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马车抵达,前后十二名府兵骑着高头大马护卫。这排场已经很小了,怎奈今日出行的权贵太少,定国公府出来的兵又各个英姿飒爽。这事到了说书先生口中,竟变成长缨将军男妻要回门,见天降大雪,十分不喜,这可怎么办呢?没关系,长缨将军抽出腰间佩剑,对着老天一斩,雪停了。走吧,咱们轻车仆减,快去快回。
坐在茶楼与美人联络感情的平南王世子:“……。”
某赵姓美人眯起狭长丹凤眼,很好掩饰住不屑。
长乐侯府木兰院正屋内,三名丫头围着赵兰芝打转。“快点,今天我要梳朝云髻,带那套红梅玉翠头面。哼,我要漂漂亮亮的,看他赵元嵩憔悴不堪。”
赵二小姐身边丫环新换了一批,各个垂眼闭嘴、目不斜视。
“风长缨不会喜欢男人的,绝对不喜欢。那小杂种也就之前得意,如今一定被打落尘埃,只剩下外强中干。呵呵呵呵。”
三名丫头飞快动作,生怕二小姐一个不满意,大巴掌糊下来。
赵元嵩与风敬德走进长乐侯府正厅,长乐侯夫妇已坐在上首,赵二小姐一身淑女风姿,腰背挺直,只坐了小半个椅子,眉眼恭顺,目不斜视,仪态优美得体。庶三爷也在,他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好像没睡好。
说要一直住在长乐侯府,等小辈们春闱的族长及一干堂兄弟却没出来。赵元嵩心下奇怪,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小伍,小伍会意,把礼物递给史管家,借口有事要与在门房等候的府兵说,退出正厅。
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留下吃了顿饭,便起身告辞了。没有人跳出来找茬,这让赵元嵩有点不适应,他临走前忍不住多看了赵二小姐几眼。
“看什么,走了。”风敬德一身凛冽之气外放,明显不喜欢长乐侯府。他嫌弃赵元嵩走的慢,直接将他抱起,大步离开。
在别人眼中,他像极吃醋夫君,嫌男妻看了其他女人。
赵兰芝咯吱咯吱咬牙,手中手帕已被她扣脱了丝。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庶三爷代长乐侯出来送儿婿,他看着赵元嵩的目光特别温柔。
“三叔今日怎么了?”
“没什么,因使臣之事,族长一气之下带着元吉他们到外面去住,赵守城也离开了。”庶三爷笑了笑:“长乐侯很生气,我很高兴,高兴得一夜没睡罢了。”这和小伍探听回来的消息差不多,赵元嵩没有怀疑。
只是他的笑容带着苦,赵元嵩以为他想起庶三婶和绮儿妹妹。“不行,分家吧,趁族长还在京都,找个借口。”
庶三爷摇头长叹:“他不会放人的,除了尽孝道,他还会找其他借口。”
“为什么啊?他干嘛非要把你们当人犯一样扣押在侯府呢?”
庶三爷只是叹气,什么也没说。“快走吧,趁着天还好,不然一会儿又下雪了。”
告别庶三爷,赵元嵩坐在马车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在想什么?”风敬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哦,我在想三叔的事。”赵元嵩将之前庶三爷对他说的都告诉风敬德,“你会嫌弃我的身份么?”
风敬德摇头:“当然不会。”上一世,他隐隐猜到赵元嵩身份,今日才得到验证罢了。
赵元嵩放下心,吐出一口气,“至于三叔……他身上疑点重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却又透着违和。但不管怎么样,他与花奶奶曾帮过我,我想帮他们脱离长乐侯府。将军,你说,如果我请三叔负责京都的煤炭销售,他以后出了名,会不会被封个官当,到那时,他可不可以脱离长乐侯府呢?”
“可行。”上一世,煤炭贩卖要比这一世晚五年,也是赵守礼做起来的,看来是赵元嵩在后面出的主意。
一声蜂鸣,风敬德撩开车帘往外看,神情严肃地对赵元嵩说:“有人一直跟着咱们,一会儿你坐在马车正中,不要怕,小伍会进来保护你。”
“出什么事了?”
“外面有个黑衣蒙面人,跟了咱们很久,恐是来者不善。”
赵元嵩:“……”大白天,到处是雪,穿一黑衣,这人是有多傻啊?
第28章 长阳关之战
风敬德从马车暗格中抽出一柄剑,下车前又叮嘱他千万别乱动,最好坐中间,敌人有重箭也伤不到他。
待小伍钻进车中,赵元嵩忍不住撩开车帘,观察外面情况。
“主子,不要暴露。”小伍抬手阻拦。
“我担心将军。”
赵元嵩微皱眉,黑葡萄大眼因焦急已经染上水光。小伍默默收回手,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将赵元嵩挡在身后,全神防备。
车外十二名府兵下马分散在四周,贡多持剑立于马侧,风敬德走出包围圈,正面与黑衣人对决。
目测那白日、下雪天、还穿黑衣的刺客,身高九尺余,块头比中原人粗壮,脸上蒙黑巾,黑巾鼓鼓囊囊,看不出脸型,头上戴瓜皮帽,两鬓光秃,貌似还是个秃头。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直接开打,剑与刀相击,撞出呛呛脆响。男神身姿矫健,剑花挑起,把黑衣人逼退数步。
赵元嵩看得双眼放光。
京都治安一向很好,五城兵马司大多分别管理各城区秩序,如有特殊情况也会相互借调。大白天,街上持刀剑拼杀的还真没有,路过几名行人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午后时分,因大雪,街上行人并不多,街道两旁开门营业的商铺也没几家。可就是这么一条空旷街道,不出一盏茶时间,竟从四面八方跑来几十个吃瓜群众,这些人是之前跑走的人带来的。
他们指着对战的风敬德兴奋道:“看,那是长缨将军吧!”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长缨将军?据说长缨将军十多岁驻守边关,很少回京。就算今年驻京,也是军营定国公府两头跑,很少上街的啊!”
“前几天长缨将军大婚,你没上街看啊,怎么还不认识长缨将军?”
“人太多,距离太远,我哪看得清长缨将军长相!哎,听说长缨将军有三头六臂之能,一剑能斩停大雪,那瘦高个真是长缨将军?看上去可没黑衣人强壮!”
“啧,对付这种人,长缨将军哪用得上三头六臂之能,几剑下去,那人准跑不了。”
……
赵元嵩揉揉自己耳朵,暗叹耳力好也麻烦。不过,听到这么多人夸他男神,他还是很自豪的。
“啊呀呸!”随着黑衣人一声大吼,赵元嵩与吃瓜群众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黑衣人手持大刀向下一砍,扫起地上大片积雪,一个回身,大刀举起,带着能扫荡一切的气势,他的双眸射-出宛如野兽般的凶狠之光。
赵元嵩惊叫出声,想推开身前小伍冲过去,可小伍就是纹丝不动,还安慰他道:“主子放心,将军没事。”
果不其然,剑与刀撞出火花,风敬德只倒退一步,而黑衣人却被震破虎口,握刀的手脱力,大刀掉到地上。
黑衣人连连后退,突然昂首对着天空发出嚎叫:“啊呕~”
悠长的嚎叫响彻整条街巷,四周屋顶上,如鬼魅般人立起一群持刀黑衣人。
“天啊,狼嚎,是匈奴人!快逃,匈奴人进京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吃瓜群众们四散逃离。有机灵大胆的,顺脚躲进开门营业的店铺内,帮着老板一起挂门板,还时不时从门缝中向外偷看。
十二名府兵钢刀出鞘,密集收拢队形,严阵以待。贡多则上前几步,与风敬德保持一定距离,方便救援。
赵元嵩不由按住小伍的肩,身体向外挤,他想一直看着风敬德,如果有人敢伤他,他也要跳下去救人,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主子,小心!”就在这时,车前黑影一闪,小伍将他向后一搪,手持匕首与突然蹿到马车上的黑衣人展开缠斗。然而,小伍并不是那人对手,几招过后,黑衣人一手攥住小伍持匕首的手腕,一手横切向他颈侧,小伍扑通一下倒地,坠入黑暗。
车外传来贡多的呼喝声,这黑衣人并不受影响,动作极快地向赵元嵩伸出大手。
赵元嵩骇然瞪大双眼,对上他死寂双眸,那里没有一丝活人温度,非常可怕。大手已伸到他眼前,赵元嵩强忍惊恐没有闭眼,下一秒,他清清楚楚看到他小臂内侧的三叶火莲纹身,一封轻薄的信从他袖中掉落。
黑衣人迅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下腰,勾起小伍掉在车里的匕首,扛住贡多冲过来刺向他的一剑。两人你来我往,内力外放,刀光剑影下,马车车厢四分五裂,拉车的马匹嘶鸣着惊逃而出,十二名府兵的马也随在其后。
“元嵩!”远处传来风敬德咆哮,赵元嵩来不及回应,骨碌碌地滚下马车,摔得七荤八素。
黑衣人见状,虚晃一式,躲开贡多,蹿上屋顶消失不见。
另一方向,屋顶上的黑衣人见风敬德不再攻击同伴,发出几声短促狼嚎,跳下去几个,将那打红眼的黑衣人拖走。风敬德没空管他们,冲到赵元嵩身边。
总是慢一步的五城兵马司终于出现,两名校尉带着五十来人,团团将整条街围住。
赵元嵩被风敬德扶起,他大手在他身上摸索,耳边传来风敬德紧张声音:“哪里受伤了?”
赵元嵩揉揉被磕到的头,“将军,我没事。”两名校尉已经下马向这边而来,赵元嵩飞快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信,毫不避讳将之塞进怀里。
其中一名校尉与赵元嵩是旧识,他视线来回在他们身上扫过,“哎哟喂,四少爷,风将军,怎么是你们?碍事不碍事?要不要看大夫?”
“谢了,于校尉,我们没事。”赵元嵩笑得恰到好处,他指了指坏掉的马车,漫不经心地道:“不过,还是有件事麻烦你,帮我们找辆马车吧。”
“好,好,马上去办。”
风敬德低头看了眼气质大变的赵元嵩,唇角微扬。
赵元嵩向他眨眼睛,好像在说:在外人面前必须得装。
另一位校尉对风敬德与赵元嵩一拱手,客气道:“卑职听说有匈奴人潜进永安,刚才截杀风将军,不知可否请两位随卑职回衙门进行调查。”
还没走远的于校尉听闻马上退回来,“唉唉,我说老弟,风将军及家属刚经历一番刺杀,急需回府休息压惊,有什么事咱们过两天再问。”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全城封锁,咱们最重要是排查民房,尽快抓到歹徒,不要让无辜百姓受牵连。”于校尉明显更会办事,得到赵元嵩一个赞许眼神。
于校尉暗中得意,推了拍档一把,“快去找辆马车来,送风将军他们回府。”
随着他的话落,定国公府另一大队府兵骑马而来。领头的队长见到风敬德,跳下还没停稳的马,几步跑过来,单膝跪地抱拳道:“二少,标下来迟。”
“起来吧,派几人追回受惊马匹,如有伤人毁物,均由定国公府赔偿。”风敬德吩咐道。
“是。”队长毫不拖泥带水,起身向跟来的人下达命令,后牵来两匹马给风敬德。
风敬德转头谢过于校尉两人,又指了指马车残骸上躺着的小伍,“麻烦两位叫个车。”
“将军放心。”于校尉颔首。
风敬德上马,俯身将赵元嵩捞到身前,“驾!”以缰绳为鞭,打马扬长而去。他身后快速跟上一队骑兵,前后拱卫,自动形成防御阵式。
于校尉扯了扯身上轻甲:“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啊!咱们也就这身行头好看。”
另一位校尉也跟着一叹,扬声叫小兵去找马车,回头对于校尉道:“别看了,走吧,去追查匈奴之事。”
剩下的定国公府兵善后,有名小队长走过来,与于校尉他们客气道:“两位还有需要在下协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没有,没有,您忙。如遇问题,我们会去定国公府拜访。”
风敬德与赵元嵩回到家,定国公夫妇、风家几兄弟已等在大门口,赵元嵩看到他们眼睛一热。
“嵩儿,怎么了?你受伤了?”定国公夫人马上问道。
赵元嵩摇头,“没有,娘,我没事。”泪水却扑簌簌往下掉。
“还说没事,怎么哭了?”
赵元嵩又哭又笑,往风敬德怀里钻了钻,想把脸藏起来。“就是……有爹娘和兄弟疼,真好。”
风敬德想起他私生子身份,以及在长乐侯府被冷落的过往,心有动容。摸了摸他头顶,将他抱下马。
定国公夫人母性大发,更是心疼进心坎里,上前几步,想给人擦擦泪,“不哭啊,娘以后疼你。”
“卧槽,这小子……哎呦,疼,三少,你踩我干吗?”邓勉从小死了爹娘,挺能理解这种感动,只是本能吐糟他一男人掉金豆,却被风敬严踩脚板,还被瞪了好几眼。
被邓黑子这么一闹,伤感瞬间消失,赵元嵩红着脸对定国公夫人歉意笑笑,乖得不得了。
“唉,这孩子!”
大家坐下聊了聊遇刺的具体情况,风敬德否认刺杀:“我猜那人应该是东夷使臣,并不是真想杀我,只是比试罢了。我刺伤了他左臂,他右手虎口也在打斗时裂开了。如不意外,皇上为了安抚民心,会尽快送走东夷使臣。明日早朝,他可能会谈与东夷合作,下嫁公主之事。”
大家都认同这个推断,最后定国公点头:“那你们先回去休息,待明日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赵元嵩跟风敬德回到他们的院子,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决定不隐瞒:“将军,我觉得黑衣人不是一波的。”
第29章 长阳关之战
风敬德看过来的目光黑沉沉,瞧不出喜怒。赵元嵩知道军中最怕出间客,他怕他误会,快速解释道:“攻击我的黑衣人手臂内侧有三叶火莲纹,与阿娘留给我的漆器木匣子上的一样。他身形像中原人,又留下这封信。我阿娘很可能是南辕公主,所以我猜那黑衣人会不会也是南辕人。”
风敬德若有所思,“南辕人?也许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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