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是真心疼——心疼明晨,也心疼被浪费的时间。
觉得这事情完全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虽然两情相悦的人,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恋爱都不算晚,但人的每个时期,都有每个时期不同的乐趣,高中时代的恋爱,到底和其他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没机会谈是一回事。
有合适的对象却错过了机会又是另外一回事。
弘光想到那些两个人在宿舍“同居”的日子,不由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仿佛血亏一个亿。
明晨看他这么介意,从被子里钻出来做自我检讨:“我也不是什么都能行啊。其实我就只会考试而已。学习考试之外的事,都不太擅长……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我也很害怕……”
弘光赶紧打断他:“不是明老师的错,我又没怪你。”
“诶,可是……”
“我是在做自我检讨。明老师已经很努力了,”弘光用力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困兽般“啊——”的低吼,“是我的问题……我的天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太夸张了。我是瞎子吗……我还谈过恋爱,我……”
“也、也不是,是我太胆小了,还骗你,什么的……”
两个人一边吃下午茶,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背锅。
在这种问题上,弘光当然不会谦让,以一个五千字检讨抢占了胜利的制高点。
“啊?”明晨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还写检讨啊?什么时候?”
“在火车上啊,想来想去很不安心,发短信、打电话都没人回应,没有其他事做,就只好……”
“对、对不起……”明晨想起自己完全不给弘光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单方面断绝联络,很不好意思。
弘光亲他一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最后一通电话,说得太急躁了——明老师被我吓到了吧。”
“唔……”
明晨还在寻思新的接锅姿势,弘光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掏出手机:“诺,五千字检讨,要不要听一听?”说完还当真念起来。
时间只过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然而此时的心境和写检讨的时候已经全然不同。
许多输入时觉得刻骨铭心的语句,现在看上去……简直和现场单口相声一般。弘光一边念,明晨一边笑,弘光看着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最后两个人滚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弘光还要做委屈脸:“我这么认真写检讨,明老师还笑我。”
明晨赶紧配合演出,绷了脸:“好好,不笑不笑——哎你这检讨写的,我这个当老师的才真是要检讨一下。”
弘光便凑上前去冲他撒娇:“那明老师以后教我啊。”
明晨被他萌了一下,揽过他的脖子亲他,亲了一会儿问:“这么好的全能老师,你就和他学写检讨啊?”
弘光的眼睛pikapika的闪着小奶狗一样的光:“那其他也都要学的。”
于是便来讨论一下以后学什么、怎么学、在哪里学、多久学一次之类的问题。
嗯,所谓的“未来规划”时间。
在“规划未来”这件事上,霍弘光这位同志从来都极具远见,并且行动比思考快,不但“大学要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毕业要做什么”之类的事情想好了,连以后要买什么样的房子都想好了:“你压力不要太大,我横竖是有点钱的——不是我爸的钱,就是我从小到大自己的工钱,现在手上也有几套房。之前你不是说,以后想要留校读研么?就旁边那个楼盘顶层我已经订好一套了。横竖看这个趋势,投进去只涨不跌,如果你那边计划有变更,就卖了这套买其他的……”
明晨脸都快红透了:“我们交往才第一天,你就计划买房了,哦不,已经买好了,还叫我压力不要太大……”
弘光当真了,哽了一下瞪大眼:“这样压力很大吗?那要不……我们先计划一下下周看什么电影?”
明晨笑倒。
弘光说下周看什么电影,意思就是他要过来。
——他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说要来,肯定来。
明晨大骇:“你不要上课了啊?”
弘光不以为意:“周末啊。”
明晨皱眉:“就算是周末,你不也要去图书馆吗?”
“这个学期功课还好,而且我都拼搏大半年了,现在看成绩也算是半个伪学霸了,是时候放松一下了,”弘光晓之以理,“讲道理,才刚确定关系还没过一个月,就泡图书馆不去看男朋友,那得情商多低啊?——妥妥的赢了考试输了人生的悲剧选项啊!”
明晨被他逗的直笑,却还是不太舍得:“这样跑来跑去也很辛苦……”
弘光立刻打断他:“之前都是你去看我,我得补回来。”
“这有什么好补的……”明晨微抿着唇,伸手摸摸弘光的下巴,有摸摸他的手臂——弘光之前赶的早班车,胡子都没刮,从学校墙上掉下来整个人就邋里邋遢的,之前亲成一团没在意,这会儿看他这里也被撞青了,那里还蹭破了……
弘光故意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蹭在他颈窝里耍赖:“才刚开始交往,晨晨就不愿意见我了,好桑心……”
明晨立刻没有办法了,痒得只是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磨人的。”
弘光撑起身,盯着他的眼睛,做严肃认真状:“之前是普通朋友,要肃整一点,现在是男朋友了,要可爱一点。”
明晨爆笑。
第92章
弘光是临时跑出来的,第二天还得上课。
两个人翘课腻了一天一夜,早上醒来各自检讨荒淫无度。
弘光表示:“这可算是‘洞房花烛朝慵起’了。”
明晨白他一眼:“能学了几本书就卖弄起来?我们这能叫洞房吗?”
弘光挠挠头:“那明老师说这叫什么?”
明晨非常严肃地说:“这叫‘从此君王不早朝’。”
弘光爆笑,赶紧摆手:“不了不了,只有一天不早朝,其他时候还是要早朝的。”
于是回去“早朝”。
明晨送弘光去车站。
两个人在房间里很黏,可一到人多的地方,明晨立刻怂成一只鸵鸟,只想躲着人走,连牵手都不太好意思。弘光拉他的手好几次,都被逃开。起初还以为是意外,后来发现是明晨故意躲,就停下来问:“为什么不牵?”
明晨脸红:“这在外面啊,有人看啊。”
弘光委屈脸:“怎么,给人看到有我这样的男朋友很丢人吗?”
“怎么可能,但是……”
弘光硬把他的手拉过来牵,还要甩得高高的,有人看,他就洋洋得意:“我男朋友,怎么样,帅吧!”
明晨脸都要红透了。
然而最开始那一阵子紧张过去,就觉得感觉好极了,于是也美滋滋地和弘光反扣了手,却还故意说弘光:“幼稚。”
弘光怡然自得,学着明晨的口吻说:“就幼稚。”
如果不是火车要来,两个人估计能就这样在火车站外的cafe里傻乎乎地坐一天。
然而分别起来,竟也很爽利——明晨怕弘光担心,不愿意做出黏糊糊的姿态,弘光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两份离愁都由自己一肩挑才好。
明晨送他过安检。
临到站台,弘光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说:“你不要担心我爸爸的事情。虽然这个事情很难,但是我会认真地解决,不会藏着掖着,也不会用很爆裂的方法,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商量——总之,这不是坏事,你不要想多。
明晨滞了一下。
点点头说好。
这一回去,先请室友们吃饭。
昭告天下,从此不当单身狗。
有人请吃饭,室友们当然不会客气。但对于这个请客理由,便纷纷都表示奇怪,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什么?光哥?你才开始谈恋爱?”
“之前那个呢?”
“不是感情很好吗?换人了?”
弘光一头雾水。
闹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在室友们的世界观里,他和明晨是从高中开始就一直交往的模范情侣。远距离恋爱又是少数群体,非常辛苦。是需要呵护的珍惜对象。
其实哪怕就算住在本地的室友,也没有必要那么频繁地回家。
但恐怕他们少数群体,出去约会不容易找地方,才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腾空宿舍,给他们让地方。
弘光再一次被自己的迟钝震惊:“才请你们一顿自助餐真是太……”
“说什么呢,光哥。”舍友们拍着肩膀打断他。
“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以后不如一周请一次自助吧!”
弘光的学校是重点校,又在相对发达的地区,氛围比较开放自由,对舍友出柜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但父亲就不一样了。
在明晨面前,弘光把话说得很满,然而真的想要和爸爸提这个事情,他还是有一点心虚的。
毕竟父亲是上一代人,而且一直都希望能早一点抱孙子。
之前,在父亲眼里,明晨是他的好朋友。角色忽然转换,怕父亲接受不来,连带对明晨产生误解。
然而纵然十分忐忑,弘光依旧没有,哪怕一分钟想过要拖延、逃避或者退缩。很快就约了父亲面谈。
恰如他预期的那样,父亲刚开始根本无法接受——不过也没有暴怒地打骂,或者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残酷的话。
只是让弘光自己回去多想想——真的要放弃“正常”的人生吗?
“咱们爷俩这些年不容易,现在日子总算有点起色,爸爸倒不指望你以后翻江倒海,就希望你能舒舒服服的过个小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现在你找一个男人,是吧……”
弘光就很耐心地和爸爸慢慢说。
告诉他这也不算是太不正常。
以后可以领养小孩。
而且“如果不是和明晨在一起,我不会觉得幸福的。”
弘光以为要持续地坚持“洗脑”很久。
出乎弘光意料,爸爸没过多久也就松口了,叫明晨还是一样来家里过年——到底是一起苦过来的,比起一般父子,父亲对弘光要更尊重一些,更相信他的判断,也更关心他真正的幸福。
然而没有等到过年。
弘光的爸爸“想通”之后不到一星期,就坐不住,想要见一见明晨。
弘光奇怪:“不是见过好几次了吗?”
“那怎么一样,”爸爸摇头,“之前当他是你同学,现在他是……怎么说也算是我半个儿子吧。”
这种事,当然不能让长辈费心。
明晨赶紧连夜飞过去。
凑头到脚都收拾得一丝不苟,去见家长。人生难得的紧张时刻。喝水手都抖。在年级大会上当着上千人,能沉着冷静即兴发言的人,竟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囫囵。弘光拍他的背安抚他都没用。
到头来,还得弘光爸爸亲自来开玩笑缓和气氛:“别紧张,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过这个一家人怎么称呼呢?还真是老革命遇上新问题啊!你该是叫我岳父呢?还是叫我公公呢?我该是叫你媳妇呢?还是叫你女婿……儿、儿婿?”
明晨噗嗤地笑了。
第93章
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弘光和明晨谈起恋爱来,是蜜里调油的画风。
明晨脾气好,弘光又什么都愿意让着他,一口一个“明老师”,“明老师说得都对”,怎么可能有矛盾。
然而事实并不像是其他人想的那么一帆风顺——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完全一致是不可能的,从确定关系,到携手共度人生,总是要经过不断的磨合,共同面对问题和考验。
从细小琐碎的日常到重大问题,无不如此。
恋爱一开始就挑战“远距离”这种“分手可能性极高”的模式,更增加了难度。
事实上,两个人光就“周末由谁来移动”这个问题,就争执了不下十次——弘光心疼明晨跑来跑去太辛苦,明晨觉得弘光周末不乖乖地泡图书馆怕是不能毕业。
明晨表示“之前我都来这么多次了,也没见辛苦。”
弘光表示“我都已经努力这么久了,成绩什么的完全OJBK。”
最后两个人不得不利用社交软件比大小功能,来决定本周由谁来向对方移动。
——三个月之后,一次都没有移动过的明晨感受到了被欧洲人统治的恐惧。
为了不继续暴露自己的非洲血统,只得同意弘光“7:1”的移动分配——他两个月去看弘光一次,其他时候弘光来看他。
渐渐地明晨发现,弘光的欧洲血统并不只在投骰子上。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们需要用几率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弘光几乎都能轻易获胜——十次里面明晨能赢一次机不错了。
于是在比拼中,渐渐地失去了买单权、提重物权等一系列重要主权。
等明晨想起,弘光在工地上闲着没事就打牌娱乐,出千手腕比自己高得不知道到哪里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平等条约已经签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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