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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北昭带着谢晋回了六王府,却并没有急着让他去休息,而是将他带到书房,问道:“谢文的真本事如何?”
谢晋想了想,如实道:“我不知。”他虽长在谢府,但并未见过谢文的笔墨,因此也不敢胡乱定论。
“但依照谢子韩定要我去应付来看,谢文只怕不堪。”
北昭点了点头:“有理,你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出了书房,谢晋由管家带着进了西院的一间房,却发现王奇早在房中等着他了。
见他来了,喜道:“你总算来了。”又问:“谢子韩他没有为难你吧?”
谢晋睨了他一眼:“阿奇,你现在这模样就像是久待丈夫的妻子,终于看见自己夫君回来了。”
王奇顿时红了脸,挠了挠头:“别开玩笑了,我只是随便问一句。”
“我没事,你回去吧。”
王奇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王爷说,从今天起我与你住一起。”
“住一起?”谢晋看了看这间房,两个人住倒是也不会小,但:“这屋里只有一张床,我们睡在一起?”
见他蹙了眉,王奇忙道:“我打地铺便好。”
谢晋眉头蹙的更深:“虽说马上便是夏季了,但地上毕竟湿冷,还是睡在床上的好,我并不是嫌弃你,而是琢磨不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王奇眸光闪了闪,刻意转了视线,道:“我也不知,可能并没有什么意思吧。”
事实上,这事儿与他有关,他来见北昭时,口不择言的说,让北昭别对谢晋起异样心思。当时北昭只是对他高深莫测的一笑,而后便有了这般安排。
自此,谢晋便在六王府住下。北昭也并没有多于王奇计较,几日后便又差人搬来了一架床,这才解除了二人颇为尴尬的境地。
这日,谢晋被外面的一阵怪异声音吵醒,他穿衣下床,轻轻推开了门,却见一位侍女正在受罚。
那侍女低着头,从侧面看我见犹怜,可她对面那嬷嬷拿着柳条,毫不留情的往她胳膊上抽。
侍女一边叫着一边挣扎,可两只手臂都被人按着,根本没办法挣脱,只能硬扛着。
谢晋看着都觉得疼,便叫道:“住手,她犯了什么错?”
这几个人认识他,行了礼,嬷嬷道:“这个小贱人,她把王爷的茶壶摔碎了,得亏是遇见了我,否则现在可能已经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谁没有失手的时候,饶了她吧。”谢晋道:“此事王爷应当还不知,你卖我个面子。”
他说着,给那嬷嬷塞了一锭银子。嬷嬷眼珠子一转,打算接了,可眼神一飘又不知看见了什么,神色蓦地惶恐起来。
谢晋下意识回头看,却见北昭正站在院门口,往这边看着。
今日正是放榜的时候,所以北昭来找他,不想却撞见这样的一幕。
嬷嬷一干人已惶恐跪拜,谢晋也下揖道:“王爷。”
北昭神色莫测的笑了笑:“想不到你竟是个心善的,可这是王府而非谢府。”看向瑟瑟发抖的侍女:“把她拖下去,打二十大板,若是没死,便找个小子嫁了。”
自古能为君称帝者,皆无心软慈善之辈。谢晋明白这道理,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感受。
他垂首,敛了神色,静待北昭对他的处置。
侍女做不到像他这样平静,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叫着,可还是被人拖了下去。
北昭道:“你怎不阻止了?”
谢晋抬起头道:“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做无用之功,王爷的想法并非我能左右。”
“你倒是实诚,可你又怎知你无法左右我的想法?方才你若是求我,我便会放了她。”北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告诉我,现在你是否后悔?”
从足底生出一种无力感,由下而上死死缠绕住了他,谢晋发觉,自己虽是重来了一遍,可事情还是不能由自己掌控。
勉强定了心神,他道:“不后悔,无济于事的后悔只是庸人自扰。”
“你又错了,假使你现在追出去,还能救下她,不试试吗?”
谢晋不由自主的回过头看了看院门,又蓦地惊醒,回身叩拜:“是谢晋糊涂,请王爷恕罪。”
北昭哂笑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去:“若是这么一件小事都能扰了你的心神,你也就不必留在这里了。”
他没叫谢晋起来,谢晋也不敢擅自起身,直跪到天色昏沉,狂风刮了大块乌云过来,转瞬间阴沉死寂笼罩了头顶,北昭才遣了人过来,叫他起来了。
被王奇搀扶着一瘸一拐走进屋子,起初没甚知觉,而后便觉膝盖处针扎似的疼。王奇一边给他抹药揉腿一边皱着眉道:“王爷忒狠心了,你不过起了善意,他就让你跪了一天,若真的犯错还了得?”
谢晋疼的皱眉,道:“你小点声,万一被人听见便不好了,你我无权无势,只能任人揉搓,无论怎样都得忍着。”
“我知道了,你饿了吧,我去厨房找点吃的来。”
“这么晚了,厨房都没人了吧?”谢晋拦住他。
王奇道:“我翻窗进去,你今日损耗过度,必须得吃点东西。”
谢晋已饿的觉不出饿了,道:“明日早去,今日还是别折腾了。”
王奇不依:“如此对肠胃不好,你放心,我不会被人发现。”
“王奇。”谢晋正色道:“你待我这般好,就不怕我会喜欢上你?”
他神色郑重,不似玩笑,把王奇吓的呆了一呆,而后讪讪道:“你说不去便不去,快睡下吧,我也要睡了。”
谢晋虽长的好看,可毕竟是男子,他可没有那癖好。比起男儿,他更喜欢娇滴滴的女儿家,抱起来舒服,闻着也香。
他当真收拾了东西去一旁睡了,谢晋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待我当真是狠心,若我是名女子,你必定会百般体贴吧?”
王奇道:“那是自然,女儿家娇弱,男人天生便担待的多些。”
“你以后必定会是个好丈夫,可惜我是没这福气了。”谢晋一边笑说着,一边脱了外衣,往床上躺了。
以往在谢家时,若是犯了错,也是一样要跪上一整天甚至于更长的时间,所以他还承受的住。
当夜睡的还算安稳,可第二日起来便不好受了。双腿像是拿辣椒水浸了一夜,动一下便刀割针刺般的疼。
他强忍着疼痛挣扎许久,放下了床穿好了衣服。王奇见他走的艰难,上前道:“我扶着你吧,或者你回去继续躺着,左右也没事。”
谢晋疼的微蹙了眉头,摇了摇头:“越不动越是痛,耗费的时间更久,多走走反倒好的快些,你不必扶我,摔一下也无妨。”
见他不似说谎,王奇便放开了他:“我去端早饭过来。”
第6章 第 6 章
两个人吃了早饭,便有人来报:“谢少爷,王爷叫您过去。”
谢晋脚下踩着浮木铁钉似的随那人去了,想到见了北昭又得跪下,两处眉毛便又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咬咬牙,膝盖一弯骤然间便跪了下去,谢晋心道: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他行礼道:“王爷叫我有何事?”
“先起来吧,看来以前你在谢家没少跪。”若是第一次被这般处罚,脸上必定会有或多或少的恨意,而谢晋虽微蹙着眉,眸里却十分平静。
谢晋在一旁坐了,道:“犯了错自是该被处罚。”
“你既明白这道理,昨日又为何要救那侍女?”北昭抬眼打量他一眼,换了话题道:“我曾说在你弱冠之日送你一份大礼,你可还记得?”
“王爷说的话,字字句句都不敢忘记。”
北昭拿了一份诏书递给他:“这是翰林院的委任书,即日起,你便是翰林院的学士了。”
谢晋一愣,旋即起身拜道:“多谢王爷。”
“没人的时候,不必如此多礼。”北昭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昨日是我罚的重了,你也只是好意,另有一事我想你该知道,谢文已被御笔钦点了状元,明日面圣。”
“不知这次谢子韩还能想出来什么办法,欺瞒圣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北昭有些惊奇的看向他,像是看个傻子:“你为何如此乐于看见他们事情败露?别忘了,这件事你也参与了,且这桩罪过足以连诛九族。”
“王爷总不会见死不救。”
北昭笑了:“我为何要救?我巴不得这件事早点败露,如此一来,太子倒台,我岂非省力了不少?”
“那您又为何还要把我安排到翰林院?”谢晋抬头看向他:“您不想累及无辜。”
最后这句话似乎是触怒了北昭,他神色一瞬间阴沉,漆眸死死盯着谢晋,半响才道:“自作聪明的人,通常死的很快,下去!”
谢晋忙行礼退下,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回了西院,穿过那条石子路时,忽的从假山后蹦出一个人来。这人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看见谢晋也愣了一下。
“你叫什么?”
谢晋有礼道:“不才谢晋,兄台是……?”
“我叫许慎,算是个郎中。”许慎打量对面的人几眼,觉得对方实在没什么特色,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头发束起,容貌倒是比常人俊秀几分。
不等谢晋说话,许慎就解释道:“前段时间我有事出去了,今日才回来。”他打了个哈欠:“我回屋睡觉了,告辞。”
谢晋:“……告辞。”
回了自己的屋子,王奇立刻过来问:“王爷叫你去干什么?”
“他给了我个翰林当。”谢晋讽笑:“天下读书人何其多,拼死累活欲考进这混沌官场,可终究还抵不过这些皇子贵族的一句话。”
王奇神色也是一黯,不知该作何表达,半响才劝道:“这是王爷重用你的表示,你该看开些,另……”
他吞吐良久,直至谢晋闭眼叹息一声:“有什么话只管说。”
“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我想出去。”他言语间虽踌躇,目光却是坚定,显然已经思索了很久:“留在这里毫无意义,不如去闯荡一番。”
谢晋看向他的右肩头:“伤,可无碍了?”
“无碍。”
当时谢晋救他时,他右肩几乎碎裂,后虽然治好了,但终究留下了隐疾,且不能使全力。
他当年被一帮混混围追堵截,谢晋不仅帮他还了债,还给他治病,对谢晋的救命之恩他极为感念。
可留在这里,对谢晋来讲毫无助益,倒不如出去寻求自己的广阔天地。
上一世王奇并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度过可以算是安稳平淡的一生。谢晋看着他道:“你可是觉得王府无趣且备受束缚?我不留你,你走吧。”
他重活一世,生活轨迹变的不一样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他人的方向产生了变化也是情有可原。
“多谢。”王奇走回自己的床边,掏出个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抱拳向谢晋拜了拜:“若我王奇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必定会来接你。”
谢晋拱手回礼,笑了笑:“别说这么有歧义的话,别忘了我是个断袖,遇上好男人我就跟他走了,可不会等你。”
“那就别等我了,我以后也是要娶个漂亮姑娘的,告辞。”王奇也笑了笑。
王奇并不属于六王府的人,因此他出去也无人阻拦。其他人与他不熟,自然提也不提,唯有谢晋心中有些怅然。
闷了一肚子的酒,已是有□□分醉了,眼前朦朦胧胧的瞧见有人进来,谢晋下意识道:“王奇……你、你又回来了。”
他实在是醉了,扯住那人的衣襟,醉醺醺道:“我现下只能相信你一人,可我也不能阻了你的前程,不顾你的喜乐,既回来了,便别走了吧。”
北昭眉头深深皱起,被他一身酒气熏的烦躁,一把将他推开:“你糊涂了,连本王都不认得。”
大步踏进来,寻了地方坐好,北昭道:“谢文方才来了。”
他等了半响,没听见答应,拿眼一看,却见谢晋倒在门槛上,闭了眼睛好似已经睡着了。
“你这醉了倒也真是清净。”北昭冷笑了一声,提步出去。
出了院门又吩咐侍立的丫鬟:“去看看谢晋,等他醒了便让他来找我。”
谢晋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慌忙收拾好了去见北昭,自然又是得了一通白眼。
“你倒是睡得着。”北昭沉着张脸:“你可知谢文已顺利通过了御试?父皇对他大加赞赏,当场封了官,日后他便是你的上司。”
谢晋只得再次跪下:“我确实不知谢文有这个能耐,请王爷恕罪。”
“他才学的确不如你,可如何哄父皇高兴,他知道的不比在官场混迹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们少,或许是谢子韩提点了他,你起来吧。”
北昭不知想起了什么,叹道:“当年不论才学还是武艺,谢子韩都远远高出一般人,那才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不过后来便有些江郎才尽的趋势,否则也轮不到你替谢文作文章。”
截住话锋,他看了谢晋一眼:“不过你也算是不错了。”
谢晋低着头,没应话。当年谢子韩名声赫赫,的确是奇才。他的母亲柳眉烟,当时是名动京城的歌姬,多少人重金难求一面,但终究还是折在了谢子韩的风采之下。
对于柳眉烟来讲,谢子韩是全部,可对于谢子韩来讲,柳眉烟充其量也就是个红颜。红颜,可以有无数,只要貌美都可划入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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