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猫又?”黎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简言之看向虚弱地倒在莫岑笙怀中,半睁着眼的雷侱,无声地点点头。
这只猫又,难道是栢棠村的那一只?
“那猫又,把师兄的金丹剥走了。”雷擎咬牙说道。
林南带着此方和彼方走到雷侱跟前,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说:“反正他都要死了,有没有修为都无所谓。”
说着,毫不犹豫地向雷侱的脖子扎去。
莫岑笙立即抬手用手臂挡住了袭来的匕首,匕首没入他的手臂,甚至穿透了。
“小笙!”雷侱无力地叫出声,可连拉过他的手臂看看都做不到。
受了这一下,莫岑笙却没有发出任何痛呼,连血都没流出一滴,他苦笑了一声,说:“阿侱,我已经死了。”
见这一下被挡了下来,林南正欲再来一次。
黎芷却拉住了他,说:“给他们点时间。”
林南却没有要听黎芷的意思,甩开了他的手,可僵在了原地,似是无法动弹,额上冒出细汗,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二...主...子。”
夜黎轻轻拍了拍手,说:“非离说了,给他们点时间,急什么,反正他也跑不了了。”
黎芷看向林南,在烛光之下,林南后脖子处一枚泛着黑气的细针在颤动着,不解地将视线转向夜黎:“这是什么针?”
“不准动。”
“?”
“这针就叫‘不准动’,是哥研制的,只我们兄弟俩有,能制住人半炷香时间。”夜黎特得意地说道。
莫岑笙拔掉了手上的匕首,低下头,眼中尽是缱绻的温柔,笑着将手抚上了雷侱的脸颊,俯下腰身在他耳边轻声了句什么。
雷侱眨了眨眼,也笑了,说:“嗯。”
莫岑笙费力地起身,扶着雷侱艰难地一步步走向那口透明的棺材。
只是几步远的距离,他已经摔了两次,黎芷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想要搭把手,简言之横起手臂拦在他的身前,看着他摇了摇头。
只见莫岑笙终于挪到了棺材边,将雷侱放在一旁,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推开了棺材盖子,把自己的身子移了移,硬是腾出了一块位置。
雷侱在莫岑笙的搀扶下,躺在了莫岑笙尸体的旁边,将他紧紧圈在了自己的怀中,看向莫岑笙的魂魄,说:“进来吧。”
黎芷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莫岑笙的魂魄也跨进了棺材,刹那间棺材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雷擎闷头就想冲过去,黎芷急忙伸手拉住了他,说:“这是魂火,你过去,魂魄也是要一起燃尽的!”
“可是...”雷擎顿了顿,对着棺材大声喊道:“师兄!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雷侱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傻师弟,你懂的!”
这是和两年前一样,一样的雷侱。
雷擎看着手中的小木头人,一滴热泪落在木头人的脸上,轻声道:“师兄,我不懂。”
魂火烧了一个时辰才结束,棺材里已经没有了雷侱和莫岑笙的身影,唯留下一小堆深蓝色的灰烬。
这是被魂火烧尽了尸身后留下的,骨灰。
林南看了眼骨灰,撇开了脸,说:“也罢,虽不是我兄妹手刃,魂已消,注定不能轮回,也是他的报应了。”
雷擎从纳无戒中取出一个白色陶瓷罐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将二人的骨灰装进了罐子内。
“揭镇灵符。”简言之对众人说道。
几人点点头便各自分散,将贴在驿城城墙上的镇灵符悉数揭下。
半个时辰后,判官带着众多鬼差出现在了驿城。
吩咐鬼差将驿城魂魄召集带走后,判官躬身对简言之说道:“宜修君,多谢。因这驿城的魂魄皆被镇灵符困住了,鬼差们无法进来带走它们,给小生添了不少麻烦。”
“无妨。”简言之不冷不热地应声。
判官看到了简言之身边的黎芷,似有些意外,戏谑道:“两年前,小生本以为公子很快就会来地府找小生了,现在看来,公子暂且无忧。”
黎芷生硬地回道:“不敢劳烦判官大人。”
随即转了转眼珠,又道:“判官大人这莫不是又欠下我们人情了?”
判官怔了一下,轻笑了一声,说:“是啊,小生可是欠公子两份人情了。”
黎芷被判官这一下笑看得呆住了,判官俊美却禁欲的脸,一直面无表情的,没想到这么一笑,破了功,竟有种天上谪仙的感觉,在地府那种地方呆着,真是太贬低他了!
待鬼差将驿城的魂魄全数带走后,天色也明了。
驿城,彻底变成了一座无人之城。
众人回到客栈,男孩正直直跪在父母的棺材前,不知跪了多久,初生的朝阳斜照在那单薄的小身子上。
看在人眼中,是悲痛、无助与迷茫。
“小毅,你要不要和我去沧笙城?师父一定会收留你的。”雷擎走到小毅身边,蹲下身子对他说道。
小毅却坚定地拒绝了,说:“我要留在驿城,这是我的家,我若也走了,驿城就什么都没有了,驿城就没有以后了。何况,爹娘和大家都在这里,我想陪着他们。”
不过十岁的一个孩子,居然能够想到这些,能够抗拒一切孤寂与恐惧,愿意独自一人留守这座空城,需要多大的决心?多大的信念?
黎芷不知道。
但,可以知道的是,那一夜的变故,半年的经历,让他一下子长大了,他决意凭自己一人之力守着驿城。
看烟断火绝,观漫天黄沙。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驿城会变为原来的那个驿城,那个封闭的、鲜有人来往的驿城。
雷侱还没有狼心狗肺到将驿城九百九十九具尸体抛尸荒野。
他将他们全部埋在了驿城后森林的坟地里,每一座坟都立了墓碑,木质的牌子上刻了每一个亡者的名字。
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才完成的。
众人回到沧笙城时,雷晋晟站在门口,似是已经等了他们很久了。
雷擎哽咽着唤了一声“师父”,从纳无戒中取出了装着雷侱和莫岑笙骨灰的白色陶瓷罐子。
雷晋晟沉默地盯着罐子看了半晌,伸手将它接了过来,抱在了怀中,轻轻摩挲几下,嘴唇蠕动着。
黎芷离得不远,却听不出他说了什么,但雷晋晟的丧子之痛是瞒不住的。
雷晋晟就这么抱着罐子转身走开了,他的背影一下苍老了许多,全然没了昔日的豪爽与豁达。
莫岑笙为情所困,雷侱为情所困,一人失了现实,一人失了理智。
杀了一城人,封了一座城,只为你一人。
情之所起,情之所归,皆是爱。
凶手已死,灭林之灾已经是尘归尘、土归土了,一切好像都解决了,但又好像没有解决。
突然出现的猫又夺走了雷侱的金丹,不知踪迹。
那只猫会是从栢棠村逃走的那只吗?
那么,为何它会出现在距栢棠村甚远的驿城呢?又怎么会是在雷侱身上呢?
而雷侱,并不像是被猫又附身的,反倒像是与它共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个将雷侱带出驿城,还曾出现在沧笙城的鬼修又是谁?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接下来,还没完。
于雷侱与莫岑笙,不求生生世世,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
于林南和此方彼方,家仇已了,无息城便是归宿。
于夜黎,再次相逢,心中感情更加笃定了。
于黎芷,那人,在心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于简言之,却邪,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无法日更,今天多放一章﹋o﹋
下一章,小柒搬出个滑板车给你们瞅瞅。
第33章 为情所困(雷侱)
和他的相遇,是在驿城的一条小巷子里。
“师兄,你看,那里倒了个人。”阿擎拉住我,说道。
我扭过头,昏暗的小巷子里,一抹素白的身影,一动不动。
心中一惊,我连忙跑了过去,蹲下身,推了推那人,道:“公子,公子...”
那人没有任何回应,脉搏微弱,呼吸也极细微,好像随时要断气了。
将人从地上抱起,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我的力气用过了,反倒踉跄了一下。
抱在手里的这个人,真的瘦得不可思议,浑身上下好像只剩下骨头了,抱着他跑起来有点儿咯得慌。
“大夫,他怎么样?”我问向那个在看到怀里这人时就一脸不耐的大夫。
大夫看起来甚是随意地开了张方子递给身边的徒弟,说:“今日死不了,明日就不好说了。”
阿擎对这话十分不满,语气不善地说:“大夫,医者父母心,何出此言?”
“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啊,从小就染了妖气,且无法医治,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妖气早已经深入骨髓,不知哪天就去了。老夫这药,其实也无多大作用,只是给他养养精气罢了。”
“大夫可知他家住何处?”我抬手阻止了还欲说些什么的阿擎,问。
“驿城最西处的小木楼。”
小木楼的门虚掩着,阿擎轻轻一推就开了。
打量了一圈,这木楼从外面看着算是驿城最气派的了,但一迈进门,真是寒酸,虽然该有的都有,但什么都是一看就知道用了许多年的,就连椅子都缺了脚。
但起码,很干净,很整洁。
本想把人交给他的家人就离开的。
可阿擎寻遍了小木楼的每一处,愣是没发现一个人影。
无奈,我便上楼将人抱到了床上。
这时,我才看清了这人的样貌。
是个颇为秀气的男人,但看起来真的病得不轻了,眼底带着青色的痕迹,脸色苍白,就连那薄唇也是发白的,脸颊微微凹了下去,一整个人都瘦得脱形了。
我刚站起身想要离开,那人却睁开了眼,半闭着的眼里带着些迷糊。
“你醒了?可有不适?”阿擎见状,探过身子问道。
那人许是被阿擎突然冒出来的脑袋和浑厚的嗓音吓了一跳,眼睛蓦地就瞪大了,一下子就清醒了,结结巴巴地指着我和阿擎问道:“你你你...们...打....打劫吗?”
呵呵,真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笑着尽量放轻了声音,道:“公子觉得你这家里有什么值得我们打劫的吗?”
那人听着愣了愣,眨了眨眼,再开口时,明显带上了哭腔:“那你...你们,是要劫...劫...劫色吗?”
“哈哈哈哈...”阿擎爆笑出声,“这位公子,可真逗!”
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人,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看着那人眨巴着眼睛,抓着被子一脸不知所谓地望着我们,我便解释道:“公子在巷子里昏倒了,我和师弟路过,便带公子去了医馆,方才将公子带回这里的。”
“嗯~”那人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早前发生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
那人使劲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苍白的脸带上了窘迫之色,道:“咳,是我唐突了,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二位是外地人吧?不知二位是?”
“我们是沧笙雷家的,我叫雷擎,这是我师兄,雷侱。”阿擎回答道。
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使了些内力把水加温后,递给了那人。
那人道了声谢,喝了口热水,自我介绍道:“我叫莫岑笙。”
“你家人什么时候回来?这药我给你放在桌上了。”阿擎伸手指了指桌上从药铺开回来的几包药,说。
闻言,莫岑笙的眼色暗了不少,脸色似乎更白了,他抿了抿唇,说:“我,没有家人了。父母,在带着我来驿城的路上,被妖怪害死了。我,只有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会主动提出要留下来,可能是因他的羸弱、哀痛和孤独。
阿擎对于我的决定只是初时表现出了一丝讶异,但没有任何异议,点头言说自己会回沧笙城和师父说明情况的。
莫岑笙显得受宠若惊,道:“可以吗?”
随即又连声拒绝:“不不不,太麻烦公子了。反正我这身子也无法治愈了,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他的话语,让我觉得,他其实早就想死了,可能只是为了不让已故的父母怪他不珍惜自己,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我隐隐有些,心疼。
“没事的,我这师兄啊,就是个热心肠的,这么多年也不知救了多少受伤的小动物,若这么放任你一人,他怕是今后都不得心安。”阿擎拍着我的肩,语气里带着些自豪。
于是,在莫岑笙的半推半就下,我住在了这小楼中。
渐渐的,我发现,驿城的人似乎对莫岑笙都十分冷淡,甚至,还有些厌恶。
每当莫岑笙出现时,大人小孩都远远地避开,就连他买东西都会被嫌弃,更甚者,还提出要他付两倍的钱,不然就不卖。
对此,莫岑笙显得毫不在意,或者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事情见多了,我便承包了买东西的义务,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欺负成这样还不管不顾吧,对于别人,我自是无法左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
起码,在我留下的这段时间,为他减轻点烦恼吧。
整座驿城里,除了我,便只有一个孩子对莫岑笙没有任何偏见,那是客栈老板唯一的孩子,叫做小毅。
小毅常常背着父母来找莫岑笙,和莫岑笙聊天,听他讲故事,往往一呆就是一整天。
然后就会被老板娘拉着耳朵揪回家。
那真是个彪悍的娘,竟当着莫岑笙的面说他是个害人精,严令禁止小毅再来。
我生气了,轰走了小毅的娘。
看向莫岑笙时,他却淡淡地笑着看着我,说:“我刚来到驿城时,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孤身一人,一对老夫妻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但没几天,他们就暴毙而亡。许是当时我身上的妖气太重,把他们克死了。之后,驿城的人就都不敢接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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