事望大人谅解,当年小女年幼不懂事冲撞了神君,竟不解神君一片好意,现已自食其果。素日里听闻神君颇为照顾舍妹,还望神君看好她,莫让她步了小女后尘。”
这一番话大公主语气说的极轻,也极为诚恳。
只是听者心中却并非那样好受,犹豫了半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公主何出此言?”自食其果?莫不是此趟并非回娘家,而是和那凡人……?
大公主只是笑笑,神情一片坦荡道:“当年小女与北海太子议亲一事,实则为北东两海联姻。小女与那北海太子都过于年少轻狂,如今弄得两海不和,全在我二人之过。只是小女并不后悔,想来那素未谋面的北海太子也是。我们的肩上都有各自的担当,却从未有人问过我们,是否真的愿意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那么神生呢?”
漫长无边。
那么,你为何还要回来呢?
东皇元清浅笑不语,对方像是明白他的意思,话锋一转道:“其实他并未负小女,是小女主动离开的。不管我们克服了多少难关,付出了多少代价,容忍了多少骂语,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与其耗光彼此的耐心与那美好的爱意,倒不如坦坦荡荡松手祝福彼此找到最合适的心爱之人。小女还是很爱他,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也让小女学会了去爱更多的人。其实,小女以前一直觉得东海是一个束缚,可是说来也是惭愧,在凡间的日子里,小女最为想念的还是东海的风,东家的水,东海的鱼。以前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真正离开后,小女才明白了那些凡人所说的思乡之情。现在,如果有人问小女可以为东海做些什么,小女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如果是为了东海的未来,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东皇元清敬佩道:“大公主如此博爱坦荡之性,当真为我辈楷模。”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神生漫长无边。与其耗光对方的爱意,倒不如在最美好的时光里让彼此记住最美好的自己。跨越种族的恋爱,想要有个善果当真不易。而且这后果,也未必是双方承担的起。
北海和东海向来往来密切,若不是那档子事,两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生面。逢年过节,别家送礼串门儿,这俩家就兵刃相向。他身为东海之主,甚是为难呐。
所以,想自由恋爱,千万别投胎到王孙贵族。肩上动不动就是成千上万条人命,怎么做,怎么错。不是人人都有大公主如此坦荡的心性。
心中如此长吁短叹着,东皇元清明面上也是滴水不漏。大公主有意想要和墨渊多加亲近,但看到对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到底不敢打扰。有意想与谦和的东皇元清攀谈,却哪里想的到他只是报以微笑,不论她再说些什么,都不再轻易搭腔。
如此一番作为,大公主顿时醒悟,叹出一口气后便不再做那无用之工。
谁又会真的慷慨,将重要之人拱手相让,反正他是做不到。二公主喜欢墨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公主想牵红线,莫非还指望他帮腔么?不可能的。
守卫急忙来报,和大公主窃窃私语,后者脸色猛变,一边道着歉一只脚已然再往外冲,“望神君海涵,家父命小女速奔赴西南北三海……”
后面的话已然听不清,大公主人早已在千里之外。
到底还是没能等到东海龙王。
回去的路上,他起了心思想逗逗墨渊,便笑道:“墨渊若是能攀上东海龙王一族,那可前途无量。”
彼时,墨渊极其认真的看着他道:“那我若是攀上东海之主东皇呢?岂不是飞升神君之位指日可待?”
心漏了一拍,是对方的神情太过认真,还是他的想法太过奢侈呢……
于是,他只是笑,对方也只是浅浅的笑。
等了一天的长安星君见到二人笑的跟傻子似的,长长叹气。
他们家元清啊,没救了。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等死吧,告辞了。
“元清啊……从前的你可不会晾我这么久。况且,你到现在还没有问我到底为何而来。”
“想说的话,小安子你自己就会说的,不是吗?”
“元清,东海要变天了,明哲保身可好?”
“我不。身为东海之主,理应护一方太平。”
“你这是想让本星君舍命陪君子么?”
“可别,你妹会劈了我的。”
长安星君再次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这是被嫌弃了吧?于是他又在深沉的思考着,自己当初为何没一把掐死他呢?
第9章 四海风云起
长安星君带来的不止是一句问候,紧随而来的还有一场四海聚会。
这也是东皇元清第一次以东海之主的身份出面接待东南西北四海龙王。
前一天,心里还有些紧张的他拉着长安星君念念叨叨,却不想正在和一群侍卫打牌的长安星君转脸就扔给了他一句:“你紧张个甚?东皇的名头是虚的么?若不是南西北三海离的远了,元昊指定得给你按个海皇的名头呢。要紧张,也是那些龙王紧张才是,去去去,别影响我打牌。”
好像说的也对。
于是东皇元清转身便缠着墨渊念叨:“墨渊,四海龙王聚会诶,他们要是合伙欺负我一个新人可怎么办啊。”
墨渊神情有些变幻莫测,根本找不到话来安慰对方的无理取闹。
莫说四海龙王,整个神界里除了个别沉迷武术的疯子外,还有敢动东皇元清的存在吗?那不存在的。
彼时东皇元清只是背靠着对方笑眯眯的说着,墨渊看不见他的神情,他却可以想象的到墨渊的神情会是多么的有趣。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墨渊一本正经道:“阿清放心,明日若是有哪个龙王敢与你难堪,你知会我一声便是。”
他笑道:“怎的?知会了你,你想作甚?”
墨渊绷直了背坚定不移道:“套麻袋。”
然后拖进山旮旯里拳打脚踢?
东皇元清一下子笑出声来,弯身捂着肚子半响都直不起腰来,后来他拍着墨渊的背泪光婆娑道:“墨渊你啊真是太可爱了。”别怀疑,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笑哭了。
等四海龙王急匆匆赶来时,东皇元清严阵以待。
一方龙王掌一方安宁,此次齐赴东海,一来是历代留下的规矩,让各方彼此眼熟一下。
要他说,这就是个变相的相亲大会,带着自家掌上明珠或是太子殿下什么的,看这家女娃生的端庄,那家太子长的俊俏,公主殿下就糊里糊涂的得了个未婚夫‘妻’的名头。
了然无趣。
当然此次四海聚会,虽说也有其目的在其中,但主要目地却不在此。
什么!
东海荒岛上发现了魔族活动的痕迹!
胡说,他身为东皇,巡视东海是他职责所在,他怎么没发现!
呃,好像最近巡视一事,都是交于墨渊来办的。可是巡视一事,确实无恙啊!
东皇元清内心已翻天覆地,而四海龙王则个个面色凝重,七嘴八舌的也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哦,都在推测魔族的目地呢。
东海身为四海之首,还是神界重点关注之地,一有个风吹草动,人心惶惶也是难免。
可是你能别这么扯行么?
只是在东海荒岛发现了魔族活动的痕迹,你就能推测出魔族要整装重来再度挑起仙魔大战了?还不准人家散个步,看个海什么的?
四位龙王争议激烈,他只得僵硬的撑着脸皮微笑着。心思却不知早转到了哪个角落。
年幼时他见父君每次从战场上归来,第一件事便是褪去身上被血染的通红的战甲。
他还曾问过父君,为何魔族的血也是那般鲜红?犹记得父君那一脸复杂的神情,似答的上来,又似无从说起。
见父君不答,他又问,为何仙魔不两立?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像人界和仙界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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