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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幼稚的谎言，季泽熙没有拆穿他。
他让司机去买了冰激凌，自己陪着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夏日的蝉鸣聒噪，树荫下也一样炎热，只有手里凉丝丝的冰激凌，给浑身是汗的两人带来一丝凉意。男孩子果然不哭了，而是努力吃掉快要融化的冰激凌。
他听这个男孩子说了自己的故事，一个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自然人，失去了他的母亲，被送到了孤儿院，他偷偷跑出来找自己的朋友，可是却没有找到。
他好似并不想提起自己的朋友，含糊的一笔带过，季泽熙甚至不知道他的朋友是谁。
“我想妈妈了，特别特别想。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可是都来不及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孤儿院，那里的阿姨都很凶，大家也不喜欢我，他们总想欺负我，还有柳行……”男孩子叨叨絮絮地诉说着自己的苦恼，眼眶里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融化的冰激凌里，被他大口大口地吃掉。
那时候的季泽熙正因为关系破裂的父母而苦恼，可是他的烦恼，和这个无家可归的男孩子相比，奢侈得全然是另一种人生。
“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季泽熙对他说道。
就让一切都好起来吧，季泽熙想道，至少，让这个人的人生好起来。
薄暮冰轮说：
不黑的时候特别温柔
第51章 人总是喜欢在狱中谈谈人生
“有一件事，我隐瞒了你。”季泽熙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锈蚀铁门，传到了顾晓雨的耳中。
“我也有事情瞒着您啊，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顾晓雨很自然地说。
他并不会计较季泽熙的隐瞒，哪有什么人一辈子都能光风霁月呢？谁还没说过几个谎？
“可是现在，我想告诉你了。也许你会重新认识我，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季泽熙低声说道。
顾晓雨沉默了一会儿，同样轻声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
“其实，我一直觉得……您有点不真实。”顾晓雨赧然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您失态，无论是多严重的事情也好，您从来都不会因为生气而大声呵斥别人，我几乎没有在您身上见到过负面情绪。所有人都很喜欢您，学生也好，同事也好，我当然也是，可是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这样累不累。”
“没有什么累不累的，习惯就好。”季泽熙说道。
“只是看起来习惯了。有时候我觉得您实在是憋得慌，好几次您提了一个想法，但是当时说算了，就再也没提，然而十天半个月之后，您会突然把我们所有人召集起来，说把这个新课题开起来。这十天半个月里，您大概每天都在纠结这个吧？”
“……是、是这样的吗？”季泽熙显然没注意到这有多奇怪，稍稍讶异地问道。
“是这样的，课题的事情是这样，其他事情也是这样。有一次小林师兄搞了个巨大的纰漏，全组的项目停工重做，我们当场都惊呆了。实验室里所有人打了个赌，赌您这一次一定会大发雷霆，您听说后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下午，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小林师兄吓得一小时跑了八趟厕所，跟我们确认了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您气到猝死了。之后您只跟他谈了十分钟，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还让他如期毕业了，我们都觉得您上辈子恐怕是个圣人。”
“那时候确实很生气，是非常生气，但是我想了一下午，对学生应该宽容，毕竟这种失误也不是小林故意的，只能说是粗心引起的意外，要给他一个机会。”季泽熙说道。
“要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做到，这个世界早就和平了。”顾晓雨笑了笑，“反正我是做不到不迁怒，您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是非常了不起的。”
铁门那边的季泽熙沉默了良久，轻声叹了一口气：“可是，也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有吗？”顾晓雨问道。
“嗯，有。关于香香的事情，我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季泽熙缓缓道。
“什么事？”顾晓雨感到有些莫名。
在被加了引导剂的人造爱情荷尔蒙影响的四个人里，季泽熙是表现最好的一个，他一直和事件中心的几个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把香香设置成了手机和电脑的桌面之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还一直积极地研究代谢剂。顾晓雨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去要求一个被狂热的爱意冲昏头脑的人，季泽熙已经做得不能更好了。
“我和柳行做了一个交易。”
顾晓雨呆了呆：“柳行不是跑了吗？”
司徒凛对柳行下了最后通牒，让他交出香香，柳行妥协了，将香香交给了他，然后被谢际明截胡。这一切和季泽熙都毫无干系。
“对，是我帮他逃跑的。除此之外我还帮柳行做了不少事，他给我的筹码，是真正的香香？”
“什么意思？”
“柳行还给司徒凛的香香，是假的。他弄到了一只和香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香猪，拿去糊弄了司徒凛，还把他们交易的时间地点暗中传给了谢际明，挑起了两人的争端。真正的香香在我这里，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了，那天我回到家发现香香失踪了，之后就一直忙于寻找它，所以这几天没有回学校。”
顾晓雨被这信息量巨大的一段话震惊了。
什么？他在谢家看到的那只香香是假的？怪不得对他不假辞色又踢又咬还不爱吃香瓜了！敢情被人掉包了啊！咦，这言情替身文的走向是怎么回事……等等，那谢际明为了一只假的香香离家出走这听起来就更冤了啊！
还有啊，教授啊教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教授，竟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真正的香香养在家里玩起了监禁PLAY，怪不得那阵子你每天回家这么勤快，原来是“金屋藏猪”了，真是会玩。
还有柳行，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把他女儿拱手送给了情敌，这样的女婿他这个老丈人是绝不认可的！差评！
“会不会是柳行偷偷跑了回来，把香香偷走了？”顾晓雨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我不知道，其实比起柳行，我更怀疑另一个人……”
谁？
顾晓雨愣了一秒，一个名字突兀地跳了出来。
还能是谁？除了柳行和至今都不知情的谢际明，还能有谁？
如果真的是司徒凛，那么顾晓雨在谢际明家中和他通话时，他那些奇怪的问题就可以得到解释了——那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谢际明手中的香香并不是真的香香了。
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一下子沉入了顾晓雨的胃里，他一言不发，久久沉寂。
理智上他知道，司徒凛也是个普通人，他会隐瞒，会有秘密，会有不想告诉他的事情，可是感情上，他无法像接受季泽熙的隐瞒一样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如果司徒凛告诉他，顾晓雨绝对不会反对。
可偏偏司徒凛瞒着他。
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晓雨想不通。
开门的声音传来，顾晓雨一下子从思索中惊醒了过来，警惕地看着眼前被打开的门。
两个蒙面的男人走了进来，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顾晓雨惊恐地问道：“你们是谁？！”
“你们要做什么？”季泽熙焦急的声音从顾晓雨身后的铁门里传出来。
“BOSS要见你。”蒙面的男人们铐住了顾晓雨的手，将他拉出了房间。
他被带离了这间地下室，但是依旧在室内，他跟着两个男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张贴着各类危险物品的图标，还有工厂告示一类的东西，这些细节让他意识到这里应该是某个废弃的工厂。
“到了，进去。”
顾晓雨站在一扇门前，抿了抿嘴。他的心跳的很快，砰砰作响，一种奇妙的预感在暗示着他，这扇门的背后的人，是他熟悉的人。
第52章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好的爱情
在见到顾宇的那一刻，顾晓雨毫无道理地松了一口气。脑中无数的线索被这一幕串在了一起，游轮拍卖会后突然出现的顾宇，他与母亲无法证实的过去，失窃的实验室，母亲照片上被涂掉的脸……
“真的是你。”顾晓雨悬着的心慢慢地回到了胸腔里，他依旧是紧张的，却不再是站在门外时那么惶惶不安了。
坐在沙发上，神情举止里都透露着自在的顾宇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保镖帮他解开手铐：“看起来，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顾晓雨悄然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封闭的房间，被装潢成会客厅的样子，房间里还有两个保镖，看起来不好对付，他要是想逃走……没戏。
顾晓雨于是坐了下来，他至少要搞清楚顾宇到底想要做什么，看看能不能找机会逃出去。
“你骗了我妈妈。”顾晓雨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顾宇歪着头，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好奇。
“不然呢？”
顾宇笑了，他直视着顾晓雨的眼睛，仿佛在透过他看向那个早已逝去的女人：“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我很喜欢她。”
“可是你骗了她！”愤怒之情涌上了顾晓雨的胸口，一个骗子有什么资格谈论爱情？
在他们眼里，无论多么纯粹热烈的爱情，都不过是金钱的化身，越是纯粹，就越是昂贵。
顾宇的眼中毫无愧怍之情：“准确来说，是她自己骗过了她自己。”
顾晓雨看着他的，他的亲生父亲，一个无耻的爱情骗子，从来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甚至拥有了一个地下犯罪的王国！
他还会装模作样地怀念那个深深地爱过他的女人，这让顾晓雨感到恶心。
看着顾晓雨厌恶的眼神，顾宇微微一笑，用温柔的口吻回味这那一段过往：“我一共骗了她三次。”
顾晓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愣愣地看着顾宇。
“我说过，她很特别，她的爱情荷尔蒙会再生。”
顾晓雨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生疼。
“我本来没有那个意图，她对我一见钟情，我不会产生爱情，所以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傻。反正爱都爱了，看起来也值不少钱，就取走了她的爱情荷尔蒙，提取的时候出了一点事故，她失忆了。我没要她的性命，放她走了，半年之后，我们意外在街头相遇，隔着整整一条马路。她突然疯了一样朝我跑来，闯过了红灯，一路上逼停了所有的车，冲到了我面前，我还以为她是恢复了记忆要找我寻仇，没想到她只是红着脸要了我的电话号码。”顾宇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已经长出了鱼尾纹的眼角抿出了一个柔和的弧度，这一刻，他温柔得像是在诉说一场爱情，“她当然没有恢复记忆，只是觉得我很熟悉，她说，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突然遇见了爱情。”
顾晓雨浑身发冷。因为他知道这是又一个悲剧的开端。
“那时候我很好奇，她实在是太特别了，明明已经被提取了爱情荷尔蒙，为什么她在见我的那一刻，再一次产生了爱意。如果我再一次取走它，她还会再分泌爱情荷尔蒙吗？这样的奇迹，到底还能重复多少次？所以我又一次取走了她的爱情荷尔蒙，顺便给她洗了脑，让她再一次忘掉了这段经历。又过了半年，我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顾宇微笑着，娓娓道来：“她也再一次地，对我一见钟情。”
顾晓雨在发抖，强烈的胃痉挛让他脸色苍白，愤怒和痛苦在他的腹中拧成一团。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个人到底要有多爱，才会在不可能中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可是这份奇迹一般的爱意却被无情地践踏着，比羞辱更羞辱——她爱的人偷走了她的爱情。
他经历过，知道被取走爱情荷尔蒙的痛苦，整个世界都空了，在灵魂中燃烧过的生命之火，突然间被一场冰雨熄灭，冷得像是极寒的地狱，比酷刑更惨厉。
“我只取了两次，没有第三次了。”顾宇看着神情扭曲的顾晓雨，温言道，“因为我出于好奇，使用了她的爱情荷尔蒙。”
顾晓雨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了他。
“那种感觉，很奇妙。直到现在我都还会回味，热烈得像是整个天空都在燃烧一样，全世界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意了。我隐瞒了身份，来到了她的身边，我们成了情侣，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我发现了自己的身体有一些问题——我的体内带有一种罕见的酶，会快速代谢爱情荷尔蒙，速度远远超过正常范围，如果不补充注射新的爱情荷尔蒙，不出三个月，我体内的爱情荷尔蒙就会完全被代谢。热恋中的我当然不想结束，于是我开始注射其他人的爱情荷尔蒙，每个月注射一些，维持住体内的荷尔蒙总量，虽然很花钱，但我不缺货源。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了，建立一个家庭。晓雨，只差一点，你就会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诞生……如果不是她突然恢复了记忆的话。”夏雨容恢复了记忆，无法接受顾宇的所作所为，她甚至发现了顾宇在不断注射爱情荷尔蒙维持这段感情，双重打击下，她选择了逃离。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其实我现在都还是困惑，明明我也爱上她了啊，我那么努力地去维系这段感情，可是她却一言不发地走了。”顾宇低声问道，“为什么呢？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不好吗？”
不是的，顾晓雨心想，并不是因为他曾经伤害过她，所以她选择绝不原谅。
而是因为，她无法接受他再去伤害别人。
就像是小时候她为之流泪的童话故事，一只善良的兔子，不能接受会吃掉它同类的狐狸的爱情。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注定的悲剧。
错误的一见钟情，错误的两情相悦，错误的命中注定。
直到死，她都被困囿在一场错误的爱情里，至死不渝。
第53章 是时候上演坑爹大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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