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臣提出此事,墨远不冷不热地回道:“朕还年轻,你们就这么盼着朕早死?”
大臣们顿时蔫蔫地不敢说话了。
墨远忽然道:“对了,朕在外日久,回来后又忙于政事,倒是一直未曾有机会与宗亲见面,也不知族内子弟学问如何,趁着这几日还算得空,就将各支未及弱冠的孩子都召进宫来给朕瞧瞧吧。”
大臣们俱是一愣。
身为皇族,谢氏一脉原本非常昌盛,但当年太上皇继位那会儿发生了不小的内乱,族内有实力的王爷世子都死的死残的残,如今剩下的皇室宗亲倒也还有一些,可都是些势弱之辈和偏远分支,皇上突然说要召见他们,此举难道有何深意?
皇帝要见族亲,旁人自然没资格插嘴,大臣们很快回神,连称“应当”。
墨远点点头:“那就在半个月后吧,届时宫里设宴,还请诸卿作陪。”
大臣们又跪了一地:“臣等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二宝:当太子呢,就要酱酱酿酿。
阿十:……啊![扭头就跑]
第155章 【宗室】皇上恪守孝道,实乃明君!难得啊难得!
“皇上立后了!皇后竟然是个男子!”
“皇后是连家堡少堡主!有册立文书, 千真万确!送信的人已经出宫赶去连家堡了!”
“皇子就是连家堡的那位小公子!是皇上和连少堡主的亲儿子, 皇上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消息传出来,全天下都震惊了, 一时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说书人讲得唾沫横飞, 江湖各门派更是惊得差点眼珠落地。
之前听说云二公子入宫时,他们已经惊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那时候很多人都对连慕枫心生同情, 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人群中添油加醋,甚至有人找借口颠颠地跑到连家堡去说风凉话, 气得老堡主亲自出马把人打下山。
可这会儿就像老天爷给他们狠狠扇了一耳光, 准确来说是当今天子给他们扇了一耳光, 饱受同情、备受嘲讽、“丢了夫人又折兵”、“满头绿得能跑马”的连少堡主一朝翻身,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试问天下间还有谁有那么好的福气,让皇帝给自己生儿子?更何况这皇帝还对他那么痴心, 什么后宫佳丽都不要, 就决定吊死在他这棵树上!
从今往后, 连家就是皇亲国戚了,那连家堡的人出门岂不是都要横着走?
江湖门派不参与朝堂纷争,不代表他们不关注朝中局势,如今连家堡的地位俨然已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众门派自知比不过,便开始蠢蠢欲动, 想着怎么与连家堡处好关系,至于流云医谷则不指望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先例太多,想更进一步,除非家中有人得了不治之症。
短短半个月,连家堡的山头都快被人攀矮了,连老堡主和连堡主烦不胜烦,干脆出门跑到流云医谷去躲清净,这才让沸腾的江湖稍稍冷静了些时日。
至于京城这边,连慕枫回去当天就意识到即将过不成清净日子了,忙对手下镖师吩咐道:“快收拾东西,搬到城东分堂去!”
这座宅院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真太上皇呢,被人发现可不得了。
他得从这里搬出去,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别人很快都会知道他搬去分堂的消息,想登门拜访的就会赶去城东分堂。
镖师们都嘻嘻哈哈的,嘴里胡乱喊着“谨遵皇后懿旨”,直把连慕枫气笑。
正热闹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落在连慕枫的肩头。
连慕枫以为是九鼎的事有进展了,忙将信取出来,打开来一看却敛了笑容。
旁边忙着搬箱笼的镖师凑过来:“咋啦?出什么事啦?”
“是别人家的事。”连慕枫抬眼,眉头未松,“乌雀族族长的小儿子与族中大祭司突然无故失踪,他们只查到踪迹是往中原来的,族长便向连家堡求救,希望我们帮忙找人。此事我爹已经去安排了,只是写信告诉我一下,用不着你们出力。”
镖师们松了口气:“那没咱们什么事了。”
连慕枫随手将信纸烧了,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乌雀族大祭司的模样。
*
宫宴的日子临近,宫里各处忙得热火朝天,接到圣旨的宗亲又惊又喜,忙将家中子弟拾掇体面送往京城,心中都隐隐有着一份微弱的期待。
皇上不愿选妃,又不愿让皇子继承皇位,那将来的储君……
异想天开一下,这会不会是宗室子弟的一线机会呢?再不济他们此趟进宫,若是能在皇上面前搏个好印象,将来日子也好过一点啊!
众人各怀心思,马不停蹄赶赴京城,生怕落于人后。
到了正日子,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久未露面的太上皇先出来了,照墨远私底下对郑谦说的话,意思就是让他出来遛遛,让大家知道太上皇还好好活着,这些日子皇帝并未苛待他。
果然,太上皇一露面,底下的大臣都齐齐松了口气,忙跪地行礼。
都是读了无数圣贤书的,即便再尊崇墨远这个皇帝,骨子里也都守着一套顽固的准则,他们连男皇后都难以接受,更遑论数典忘祖、不敬长辈的恶劣行径,因此墨远明面上都做得滴水不漏。
郑谦笑呵呵道:“免礼。”
俨然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
之后没多久,太监的传唱声响起,墨远走进大殿,众人再次跪地行礼,待墨远入座,宴席便开始了。
这顿饭,众人心思各异,吃得食髓知味,胃口好的只有郑谦与墨远,可惜郑谦一直要装出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模样,实在不敢多吃,只能眼巴巴看着墨远吃,墨远肚子里怀着皇子呢,吃再多都没人说什么。
底下众人偶尔抬头便看到郑谦一脸深情地看着墨远那边,不禁暗暗感叹:太上皇对皇上是真好啊!
墨远被看得受不了,出于同情,便把自己面前的一盘菜递给太监:“给太上皇送去。”又对郑谦道,“皇祖父多用些,御医说了,吃得好才能养好身子。”
底下众人再次感叹:皇上恪守孝道,实乃明君!难得啊难得!
宴罢,墨远让人撤了席,大臣们精神一振,宗亲子弟则忐忑不安,既盼着自己能被皇上挑出来问答几句,又担心自己言辞失误反倒落个不好的印象。
墨远让众人就坐,却没急着说正事,而是慢悠悠吩咐道:“将皇室族谱呈上来。”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这是要唱哪一出,再看宗亲子弟,有些也是面露茫然,有些则眼神闪烁,大臣们心里一跳,隐隐觉得不妙。
难道要出事了?皇上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墨远道:“族谱太长,就不打开了,摆在这里只是让诸位心中都有个数,朕已经着人从族谱中筛选出宗室内未及弱冠的子弟姓名,另外誊抄了一份。”
话落,就见大太监将托盘中的卷轴取出,在墨远面前缓缓展开。
墨远扫视下方,目光在几个坐立不安的宗室子弟身上顿了顿,最后落在卷轴上,念出第一个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宗室子弟眼底迸出惊喜,忙起身跪地,墨远却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只让他坐回去。
那宗室子弟以为自己哪里言行不对惹得皇上不高兴了,一张脸忽青忽白,浑浑噩噩地坐回座位上去。
墨远温和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一会儿朕会请几位大臣考校诸位功课,此事不急,慢慢来,眼下朕先点个名。”
点名?众人面面相觑。
墨远重新看向卷轴,又叫了一个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宗室子弟忙起身应答,听墨远“嗯”了一声,就重新坐下,后面的人有样学样,也都只是起身应个卯。
“谢知闲……嗯……谢知礼……坐吧……谢知意……”
突然无人应答,墨远顿了顿,看向下方,喜怒难辨:“谢知意呢?来了没有?”
底下的人互相看了看,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忍不住心惊肉跳。
谢知意这名字他们乍一听没什么印象,在墨远念第二遍的时候却想起来了,这孩子的名字还是太上皇给起的呢。
当年太上皇在内乱中胜出,另有数位王爷败落,其中下场最惨的就属诚王,诚王是太上皇的异母兄弟,封地在北方,北方民风彪悍,马也健壮,诚王养了不少强兵健马,颇有实力,却因属下背叛,最终惨败,还落个谋逆的罪名,满门抄斩,那时诚王有个孙媳怀有身孕,大着肚子,太上皇兴许是于心不忍,又兴许是不想损了自己的阴德,就留了那孙媳一条命,还给她的孩子赐了个名叫知意,那孙媳将孩子生下来,娘家怕受到连累不肯接纳他们,母子俩无处可去,最终寄居在族内未受牵连的远房旁支家中,后来境况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大殿里陷入寂静,墨远扭头吩咐身边的太监:“将族谱打开,看看谢知意是哪一脉的。”
太监应了声是,招手叫上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将族谱打开,自己则凑近了在上面一个个找,因名字太多,颇花了些时间,下面几个原本就坐立不安的宗室子弟头上隐隐现出一层薄寒。
过了许久,太监终于将人名找到,凑到墨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墨远抬起头,目光落在前一个被叫到名字的人身上:“谢知礼,你可知道,谢知意为何没来?”
谢知礼匆忙起身,哼哼哧哧。
墨远面色微沉:“听说谢知意是寄居在你家中的,怎么你来了,他却没来?难道你们并未将朕的旨意告诉他?”
谢知礼吓得“扑通”跪地,慌忙道:“不是不是!是他自己……他自己不肯来的!”
这时殿外有太监从小门进来,不知对大太监说了句什么,大太监又转道墨远耳中,墨远嘴角勾起笑意:“你说的可是实话?”
谢知礼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字字掷地:“句句属实!”
墨远冷笑:“巧了,你口中说的不愿意来的人,此时正在宫门口求见呢。”
谢知礼脸上血色“刷”地褪尽,抖着唇发不出声。
旁边的大臣纷纷掩面。
再旁支再落魄也是龙子凤孙啊,怎么这么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腿都抖得能筛糠了,丢人呐!
暗暗犯着嘀咕的大臣们浑然忘了自己在面对墨远时也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而这些宗室子弟许多都常年在外,有的一辈子都没入过京,陡然见到龙颜,哪能不紧张,更何况这谢知礼又明显被皇帝怀疑了。
墨远收回目光,沉声道:“宣谢知意进殿。”
作者有话要说: 二宝:这个好次,那个也好次。
郑谦:……[咕咚]
第156章 【谢知意】怎么个读书法,能将掌心读出老茧来?
谢知意在门外求见时, 墨远已经将剩下的名字都点完了, 因他在圣旨中提过一句“舟车劳顿,太小的就不必来了”, 因此这些人大的即将行冠礼, 小的也有将近十岁, 除谢知意外,另外还有两人不曾进京, 不过那两人一个是骑马摔伤了不便行动, 一个是得了伤风怕将病气过给天子,不管是真是假, 至少家中都有信呈上来禀明了原因, 只有谢知意是半点说法都没有, 若不是墨远有意对照族谱,根本不会有人想起他来。
墨远让人将族谱收下去,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他声音落地,一道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众人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进来的是个身形挺拔的少年, 待走近后再细看,少年身上的衣衫颇有些陈旧,肤色也算不得白皙,面容却十分俊朗,颇具龙章凤姿,再加上脚步从容、神情不卑不亢, 竟让在场的人都眼前一亮。
谢知礼苍白着脸瞪他,瞳孔中有惊慌和妒意一闪而逝。
他怎么来了?他根本没接到圣旨,不可能得到消息啊!他这一来,哪里还有我表现的机会?万一他在皇上面前诉苦告状,我们一家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谢知意上前叩首行礼,半含青涩的朗朗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墨远不着痕迹地朝郑谦看了一眼,郑谦忙露出恍然之色:“这孩子就是谢知意?想不到都长这么大了。”
墨远道:“免礼,赐座。”说着转头问郑谦,“皇祖父竟记得他?”
郑谦点点头,叹口气:“唉,他的名字还是朕起的呢。”说着絮絮叨叨地叙起了往事,“诚王当年一念之差走了歪路,朕原本念及亲情,只将诚王圈禁,没想到诚王被圈禁后依旧不知悔改,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孩子是诚王孙媳的遗腹子,诚王出事时他尚未出生,实在无辜,皇上可不能因为他祖父的事对他抱有成见。”
墨远点头:“皇祖父所言甚是,不过朕下了旨意,别人都到了,他却姗姗来迟……”说着看向谢知意道,“谢知意,你可有话说?”
谢知意起身跪地,从容道:“臣并非故意延迟,实在是因为囊中羞涩,雇不起马车,得到消息后借了一辆骡车才能成行,因骡车比马车慢,臣这才来迟一步。”
墨远皱眉:“谢知礼。”
谢知礼吓一跳,匆忙离席,战战兢兢在谢知意旁边跪下。
墨远冷眼看着他:“谢知意寄居在你家中,理应一同进京,怎么你自己来了,却没想着把谢知意捎上?”
谢知礼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他……他并不与我们住在一处。”
“哦?那他住在那里?”
谢知礼咽了咽口水:“庄……庄子上……”
“岂有此理!”墨远忽然一拍椅子扶手,怒道,“堂堂皇室后裔,竟让你们打发到庄子上去住?”
谢知礼被他这一拍吓得直接瘫坐到地上。
谢知意拱手道:“此事不怪族兄,是臣觉得庄子上清净,便于读书,这才搬去那里住的。”
谢知礼没料到他会替自己说话,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只是后心已然被吓出一层冷汗。
旁边的大臣看着谢知意,眼中俱是赞赏,更有一些年纪大的轻捋胡须不住点头。
都是朝堂上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比一个人精,哪里会真相信谢知意的话,他们赞赏的不过是谢知意的态度,不道人是非、不议人长短,身处逆境不抱怨,此乃君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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