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办法”他看着云淡风轻的陆离。
陆离幽幽地说:“我并不需要真相去证实我的清白,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喻怀瑾看着他,“我需要真相,我不希望我的恩师冠在凶手的名下。”
“你想拿什么换?”陆离笑着,嘴角扬起的笑意奸诈。
“我坐山,你们虎斗。”
“这倒是笔好交易,皆时我会把证据都公布出来……前提是你一定要信守承诺。”
喻怀瑾像是疑惑他为什么多此一说,一脸委屈,“当然,我最守信用了。”
头七已过,流言越演越烈。
葬礼结束之后,活人的斗争也要开始了。
事情是光明正大发生的,不止一个人表示在各种地方看见一个穿着红衣和问剑庄主长得一样的人。
毫不顾忌,谈笑风生。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人必定就是问剑庄主的弟弟,也都心照不宣地不戳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人会闲着没事在当事人面前吃瓜。
但还是有人因着问剑老人的的缘由扬言报仇,可他的态度太光明磊落,一场交锋下来,怒气冲冲叫嚣着杀人凶手的人都冷静不少。
一时之间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越来越多的人静观事态发展。
一路上陆离和喻怀瑾游游荡荡到了广陵。
昆吾镇,问剑山庄山脚下的镇子。陆离仔仔细细地看着,“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看过这里,”他满是怀念地说着,“桥变得更老,人变得更新。”
“对了,”他转过头,看着喻怀瑾,有些热切,“你有没有吃过福记的牛肉面?”
喻怀瑾摇头。
陆离于是笑得得意洋洋,满是欢欣,“那你就有口福了。”
福记依旧在,生意做得越来越好,店面很大,已经有三层楼了。
他们点了二楼靠窗的厢房。陆离对着一脸礼节微笑的店小二说:“两份牛肉面。”
“客官,我们这里有豚骨牛肉面,三鲜牛肉面……”
陆离抬手止住他,失笑说:“是我糊涂了,店面大了种类自然繁多……应该是招牌牛肉面。”
“好嘞,两位稍坐!”
牛肉面很快就被端上来,辣香扑鼻而来,勾得人垂涎三尺,精致的小碟子里盛着些许辣酱,陆离挑眉。小二伶俐地说:“这辣酱委实太辣,吃多了伤身。”
陆离摇头,“盛满吧,我好久不曾吃了。”
“您稍坐。”
喻怀瑾拿筷子沾了一些在舌尖,刚品出味道,额头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嘶!好辣!”
陆离笑了笑,辣酱上来之后直接一碟倒了进去,喻怀瑾看得目瞪口呆,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你能吃吗?”
“有一种吃法是以毒攻毒。”
说着他吃了一口,喻怀瑾看着他的脸肉眼可见地通红,鼻尖细密地起了一层汗,他抬起头,嘴唇也是艳红的,热辣辣地呼出了一口气。
喻怀瑾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只用筷子尖间或蘸一点辣酱。饶是这样,吃完一整碗面之后舌头也是麻的。
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陆离,他碗里还有小半,吃得耳朵都红了,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整张脸真正是面若桃花,眼圈都氤氲着红晕。
喻怀瑾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吃完抬起头,睫毛都被打湿,眼眶流下两行水痕。
陆离抚着脸,“辣哭了。”说着他含泪笑起来。
两个人都嘶嘶地吸着气,不停地往嘴里送水,实在是很毁形象的一幕,对视半晌,都绷不住笑了。
舒缓了半晌,终于好受些了,“走吧。”
陆离撑着脸,“再等等,应该还有东西。”
片刻之后,小二提着一壶酸梅汁上来,陆离微笑,他的嘴唇被辣得有些发肿,笑起来有些滑稽。喻怀瑾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也是这幅德行,熄了想要挖苦他的心思。
两人喝完酸梅汁之后才觉得活了过来。喻怀瑾长舒一口气。
天色将晚,两人走出门,外面依旧是熙攘的人群,陆离忽然指着前面巷子口,“这里原来有个卖糖人的。”
喻怀瑾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人,卖糖葫芦的。
“人也非来物也。”
陆离笑着,看了一圈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陪我转转吧。”他说着,神情悠远又干净。
他们慢慢地走着,融进了人群里,路过耄耋之年的夫妇,他们的手交握着,时光在皱纹里流淌;路过了骑在父亲肩上的孩童,满脸骄傲地俯视着人群,手舞足蹈,父亲的手牢牢按住他;路过了月色下流淌的落花,那些花儿离去,带着树的信,欢欣鼓舞地流向对岸,流向另一棵树。
夜渐渐深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陆离看着昆吾山,“我们今晚就在山上睡吧,明天可以看见日出。”
“大哥,已经是深秋了。”
“怎么?”陆离幽幽地看着他,那目光深邃可怖,仿佛一切都不可遮掩,“很怕冷?”
“深秋的晚上,你说冷不冷?”喻怀瑾翻了个白眼,“算了,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山间落叶堆积了好几层,湿漉漉地踩在脚下,近乎无声。那些裸露的枝节光秃秃地拥抱在一起,披着沉沉的夜色。
光影交错明明暗暗,喻怀瑾想象着两个少年带着兴奋和恐慌像逃亡一样奔走其间。他们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是期望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尽头,还是恐慌这陌生的人间?
“到了。”陆离说,喻怀瑾回过神。前方是一处断崖,视野开阔,夜色毫无遮挡地压下,沉甸甸的。
陆离盘腿坐下,喻怀瑾靠在树上,夜明珠的光照耀着,刺骨的夜风森冷地贪婪地钻进身体里,骨肉生寒。
“我们就要这么默默无言一晚上吗?”
喻怀瑾不情不愿地坐在他身旁。“你这人心思多,不防着被你咬了都来不及躲。”
陆离没想到他会这么实诚,“我现在全心全意地想着哥哥,你大可放心。”
喻怀瑾忽然抽出剑,陆离笑吟吟地看着他,动也未动,他顿了一顿,剑尖朝下刻着线,“长夜漫漫,你会不会玩下五道?”
陆离点点头。
喻怀瑾本来还想发挥一下师长能力好好□□一下他,但是这样也不错,“难得碰上会玩的,杀几局看看你的能力。”
陆离摇头晃脑,“既是比赛,添些彩头怎样?”
喻怀瑾似笑非笑,“你想添什么彩头?”
陆离笑得鬼气森森,“谁赢了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任何问题,必须要诚实回答,怎么样?”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诶!来吧!”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喻怀瑾毫不犹豫,“我是有罪的人,我想要赎罪。”
“龙尾草在哪里?”
陆离一愣,“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他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在极北之地冰原海。”
“你觉得自己可以活着回来吗?”
喻怀瑾挪着石子,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
“当初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陆离没有逃出来,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披着他的皮的亡魂。”
这也不算是欺骗,被这厮躲过去了。
几局下来,问题越来越刁钻刻薄,匪夷所思。
“你几岁的时候尿床?”
“……七……”
“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七岁。”
“哈哈哈哈哈哈!”
“……”
“容华和你哥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他们都不通水性。”
“这个问题很刁钻诶……但是我武艺高强,一手提俩没问题。”
森森的夜下,点缀着的温软光芒像是虚伪的假象。
东方既白。
“看。”
陆离眼里映着朦胧的白。
渐渐地染上金色,染上霜霞,染上紫,染上蓝,染上斑驳色彩。
“物是人非。”陆离喃喃道。
“物是人非。”
有人说着这句话,声音从背后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之战
第41章 第 41 章
陆离没有回头,他失神地看着这壮美颜色,像是梦呓:“哥哥。”
喻怀瑾眼眸如渊地看了陆粼一阵,凝着脸坐在树干上,作壁上观。
陆粼静默地向前,站在陆离旁边。
“是因为它吗?你想要杀我。”陆离依旧没有看他。
陆粼面色不变,声音也是淡然的,“是。”
陆离终于看向他,嘴角上挑出僵硬的弧度,“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
“当初父亲对你说要选择我当庄主,”陆粼面上波澜不惊,“这句话他对我说了。”
陆离苍白着脸,但已经恢复常态,他笑得讽刺而尖锐,“他对你说选择我是吗?这个老狐狸,总有办法让一切按他想要的发展。”
他笑出声来。
陆粼轻声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还活着。我原以为我是盼着你活着的,直到得知了消息,才明白我们已经是血海深仇了。”
“阿离,”他看着他,笑得温暖又明亮,“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他循循诱惑着,“和你一直期望的那样,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一起成亲,孩子们一起长大。”
陆离阴沉着脸打断他,“我喜欢的女孩已经死了!我喜欢的娘亲已经死了!”他直直地盯着他,眼里带着恐惧和陌生,“你怎么杀得了娘亲?”
“我为什么杀不了?”他竟然还是波澜不惊的,“我恨这个女人,她坚持要让我们活着却改变不了结局,如果当初我们其中一个死了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那我呢?”
“我会杀掉你,再一次。”他平静得近乎残忍。
陆离退后几步,拔出刀,霞光滚在刀身上,像是披着战甲,“如果我放下一切和你回去,你也会杀掉我?”
陆粼缓缓拔出刀,“不知道,我们可以试试。”
陆离携着风声迫近他!
双生子和双生刀,看起来像是和另外一个自己厮杀!青岩和红叶龙虎般长鸣。杀意暴戾汹涌。
注定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斗争!
这是两个怪物的决斗,刀刀见血,不死不休。
流血的长刀狰狞地咬合在一起,双生子四目相对,眼底满是猩红的杀意!这就是以命搏命!谁更加不要命,谁就会活下来。
陆离的夙愿就是将这个把他送进地狱的人杀死,让他得到应有的下场,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濒临死亡也要用最后的力气咬住他的咽喉!
但是陆粼不一样,他爱惜自己的性命。
这场决斗看似难分难解,事实上胜负已定。
利刃入体,陆离艳丽地笑着:“哥哥,你痛吗?”
陆粼面色惨白看着没入体内的刀,竟有些茫然。
陆离凄厉地笑着;“但你的痛不及我万分之一。”他的手动了动,像是要刺进又像是要拔出,最终他还是抽出了刀。
红衣的青年倒在在地上,晨曦照耀,满身鲜血,陆离的身子晃了两晃,拿刀抵住才堪堪站直。
喻怀瑾不是一个合格的看客,这样泣血的一幕,他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平淡,他走了。静默无声。
日光很好,照在两张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些活气。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这几天江湖上风气十分浮躁,形式一直瞬息万变。
不过两月,问剑山庄已经两次挂起白绫了。
这次入馆的是问剑庄主陆粼。他的葬礼办得极简。但是套上罪人的名义,竟让这原本带有侮辱性的葬礼显出主人的慈悲。
这样的结局显然出人意表,更为惊人是陆离竟然就就这样继承了问剑山庄,曾经庄主的旧部竟然没有闹出什么水花。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直到头七已过。
这桩历经多年,扑朔迷离的往事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
杀父弑母的人是前庄主陆粼。
当初引起蛊人大乱的始作俑者也是他。
当初他为了顺利继承庄主的位置,借用弟弟的身份杀死了父亲和母亲,作为世代在暗中守卫着问剑山庄的人,那些像影子一样常伴庄主的人,自然是亲眼见证了真相。对于他们来说,在庄主安排下发生的事情是不需要管的,哪怕庄主被自己挖的坑埋了。
他们要做的不过就是继续忠诚地为下一任庄主服务。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不会说谎。
在这样权威的见证下,真相不容置疑,而关于蛊人的事件也由于当事人被迫的现身说法显得无比真实。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段鲜血扭曲的往事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徒增唏嘘和谈资。可能最重要的只不过是,问剑山庄铸剑的手艺吧。
倒是被丢出来的朱氏父子被盯上了,眼下行踪不定,自求多福。但是每一个人所犯的罪孽,最后都是要赎清的。
“……就是这样了。”喻怀瑾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方澄泓递给他一杯茶。喻怀瑾咕咚咚喝完一杯,大胖亮着眼睛想要舔杯底,被喻怀瑾揪住后颈肉,顿时炸了毛想去挠他。
喻怀瑾看得叹为观止,戳它的胖脸,“啧,大胖,这才多久不见,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我谴责你!”
“喵!”大胖不满地张开嘴咬住他的手指,眼神都凶巴巴冷冰冰地,但嘴上的力道喻怀瑾最清楚,他把手指拿出来,只有一点浅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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