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平过来,邵云安和王石井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王书平很尴尬,也很苦闷。邵云安拿出已经制好的菊花茶泡了一杯放到王书平的面前,王书平看着白瓷的杯子里黄色的菊花,诧异地抬头。
王石井说:“这是云安制的菊花茶。刚弄好。”
邵云安道:“味道有点苦,书平哥你尝尝。”
王书平吹吹热水,抿了一口,眼里立刻浮现出惊奇。味道是有点苦,但也很奇特。他又喝了一口,咽下后仔细回味了一番说:“刚开始是有点苦,可喝完了又有点甜。”再喝一口,他点点头,“好喝。”
邵云安道:“这就是山上摘的野菊花,我和井哥没精力弄了,大家又在农忙,我也没弄多少,本来也是给井哥和孩子们喝着下火的。这野菊花清热下火,放几片甘草味道更好。一会儿我让井哥给你包一些回去。”
“不用不用。”王书平哪好意思要。这菊花茶他都没见过,肯定也是邵云安拿来挣钱的。
邵云安看了王石井一眼,王石井起身出去了。菊花茶在王青和妮子的屋里。邵云安道:“书平哥,刚才的事你也别怪我。井哥是王氏族人,很多委屈他不能说,也没法说。今天有人提一块肉一袋米就来要我的制茶方子,明天还不知道拿点什么就想来我要无偿相赠。不是我自夸,我的这些方子全天下除了我没人会。我就算再不缺钱也没那么大的度量,何况我家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他们来要我吃饭的手艺,我就必须得找族长出面,不然谁都能拿族人亲情来压我们家。”
王书平叹道:“王大福那一家都是爱占便宜的。云安,我和我爹真没打过果酱方子的注意。”
邵云安道:“这我相信。但我那些话也不是胡说的。那夫妻二人确实是指责我为什么把方子卖给里正家而不是送给族长。”
王书平气得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
邵云安道:“书平哥,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王大福他们为什么敢说这种话?如果族长在族中的威信足够高,他家敢往族长身上泼脏水?后面的事也有人告诉我了。族长对大屋那边的纵容最后的结果就是族人们不怕他。书平哥,我问一句,如果王枝松根本考不上功名,族长能否承担他一直以来偏袒的后果。”
王书平不吭声,眉头紧锁。邵云安接着说:“果酱的方子我一开始是准备拿来挣钱的,但后来我和井哥商量了,还是决定卖出去,因为如果在我们手上,我们根本护不住。”
王书平抬眼,邵云安很直接地说:“如果是我们拿果酱挣了钱,族里人会不会有人来闹,大屋那边会不会有人来闹,大屋那边会不会来闹,到那时候,族长又会怎么评断?我们家卖石头挣了钱已经惹了大屋不知多少眼红。那回要不是我去县学找夫子评理,我家卖石头的钱和剩下的石头能不能保住还两说。”
王书平很脸烧,族长是他的父亲。
王书平回答不出,邵云安接着说:“为了我和井哥日后的安宁,也为了我和井哥日后能安心挣钱,这果酱的方子我必须得交出去。可井哥明明姓王,我却只能交给里正,因为只有里正能保我们家安宁。我这边把方子交给族长,那边族长可能就拿给大屋去‘讨好’王枝松了。就算是给了书平哥你,你也护不住。”
王书平更是觉得没脸面对这家人。
“书平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井哥不会离开宗族。可是现在的宗族对我们而言不仅不是庇护,有时候反而是加害的一方。我和井哥要活下去,要两个孩子能远离本家的伤害,我们就必须找一个能保护我们的人。宗族保护不了我们,我们只能找里正。这房子就是我和井哥,和青哥儿、妮子的保护符。”
邵云安无奈道:“这菊花茶的方子我本来是打算卖给四叔、四婶他们的。王大福这么一来,族长拿他们这样的人没办法,我也犹豫了。我不想四叔和四婶到时候银子没挣到多少,反而遭来灾祸。”
王书平惊问:“这个你也要卖出去?这菊花茶可能比那个果酱还挣钱。云安,我爹那边我会好好劝他。你和石井不是还有县令大人做主么,这什么房子你都卖出去,你能卖给几家?买不到的人家到时候会说你们闲话,你反而更不得好。”
邵云安笑笑:“我顾不了所有人,但对我家有恩的人我一定是要报答的。书平哥,说真的,要不是怕族长把我的方子拿给大屋那边,这菊花茶的方子我还真想给你。我和井哥都知道你是向着我们的。你也别说我心眼小,我们家和大屋那边不可能有和解的一天,我的方子哪怕是烧了,也不会让他们沾到一丁点的便宜。”
王书平的心情异常起伏。邵云安道:“书平哥,就算族长不会把方子透露给大屋,我也担心你辛辛苦苦挣的钱最后全被拿去补贴那边。就算你不在乎,嫂子也不可能一直忍着。你还是好好劝劝族长吧,别光盯着王枝松的功名,大屋那一家子人都不是知恩图报的,王枝松哪怕能做到宰相,又能给王氏一族,给族长带来什么?我不是让族长以后对大屋那边怎么样,我只要族长能做到公平、公正。”
王石井进来了,手上是一个纸包。他走过来把纸包放到王书平跟前,王书平立马闻到了一股菊花的味道。
“书平哥,拿回去给衍哥儿泡水,这东西去火。”
“不了,我想改日再上门。”
王书平不肯要,邵云安拿起来塞到他怀里:“又不是给你喝的。这东西清肝明目、散风清热,最适合衍哥儿喝,我听说他读书很辛苦。”
王书平抿抿嘴,收下了:“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顿了顿,他说:“这东西你们还是自己做了卖钱。就是在孙阿爷那儿我都没见过这个。孙阿爷认识县上药铺的掌柜,这东西买给药铺准能赚钱。”
邵云安真觉得王书平跟王文和不像父子,瞧人家多讲理。邵云安笑道:“行,我和井哥再商量。不过书平哥,若再有族人上门要方子,我怎么办?不能再去找族长吧。”
王书平立刻冷了脸:“直接打出去就是。阻力的人大部分还是讲理的,那些不讲理的也不必给他们脸面。我爹那边我会好好劝他,三位族老心里也明白该怎么选,不然以后谁家有个能赚钱的手艺都要被人惦记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
邵云安觉得王书平更适合当族长。
王书平拿着一包野菊花走了,邵云安回头就朝王石井大大一笑:“族长估计会被气得吐血。”
王石井把他揽到怀里:“族长若还一意孤行,族人只会与他越来越离心,迟早要出事。好在书平哥是个明理的。”
邵云安舒了口气:“哈,现在孙氏和赵氏两族可都站在咱们这边,以后我们的生意做起来就没有顾忌了。”说完,邵云安突然大叫一声,“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别急别急。”王石井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双手抱住媳妇。
“买葡萄种子的事!”邵云安用力拍了下脑门,挣开王石井的怀抱就要冲进屋去写信。一直在忙,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王石井追上他,抓住:“别急媳妇儿。我早就让元德大哥帮忙写了信托县上跑商的人送出去了。”
“啊?什么时候?”
“农忙前。元德大哥去县上送果酱,我就托他帮忙写了封信。县上有往那边跑商的,花点钱就能把信送过去,我也没说只要葡萄种,说但凡他们那边稀罕的水果种子能弄多少弄多少,如果有茶叶种子也弄出来。那边有种瓜叫红瓜,瓤是红的,夏天的时候吃,又甜又水,你肯定喜欢。还有一种瓜,瓤是黄的,皮上有很多金丝纹,叫金丝瓜,也特别甜,若我们也能种,你也可以看看能不能做果酱。”
那不是西瓜和哈密瓜?!
邵云安跳到王石井身上四肢攀住:“井哥,你太给力了!”一个大大的脸颊啵。
王石井不懂给力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好意思,他很高兴媳妇儿高兴。就那么抱着人进了屋,把人放到炕上。
“我去烧水,要不要洗澡?”
“不洗了,擦擦就好。信要多久才能到你战友?”
“就你打仗的兄弟。”
战友……果然贴切。
王石井:“那要看去那边的行商路上得走多久,最快也得一个月吧。”
“啊,那不是至少两个月我才能收到回音?”没有快递的古代太不方便!
“不急。若田里和新房那边不用我日日盯着,我就去给你采野菊。这菊花茶好喝,你多做点。”
“你喜欢?”
“……清热下火,你多喝点好。”
“……你个闷骚老男人!”
“闷骚?啥意思?”
自己老吗?王石井摸摸鬓角。邵云安把人拽到床上:“就你这样看起来老实其实是色狼的家伙就是闷骚!”
“你是我媳妇儿。”
王石井可不认为自己是色狼。他色自己媳妇不是应该么。
隔壁,还好没听到后面那些话的望你很认真地说:“哥,我以后也要像小爹那样厉害。”
王青摸摸妹妹的头:“嗯,哥也要像小爹那样。”
邵云安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偶像。这个时候他正在被某位闷骚色。
第32章
王书平回到家中时三位族老已经走了。王文和躺在床上,王沈氏和王衍守在床边,王文和的脸色白白的,显然被气狠了。王书平的媳妇王钱氏正好端了一碗药往屋里走,王书平吓坏了:“爹怎么了?”
王钱氏小声说:“爹心口不舒服,刚叫孙阿爷来瞧过,说爹是被气着了。王老婶跑王大福家去闹,还跑过来让爹给做主,被娘赶出去了。”
王书平冷声说:“她又要做什么主!真是什么事儿都有他们家!”
看到儿子回来,王沈氏的眼泪就又出来了,对一句话不说的王文和说:“我就说了那家子人指望不上,你不听,你看看现在,族里的人都能随意往咱家身上泼脏水,你都拿人家没法子。你这族长还是族长吗?”
王书平从媳妇手上拿过药碗,走到炕边:“娘,你也别说了,爹心里也是不好受。爹,把药喝了,衍哥儿,你扶爷爷起来。”
王衍把爷爷扶起来,王书平喂父亲喝了药。喝完药的王文和咳嗽了几声,整个人颓丧不已。
王书平把空碗交给媳妇,给父亲揉胸口,也没让儿子、媳妇避开,他道:“衍哥儿,爹怀里有包东西,你拿出来。”
王衍听话地从父亲怀里掏出一纸包鼓囊囊的东西,闻着一股药味,王沈氏抹抹眼泪:“啥东西啊?”王钱氏也好奇地凑过来。
王书平没解释,又道:“衍哥儿,你打开。”
王衍把纸包放到炕上,打开。看到里面金黄色霎是好看的野菊花,其他人都愣了,王衍抬头:“爹,是菊花?”
王书平还是没有解释,说:“你数上八朵,跟你娘去泡四杯水过来,拿滚水泡。”
王衍满眼的疑惑,不过还是数了八朵,下炕和娘一起出去了。王沈氏问:“这是,石井给你的?”
王文和的手动了下。王书平继续给爹揉心口,说:“是云安做的。娘你看看。”
王沈氏拿起一朵,惊讶:“是干的。这是把菊花晒干了?”
“可没那么简单。”
王沈氏又闻了闻,很清香,道:“闻着不像是直接晒干,晒干的会有股子霉味。”
王书平叹了口气:“这石井家的确是有脑子。要不是你爹总偏帮那家,石井和他家的能跟你爹、跟咱家疏远了吗?人家为啥把方子卖给老赵家,还不就是因为你爹总偏着那头?”
王书平劝道:“娘,爹也是为了咱们一族着想,您也别生气。我每回过去,石井和云安都是客客气气的。这菊花茶还是云安硬塞给我的,说是给衍哥儿喝。”
“啊?为啥是给衍哥儿?”
王书平笑笑,还是不解释。
王钱氏和王衍回来了,王衍一脸的新奇,王钱氏也是满脸新鲜。她把托盘放到炕边,托盘上是四杯水,每个杯子里是两朵鲜黄好看的大菊花。秀水村山上的野菊花个头大,两朵就能泡上一杯,味道苦里带着一股特殊的清甜,又因为邵云安拿灵泉水处理过,更是有股别样的香气。
“爹,这是菊花吗?还能泡水喝?”显然王衍已经尝过了,他拿起自己的那杯。
王钱氏跟着说:“爹,娘,这菊花泡的水很奇特,你们尝尝。”
王沈氏看看儿媳妇和孙子,拿起一杯,王书平拿起另一杯,吹了吹,喂给父亲:“爹,您也尝尝,这菊花清热下火,您最近忙,喝这个最好。”
这一回,王文和没有再拒绝,张嘴抿了一口。水有点烫,他喝下的不多,可入口的水却带着他从未品过的一股奇特的味道,苦与甜并存。王书平可这才解释起来:“云安说这菊花茶清肝明目,散风清热,跟茶一样,随时可以泡着喝,非给拿了一包说是给衍哥儿喝。我哪里不知道他们这是给爹您的。您受了气,喝点菊花茶心里也透透火气。爹,您也不要怪石井和云安,也亏的云安今天找上来,不然咱们还不知道有人打着您的旗号胡来呢。”
王钱氏赶忙小声劝婆婆,让夫君继续说。王书平又喂爹喝了口菊花茶,道:“爹,这种事情云安和石井也想到了,他们就是怕有人来闹,尤其是他家大屋那边的跟他们闹,他们菜把果酱的方子卖给了赵叔。不然这么挣钱的买卖他们岂能不想自己拿着。他们本来是想给我的,但云安问我,若他们大屋搬出王枝松跟您要果酱的方子,您给不给,我就不知怎么答他了。他又问我,我拿这果酱卖了钱,您会不会都补贴给那家,我也不知道怎么答他。我不愿意,可爹,您确实会这么做。”
王沈氏一听捂住了胸口:“你就是个老糊涂!人家有银子给不敢给咱们家挣,都知道你会全贴给那家喂不熟的!”
王衍急忙扶住奶奶,插嘴:“爷爷,我们私塾的人都知道王小叔的事了。还有人问我认识不认识呢,说都是秀水村的,还好丛博跟他们说我与王小叔家只是一族,走得不近,不然我也要被人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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