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一脸的茫然与诧异,凌旼自然也得意识到这中间兴许真的是自己搞错了什么——只是派人去查的时候分明说的是与展家公子有关,莫非自个儿手下还有这般查不清楚事情的人?
沈源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闭门不出一阵子,安安分分不搞事情,甚至都忘了还有凌旼这么个人。只是这会儿他还真不敢说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了,原因便是0477哭唧唧地说了句:“宿主大人,我错了……”
“您说齐大人是您的,可这么多人给齐大人提亲,齐大人对您又是这么个态度,我就想办法把这些事都给搅黄了……”
沈源如遭雷劈,后知后觉地看向了凌旼:“你……”
凌旼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未曾查清便叨唠展公子,是我的不是,容我回去彻查一番,得了实情,再回来向展公子请罪。”
或是问罪。
看着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的凌旼,沈源顿觉头疼,能让凌旼专程来找一趟,外头也不知是成了个什么样子。头疼的沈源,在只剩自己一人的厨房里念了一声0477,然而0477自知犯错,不知道是躲到哪个角落去了,没有回应。
思及前段时间霍琪曾多次欲言又止,她性子活跃又经常出门,对这些事估计也是了解的,沈源便打定主意先问问霍琪。
正缠着展悦插科打诨的霍大小姐背后骤然一凉,心说自个儿是不是也学着隔壁家婶婶该注重养生加件衣裳了。
片刻之后,霍琪便看见展悦的哥哥将展悦支去厨房做饭,然后自己坐下来,大有好好与她谈谈的架势。不明所以的霍大小姐只觉得心虚,谁知沈源出口问的却无关展悦的事,而是那件她不敢当着展家兄妹的面说出来但又憋得慌的事情。
既然问起,由她转述大抵还要好过将人放出去亲自听那些个东西,横竖霍琪实在是想不通如今的人怎么就有那样丰富的想象力。其实吧,外头有传闻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0477操控着一个当时在宴席上的人在醉酒之后表示平王看展佳的眼神不对劲,之后又悄悄让几个人传这个消息--稍稍修改数据的特权,0477还是有的。
就这么一件小事,有了当初三皇子调戏过展佳的铺垫,与展悦后来对平王的敌意,外头就几乎将“平王看上了展佳”这件事坐实了,除此以外,自然还有坚持抵制鲛人的人表示那是平王维护兄长,且不满李怀然看上一个鲛人,但都不及头一个热切。
毕竟,肖想展佳的人不止一个,但也就李怀然个不怕死的敢动手。
其实鲛人与人族的恋情不是没有过,只是大多都是生离死别虐恋情深,而今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说法,自然就有人以隐喻的手法写了戏折子,有的倒是还公正,没违了二人本身性格,有的却是将主角定成了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
虽说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原型人尽皆知,放任下去到底影响不好,容易叫人认为是默认,在皇帝的施压和皇后的担忧下,凌旼便查了这件事,这不差不要紧,一查,却发觉始作俑者仿佛就是展佳。
那一瞬间,凌旼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想不明白,展佳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抹黑他,至于搭上自己的名声么?
而知晓了来龙去脉的沈源除了脑壳疼还是脑壳疼,故而他先是将0477教育了一番,让它撤去影响,而后就上慕家拜访慕凉去了。毕竟,惊动了双方的事,可不能算是小事。
慕凉倒是没给出太大反应,只看了沈源良久,若有所思道:“二殿下不占优势,而有一股势力蠢蠢欲动。”
“我动不了他们。”
轻描淡写的话语,说的也不知是什么模样的无能为力,支持和谐相处的二皇子不占优势,凌旼的作为又在不知不觉间给了三皇子助力,鲛人因遭受不公待遇而草木皆兵,情绪连累了无辜民众,故而,如今早成了相看两生厌的境况。
错不在一方,牵一发而动全身,长此以往,决裂,是在所难免的。
“小佳,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我们与人族打打闹闹那么多年,可甚至有的人,直到死在战场上的那一刻,都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而战。”
为的都是各自的家国,可谁又知晓,为何相安无事那样多年,平白无故的就要开战。
这个问题,直到数千年以后,用回了本来姓氏的木凉都不曾想明白。
面对着慕凉鲜少流露出的疲态,沈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公子保重。”
慕凉仿若没听见这句话一般,又问:“我听闻,展悦与霍琪来往较密。”
沈源点头:“霍姑娘为人不错,悦悦不抵触她,我便没有插手。”
不仅没有插手,甚至还在撮合,让展悦不再那样敌视人族。
慕凉反应依旧不大,只应道:“都是好姑娘。”
听着意有所指,可终究没将话说下去。
说到底,推心置腹都是虚的,慕凉怎么想,沈源也还是不知道,展悦依旧与霍琪厮混,而凌旼则是致力于揪出散布流言之人。
便是在凌旼查的过程中,没了0477推波助澜,原本不胫而走的消息渐渐的也就销声匿迹,凌旼愣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悻悻然又特地去向沈源道了个歉,道完歉后想了一想,又问:“不知展公子可方便?上回打得不尽兴,若展公子方便,不如再打一场?”
沈源:“……”
凌旼也觉得自己大概唐突了,忙又道:“我的意思是纵使我一再冒犯,展公子却宠辱不惊,实在令人敬佩。假使没有……差别,我必要与展公子结交一场。”
沈源:“……”
这孩子也忒不会说话了。
这点二小郁闷沈源当然不至于就表达出来,他笑了一声,刻意道:“得失在己,毁誉由人,我又何必要因殿下一时的不了解辗转反侧呢?”
被误解得太严重的话,打一顿不就好了?
“况且,便是殿下您身份尊贵又如何,若我看重一个人,要与之结交,他是街头的乞丐我也离弃,是金娇玉贵的也不顾忌。”
譬如霍琪,霍琪亲近展悦,他也就将霍琪当做多出来的一个妹妹,只管照顾纵容着。
可事实上,他也无法苛责凌旼,毕竟真要算起来,霍琪现下未免有些任性妄为,凌旼作为皇子,作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与作为国之隐患之一的鲛人交往过密,未免叫人不安--哪怕是亲近鲛人的二皇子,也不敢随意就找个异族称兄道弟。
他这“无心之语”、“讽刺之声”却叫凌旼肃然起敬:“是我狭隘了,展公子大度,凌旼佩服。”
沈源微笑:“不过这都是我族粗鄙之见,殿下听个笑话便是了。说来殿下不是说打一场吗?正巧我那日也未曾尽兴,择日不如撞日,不知殿下可方便。”
凌旼哪能不方便?如今他只可惜展佳非同族类,自己不能放下世俗,不然,也是难得的可结交的人。
结果便是他们真打了一场,依旧是势均力敌。
展悦与霍琪踏青回来的时候,正巧便看见了沈源将凌旼摁在了地上,而凌旼竭力反扑的一幕。
然后,凌旼触电一般弹开了,霍琪倒也没时间震惊,只看着凌旼,一字一句无比认真:“殿下,现下朝中怕是已经乱得不可开交,殿下不若先回去罢。”
凌旼一愣,自然是告辞--霍琪从来都不是会在重要事情上玩笑的人,况且,她现下的脸色,也实在太差了些。
凌旼离场,霍琪只转向沈源:“展公子,既然展悦已经安全送回,我便先行家去了。”
这样突兀的态度与语气,沈源哪里还意识不到是出了事?只说了句“路上小心”,便目送着霍琪离开。
待到阖上门,再瞧见自家妹妹的形容的时候,沈源不由得愣住了--展悦的眸子已不是平常的棕色,而是泛着蓝光,发尾处也是如此--方才不曾留意,而今一瞧,展悦呼吸急促不稳,仿佛在拼命压抑什么。
沈源当即给吓得什么疑虑都没了,赶紧扣住了妹妹的腕子,直直看尽了妹妹的一双眸子中:“悦悦,没事了,哥哥在这里,没事了。”
显然“哥哥在”这几个字对展悦来说非同一般,展悦整个人颤了颤,而后,猛地抱住了沈源。沈源能感受得到,展悦在抖,展悦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他不确定这具体代表什么,只能是一下一下拍着展悦的背以示安抚。
好一会儿,展悦才终于安静下来,看着自家哥哥,满是慌乱:“哥哥,陛下遇刺,如今重伤未醒,皇后娘娘,死于非命。”
“外头完全乱了。”
“他们都说,是公子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补半章,今晚我不确定我要不要上课,我尽量写完整,时间依然不定……
想起除了今天的还欠了两章,我就很绝望……我会找时间补哒!
撑不下去了……这章还有一部分,我明天抽空补……
我错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晚安~
第89章 鲛人妹妹要冷静
皇帝皇后遇刺,皇帝伤重未醒,皇后当场暴毙。
三皇子得知后,迅速彻查当天的宫人,据宫人交代,行刺者身法奇诡,连御前侍卫都无法与之匹敌,最后刺客水遁而走,凌晟叫人围了那片湖,搜索之下,在湖边发现了一片青鳞。此外,有人报,慕凉当日入宫,却不曾走出宫门。
即刻,三皇子召集京城中御林军,不计代价,抓捕慕凉与京中鲛人。
霍琪带着展悦踏青,便是目睹了这样的动乱。展悦见街上一片混乱,甚至连牙牙学语的孩童都被吓得嚎啕大哭,有族人因失手伤人而遭到天谴。一幕幕就这么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展悦几欲暴走,到头来还是霍琪出手制住意图抓展悦的人,突破重围将展悦带回沈源面前。
想来,霍琪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跟着霍将军与长公主入宫请罪了。
不管慕凉是真行刺还是被栽赃,事到如今,不能善了——沈源可不信老皇帝能舍了三皇子来维持这样的关系。可若轻轻放下,被殃及的鲛人必然也是不依的。
人族能战之人入宫候命,作为鲛人、且是慕凉左臂右膀的展家兄妹,自然要到慕凉府上报道。
这一去,正好赶上了三皇子的人与慕凉对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可谁都不愿让开,这其中也许有人是迫于三皇子压力,不敢让开,可也有的人,是真心不忿叫异族威胁皇室。
沈源带着展悦来的时候,那些人也不敢拦,只眼睁睁看着二人走进去,走到慕凉面前,唤了一声公子,慕凉点头,然后,沈源便带着展悦走到了慕凉后侧站定,自此,半步不退。
慕凉朝着前面的人笑了笑:“若肯付出代价,部分鲛人有起死回生之能——我要亲耳听见凌灏的说法。”
“诸位不妨与我一同入宫,也更方便监视我一举一动。”
慕凉要入宫,便没人敢拦,也没人拦得了。那一声“监视”咬得重,这也表明了慕凉的态度,请这群人去可不是看在谁的面子,而是也打算撕破脸的前兆。
慕凉只要听老皇帝的说法。
*
可以说人们的恐惧与抵触是有缘故的。
慕凉一路闯进了内殿,也没一人能将他拦住,哪怕看见了凌旼,慕凉也不过是扫了一眼,便没有再管——便是三皇子引以为傲的凌旼,也不能抵抗着慕凉的威压去拦他,可见当初慕凉一人能顶千军万马的传闻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也是直至这一会儿,有些宫人才明白,慕凉一直避免与他们正面起冲突,可还真不是怕了他们。
只是,两败俱伤,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需付出一定代价,最为强大的鲛人有能耐活死人、肉白骨。这话也不是虚言,不过片刻,老皇帝便睁了眼,一眼看见了立在床前的慕凉,顿时心下明了。慕凉看着老皇帝,无喜无悲:“我只要陛下一句话。”
只要一句话,将鲛人逼至绝路,是不是您的意思?
三皇子看着他,二皇子和七皇子也看着他。
老皇帝叹了口气:“小凉,你得明白,不论为君为父,我都不希望日后的子孙身边随时随地放着一个威胁。”
良久,慕凉往后退了一步,笑道:“陛下此言差矣,若真算起来,我的年岁比你大——所以,这声小凉,你也不必叫了。”
老皇帝没有言语,只将目光投向等候吩咐的三皇子。凌晟赶忙上前,将他扶起,又顺着他的意思,扶着他走出内殿,走到外头,去面对那些个早已候在此处的臣子。
霍将军看见他出来,拉着霍琪跪下了:“臣教女不严,特来请罪。”
霍琪没有看跟在慕凉身后的展悦,只低着头:“臣女自作主张,放走异族,请陛下降罪。”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决裂之后,每一个人,都必须有自己的立场,这与是否大度是否包容无关。
正值用人之时,原本便心虚的老皇帝又怎会真的就去惩罚了这假以时日能当大任的女中豪杰?他看着霍琪,一字一顿:“霍琪,你可愿将功折罪?”
霍琪依旧没有抬头,不肯直视圣言,她接下来的话说得也平淡——毕竟,本就是她的职责——她道:“臣霍琪,誓死守卫凌朝百姓安康!”
生为霍家女,绝不叛国!
一腔热血终得用,三尺青锋自敢折。报效家国这样的志愿,早已扎根霍琪心中,纵使亲近展悦,也不至于为了异族抛却家国--况且,她说的是守卫凌朝百姓安康,而非尽诛异族。
哪怕为自己的私心羞愧,霍琪也得承认,她不想与鲛人正面交锋,更不想,与展悦正面交锋。
老皇帝又看向凌旼:“旼儿,你是皇子。”
凌旼道:“儿臣不曾忘。”
一个两个,态度分明。
也是了,便是态度分明,那才叫人欣慰,有国方才有家,轻易抛了自己的国的人,又怎么配得上叫他人信任?
沈源看向慕凉,也正巧对上了慕凉的视线,虽不合时宜,但他笑了:“此生此世,展佳皆是鲛人一族的子民,不论处境,荣辱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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