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这就是以冤魂为生源筑基的代价。”阎不枉幸灾乐祸道。
明流脸色一白,然而又狠狠咬牙,没有让自己松手。
“可惜,也到此为止啦。”白韶华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完全不在意卫琅的惨状,而后怵目惊心的——自他的眼里流出两行血泪!那泪水沾染到空气之中,随即扩散成了淡淡的紫色雾气,魏若无见此立即收剑回身后撤。目光满是沉重。
“中原白家的尸毒之体 !”阎不枉骂骂咧咧道:“难怪他要叛出毒宗,这他妈是人练的功法吗?明流,等会儿他的尸毒雾沼一起,魏若无必死无疑!那玩意儿是加强版的化尸水,沾上一滴就玩儿完了!”
明流咬牙,经不住大声吼了出来:“你不是告诉过我,先天道体不惧怕任何毒性吗!”
白韶华与魏若无脸色同时一变。
“先天道体是可以驱散毒雾不假,可倚靠你现在这么一丁点儿的修为,你他娘的是在找死!”阎不枉在识海里吼了回去。
然而他已经无法说服这个固执无比的青年了,只见明流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他的瞳孔微微紧缩,依然执着的死死盯着眼前化为毒雾的白发童子。额头之上隐隐闪烁着点点银色光华。
“小孩儿就要有小孩儿样!吸你妹的毒啊!给、老子、净、化——!”
那可见的紫色雾气竟然在明流周遭升腾而起的银色光华缓慢地、但却以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你!!”白韶华又惊又怒地看着明流,没了毒的优势,他仿佛折了半数的优势。而原本受制于白韶华的魏若无再度执剑,水芜剑分毫不差的对准着白韶华,就在一剑斩不谶即将发动,一旁受制于狱火阳炎链的卫琅突然厉声尖啸:“宗主……宗主!古剑九渊在……在昙渊剑盟第九层!”
最后说完这一句,卫琅口吐鲜血,整个人的皮肤在急速的溃烂。一股异常可怕的波动瞬间席卷而来!
“不好,狱火阳炎链在噬主,卫琅这厮他竟然受不了自爆了!”阎不枉厉声喝道。
铺天盖地的血色雾气以卫琅为圆心暴涌而出,那股暴烈的毁灭之气形成蔽日之势,充斥满整个周遭的整个空间!
“快走!这里快要塌陷了!”
地动山摇之后,明流只来得及抓住魏若无的袖子,而后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第10章 魍魉秘境
10.魍魉秘境
万籁皆寂。
明流觉得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心中确实一片死寂。
他仿佛再次回到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天。
“这算是被判了死刑吧,这样的病。”明流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轻快:“医生,我只是得了脑瘤,身体其他部位都是可以使用的,我要签捐赠协议。就算是死前有所贡献吧。”
“可是……明先生那里……”
“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父母对于旁人是至亲,于我却是陌生人。我的身体,应当由我自己做主。”明流抿了抿唇,“就这样吧,这样好歹也能救好几个家庭不是吗。”
他从来都是孤独的、但却坚韧的活着。
对周遭心怀善意,未曾奢望旁人给予同等的回馈。同时也总是疏离的、以旁观者的视角审视着周遭。因此好友并不多,有要好的友人,大多由于想要去大城市或出国逐渐远离。
来到异世界,原本也是以看客心态。死了一次,居然连生死也更加淡薄了。
……
那将他与这世界隔绝起来的冰层越来越厚重,厚重得他难以呼吸。
罢了,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反正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勉强的活着,一个人安静的死去,就像从来没有过痕迹一样的存在,也没有人会真正在乎。
然而就在那冰冷寒意逐渐渗透之时,明流忽热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合了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掌,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源传递了过来,那层层叠叠、无比厚重的冰之牢笼瞬间崩离解析,如同瓦砾一般纷纷坠落破碎,而他体内的冰寒之意竟然逐渐消散、开始好转了。
是谁?
明流浑身颤抖,忍不住反手想要抓住那人的手,却被对方按住。
“别动,你现在还不能动。”温柔低沉的男声传进耳畔,明流感觉自己心里一窒——
那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传递至他的四肢百骸,不知过了多久,明流才经不住訷吟一声,还没来得及睁开眼来,便听到识海内的阎不枉雀跃地说道:
“明小子,你丫总算活过来了!”而后又唏嘘不已:“你倒是眼光不错,没白救错人。魏若无这厮还真是有情有义,本来你强行使用先天道体筑基期的灵力护住他,便是杀鸡取卵必死无疑的,但这小子真是够义气,约莫把一百年的修为都续给了你,这才让你恢复了过来,不过你,唉,丹青卷又得从头再来一遍了。”
一百年?!明流一惊,猛地睁开了眼,那岂不是魏若无刚刚进阶的境界又得倒退回来?
“嘀嗒——”
明流环顾四周,他目前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狭长的甬道,四周漆黑无光,唯有前方传来隐隐的水流声音,约莫是被卫琅自爆锁波及 ,不知道落到什么鬼地方来了。
“你醒了。”不远处的魏若无出声,“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卫琅自爆之前触动了白韶华的传送阵法,我们可能和他,都被传送到魍魉魔界了。”
明流一怔:“那我们怎么出去,魍魉……魔界?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魏若无沉默了一阵:“走吧,现如今你的修为已经倒退,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不会被饿死。”
明流哀叹一声,无力地撑起身体,跟着魏若无一步一步的在黑暗狭长的甬道往前走。
“明流,之前约有几月你没有给我任何消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魏若无似不经意地问道。
“没没,”明流眼前浮现起施定尘的脸,而后又心虚地道:“我是想着你因为被魍魉魔界的事情追杀,倘若我和你牵连过密,不是好事,我不是怕你连累我,但如果由于我被抓到反而会连累你。所以……”
魏若无脚步一顿,叹道:“你说的不是实话。”
明流一怔,不自觉地说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魏若无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道:“来之前我看到昙渊剑盟另一名女弟子的尸体,她来得方向和你被围攻的方向是一致的,你是为了救她,才落入险境。你是对任何人皆是如此?倘若如此,又怎会怕连累以及被连累?”
“不是……”明流无奈地怂了怂肩膀:“我又不是活雷锋,我当时又不知道我会跑不掉,哪知道那三个人不是一般流氓,而是魔修呢?而且那姑娘,怎么说都是比我小的小女孩儿而已,看上去跟个未成年似得,要是看着她在我眼前死了,我这心里头会有疙瘩 。倒是从未奢望她会对我有好意。 ”
魏若无皱眉,道:“活雷锋是谁?”
明流噎住了:“这个……就是,我家方言,类似于,活菩萨、活观音?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品行高尚之类的好人。”
魏若无点了点头,继而道:“水流声近了,你小心一些,我们快到了。”
离得近了,前方的光源才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来。水流的声音愈加清晰可闻。
明流爬上最后一块石块,才发现于之前狭长黑暗的甬道完全不一样,仿佛两个世界一般。前方陡然明亮宽阔了起来。
头顶和遍地的千姿百态、奇形怪状的石乳、石笋,而那水流声,却是一个呈漏斗状的湖泊,而湖泊形成的源头,则更加瑰丽奇异,自上空无法以眼力视之的天穹之顶,洋洋洒洒而下一汪细小却绵长的水流,那水流澄澈透明,隐隐约约还带着一股奇特的酒香。
“这……是地下石林吗?”明流感叹了一句,而后看着魏若无眼睛一亮,近乎与平日里的冷静姿态完全不一致的,只见将挂在腰间的水壶取下,脚步一蹬,飞跃到湖泊旁边将水壶灌了个满。
“这难道是魍魉魔界有名的地下酒泉?臭小子,快给老夫接一壶,快啊嗷嗷嗷!”阎不枉馋得快要流口水了,拼命在识海内催促明流。
明流努力控制着面部的抽搐,而后对魏若无道:“魏兄,这是酒吗?”
魏若无点头:“若所料不错,这应该是一处魍魉秘境,魍魉魔界的大能身死之后往往会为自己建造一处巨大的地下墓穴,只不过此人似乎分外嗜酒……”说罢将酒壶扔给明流,又从腰间取了一个更大的酒壶,看得明流瞠目结舌。
“你喝了,这酒虽对增进修为没什么用处,但强身健体还是不错,你刚刚受伤未复,适合酌量饮用这种酒。”
说罢竟在酒泉的一块大石便径直坐了下去,徐徐地畅饮了起来。
“好吧……”明流揭开壶盖尝了尝,这酒的味道偏甘甜,类似果酒。但后劲儿并不小。他喝了一口便觉得有些混沌,晃了晃脑袋,再定睛看着魏若无,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魏兄,有没有人夸你长得贼好看的?”明流砸吧砸吧着嘴,脑子稀里糊涂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好看?”魏若无摇了摇酒壶,苦苦思索片刻,而后一本正经道:“约莫是没有的,在苍穹无境,我是师兄,他们都得听我的话。很少有人胆子和你一样大,修为寥寥,却胆敢和我称兄道弟。你若是我师弟,我定要罚你去思过峰带个几年半载。”
“你就是太……太严肃了,你看你笑起来!”明流直接忽略了魏若无说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扑闪扑闪地看着他的笑容,感觉就像是过去在电脑面前看到自己喜欢的二次元男神。
这人就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清冷肃杀的剑客,从眉到眼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性情高洁又不至于高冷,虽然给人感觉犹如天边流云一般遥远不可及,但实际却是脚踏实地的践行着自己的目标与承诺,因而有着过量的师兄气场。
而魏若无则是侧头看着明流,又想起来之前先知者的话,明白大抵是算错了,这人心性纯善,又无争心,怎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宿敌。既然如此,那有恩便报恩吧。
想毕,魏若无再无愁绪分外开怀,扯开酒壶盖子又饮下一大口,抬袖子拭去嘴角沾的酒液,有些好笑又无奈地说:“我笑起来怎样。”
明流有些呆愣,感觉这个问题不像魏若无应该好奇的问题,“我……形容不好。”
约莫便是,宛如一襟风一片月。
杳杳白云青嶂,荡荡银河碧落。
长袖得回旋,举手谢浮世,他是饮中仙。
又想起施定尘那糟老头令人糟心的话。明流又缓缓在内心默默补充了两句——
只道江山如画,争教天地无情。 ①
“夸了我,你倒是愁云满面。”魏若无将明流细微的愁容收进眼底,摇了摇头:“自从上次外门比试之后,你便再没有与我联系过,之前你没告知我实情,如今便说与我听一听,能帮的,我也会尽力。明流,你救了我三次,你且信我,我不会害你。”
“哎哎哎!你别……你别说啊!说了他保准防备你!”阎不枉看了看明流望着魏若无的神情,着急跳脚道:“臭小子!你就听我一回不成吗!”
“就是……呃,”明流咬了咬牙,不顾阎不枉的劝阻,最终看着魏若无淡然无波的样子,仿佛自己不说,他也不会责怪、非常尊重自己的模样,可内心莫名其妙的就是不想让他失望。遂借着酒意说了出口:“如果有那种预言很准的老神棍,说你的朋友注定会和你反目成仇,你会如何?”
阎不枉在识海内唉声叹气,又睁开一只眼偷偷看着魏若无这厮的表情。
“不会如何。”魏若无一晒,他还道是何事,没想到原来是同一件事。他隐约知晓是何人所为了:“ 每人心中自有衡量,但依据皆是唯心而已。但凡我认可之人,皆非为名利贪嗔逐流之辈,与之相识自是缘分,我不接受任何指点、点拨、挑拨。你要明白,即便有朝一日预言应验,那于你于他,也是不曾有悔的。”
更何况,因他人之言而怀疑自己的判断,哪怕说他自大也好狂妄也好,但于魏若无而言,这就是弱者行为。
明流神色也有几分落寞:“还不止啊,我们那边……算命的说我是天煞星,孤魂命。所以我自幼相当于无父无母,也没什么朋友。说实话,莫名其妙的就觉得靠近我的人都会倒霉,我平生最怕不外乎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命?”魏若无轻笑一声,看上去多了几分与平日不同的轻狂傲然:“真是可笑,我不怕你这天煞孤星,你可以再靠过来点儿。”
明流垂下眼,睫毛微微抖动。人却没有依言靠近。
“过来。”魏若无眉头紧皱,大师兄的风范…或者说是毛病又再度展露,修长温暖的手直接扣住明流的手腕,而后将他拉到酒泉旁边的大石上一起坐了下来。
“我这一生,都在追求剑道极致。仙路漫漫但终有终结,恐怕就算神来之笔的那位圣贤大能,也做不到剑道之极,所以才铸造无数神器妄图分个暂时的上下罢了。”
魏若无似醉非醉的眼眸闪烁着异彩,看上去美丽极了,他平日里作为首席自是谨言慎行,作风端正冷情,从不在师门袒露心意,此刻却分外放松轻快:“人生在世,唯有剑与美酒不可辜负。你不是剑修,其实很可惜。如若有一天,你也站在同样高度便会明白…我不怕宿敌,怕的是看不到剑道的终极,亦怕长路漫漫竟然连个比肩之人都无法寻觅。既然他们都说我们只能是宿敌,那我偏要认下你这么一个知己知交。明流,我其实——很高兴。”
明流怔愣地看着他,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这样一个坦荡明亮的人,而这么一个人居然也认可了自己,相信了自己…
他突然有些狼狈生硬地转移过视线,红着脸认真地说道:“谢谢你,魏若无。”
别人要是知道先知者所说的命定宿敌,就算不先下手为强也会避而远之,哪像这两人,居然比之前还要好了?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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