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心急促跳着,感觉顾艳华快要说出真相。可她忽然停止了,夹着菜往嘴巴里塞。很僵硬的塞法,像是在努力遮掩什么。
顾志远来了。
他坐到程朗身边,给他夹菜,给他介绍身侧的仆人,顾家的成员,巴拉一堆废话。
程朗不点头、不搭理,全程沉默地吃饭。
但顾志远说的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程朗:“……”
他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顾胥不是说,顾老爷喜欢安静,不喜欢别人吵闹吗?为什么总是给他一种话唠兼神经病的错觉?
顾志远的确话唠了些,神经了些,可他绝不是神经病,相反,他此刻很理智。所以,在吃过晚餐后,他带了程朗去卧室休息,还告诉他:“这是你妈妈住的房间。当年我们在一起时,这是她的闺房。”
程朗默然,走进去,环视了一圈。房间很干净,没什么奢华的装饰,素雅清幽。只是,出乎他的意料,房间里有一架钢琴。
母亲……也会弹钢琴吗?
这疑惑才浮上眼帘,一旁紧盯着他的顾志远便为他解了惑:“你妈妈是弹钢琴的,她弹钢琴时,优雅美丽的像个天使。”
顾志远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发狂,神情也很激动。他是那么流连着她的美,甚至在她逃离之后,开始厌恶一切弹钢琴的人。
不过,程朗遗传了她的天分,也遗传了她的美。
他会是他最完美的儿子。
程朗余光瞥到他眼里的狂热,深深皱起了眉。实话说,与顾志远相见,他是排斥的。自己是他的孩子,他更是拒绝的。尤其是他把他带过来,不出意料的话,他想用他来威胁母亲。
想通了,他皱着眉,心思百转。
顾志远又在絮絮叨叨啰嗦个没完:“你母亲离开后,我把她的一切都细细保存。你看——”他走到化妆台旁,打开抽屉,显露里面的化妆品以及小饰品。
“你看,我对你母亲多好。我把她留下的东西,像是珍宝一样保存。如我对她的爱,不忍时光磨损一丁点。”
“人都说痴心女子薄情郎,可你看我和你母亲,分明是痴情郎君无情女。”
“不过,没关系,我不怪她。她性子野,偏好自由,从小就不听话,总想逃跑。我可是找了她好多次呢。”
“哈,如今,你在这里,她很快就会来的。她很爱你,我知道的。”
……
程朗越听越觉得惊骇,面前的男人说的分明是一个陷阱。他在以他为诱饵,逼迫母亲回到他身边。
“不会的!你别想控制她!”
程朗咬牙瞪他,俊美的脸上因为怒气而染上艳丽的红色。他对着他,反驳道:“我妈她现在过的很好,她绝不会想再见你。你别想破坏她的生活。”
这么被反驳,换做旁人,顾志远早就踹人了。不过,因为面前是儿子,他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只是,被戳破真相,总会鲜血淋漓的疼。所以,他看着他的眼光阴冷,像是在自我欺骗,低声说:“不是那样的。你母亲是无奈离开我的,她的心在我这里,所以,她含辛茹苦地养着你,宁愿做个单亲妈妈,也没有再嫁人。她是爱我的,是为我守身如玉。”
对于这些话,程朗一时找不出借口反驳。
母亲的确是没有再嫁的,就是与贺霖恋爱,也是在他的劝导帮助下。她二十多年来,似乎绝情寡欲,生活过的像是看透红尘的老尼。好在,他渐渐出了名,她生活渐渐安逸,还发展出了个秀儿子的爱好。
程朗思考着过往,眼眸闪出深深的忧思。他真心不想,母亲多年来不曾恋爱,是因为爱着面前的男人。
顾志远见他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一瞬的快慰,但很快被忧伤覆盖。他伸出手,想要摸下他的脑袋。
对于这亲昵的动作,程朗下意识地选择躲开。他往旁边移了一步,脸色冷冷:“顾先生,不管前情如何,现在都没什么意义。我妈有她幸福的生活,你也不忍心破坏的,对不对?”
这话单蠢的有点可笑。
顾志远皱起眉,声音忽地冷冽起来:“我就知道,凭你妈那智商,会把你教的单蠢又无知。可是,你说出那般无脑袋的话,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程朗脸色倏地难看起来,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他心中气愤,攥紧手掌,忍住了。
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他何必跟个老年人一般见识?
他不跟顾志远一般见识,顾志远却是要和他一般见识的。他冷着脸说:“你是我的儿子,是顾家的血脉,你必须尽快融入你的身份。你母亲是我的妻子,她贪玩离家出走,不久就会回来。我们一家会是最幸福的四口之家。懂?”
程朗不理他,转过身,走到钢琴旁。他伸手想去触摸黑白键盘,便听他说:“至于弹钢琴,这当个业余爱好,培养下情操,也就算了。我们顾家人就是再纨绔,再不务正业,也不能做个娱乐大众的戏子!”
戏子?
程朗气得脖子都粗了,最爱的钢琴被人如此贬低,任谁听了,都会想发飙。他实在忍不下去,形象也气得崩坏了:“够了!别说了!我真不知你在说什么?你思想还留在大清国吗?这么愚昧封建,简直是日了狗了!”
“混账东西!你妈就教出了你这样的家教?”顾志远比他还气,手背上青筋跳跃,理智摇摇欲坠。
不过,他到底没动起手来。
面前的孩子是阿岚生下的啊,是他们爱的结晶啊!
顾志远暗暗呼了几口气,让他好好休息,快步走出了卧室。
程朗在他离开后,跟上去关房门。
顾艳华站在门外看他,低声说:“你知道吗?顾家人都是疯子,哈,为爱发疯的,可不少。”
莫名其妙!
他怎么会跟这些人混在了一起?
程朗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心中又愤怒、又烦躁、又隐隐不安:母亲到底隐瞒了他什么?顾志远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程朗心中疑惑满满,就想打电话问问母亲。可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他回忆了下,似乎是自己沉迷弹钢琴时,陆安森替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一直没给他。
真是糟糕,这下可怎么办?
他想问母亲事情的缘由,又想跟陆安森报个平安。不,他还不知道陆安森的安全呢。顾胥先前说,陆安森一时半会回不来,是什么意思?他们对陆安森做了什么?
程朗越想越烦心,看着门口一直在笑话似的顾艳华,脾气更糟糕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玩囚禁吗?”
顾艳华没回答,反问他:“你刚刚在找手机?被顾胥拿去了?他一向是父亲的走狗!”
程朗:“……”
顾胥没有拿他手机,他的手机是遗落家里了。不过,听她的意思,似乎是顾胥放他水了。顾胥为什么不拿他手机?想帮他?那么,是不是表示他可以借着顾胥离开呢?
程朗思前想后间,顾艳华已经把手机递了出来,气势十分高傲:“诺,我总是看不得他们顺心的。”
这话,程朗听不懂。
虽然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但他现在心中躁郁,脑袋也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
先当她是好心帮他吧。程朗想。
第54章 有故事的程小姐
程朗用顾艳华的电话给母亲打了电话, 可惜听到冰冷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他皱紧眉,眸间尽是忧心。母亲很少不接他电话, 更别说关机了。如今是怎么回事?自出国游玩, 就似乎把他忘了个干净?
程朗忧心忡忡地拨打贺霖的电话,那边慢悠悠的, 好在还是接通了:“你是?”
“我是程朗,陆哥, 你在哪里?我妈为什么手机关机了?”
贺霖那边回答的迟缓:“嗯, 刚出去玩了, 你妈……你妈手机忘充电了。”
太巧合了!
每次他打去电话,都是有状况。
程朗心中不安,便道:“你把手机给我妈, 我想跟我妈妈说会儿话。”
贺霖拒绝地很快:“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就是不方便!”
贺霖没有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揣进口袋,转过身,看到酒店门口的一抹身影。
程岚冷冷地看着他, 伸出手,意思很明显。
把手机给我。
她的眼神传达出这个意思。
贺霖犹豫,握紧了手中的手机。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奈何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会慌张、会恐惧。
“阿岚,我无意隐瞒你什么。我只是不想你烦心,我会把事情处理的很好。真的。”他试图做最后的挽救。
程岚脸色依旧冰寒:“可是, 贺霖,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大男子主义的人。你已经不是大男子主义了,用个时尚点的词,你这是直男癌!”
“我没有!”贺霖摇头,声音强硬:“我只是在保护你!阿岚,我是不会让你回到那个魔鬼身边的!”
魔鬼!
是啊,魔鬼!
可是,魔鬼现在盯上了她的儿子,她怎么可以躲在国外呢?
她的程先生还什么都不知道……
程岚忧心不已,秀眉颦蹙,像是拢起了万千愁绪。她咬着唇,眼睛有点泛红,低声道:“送我回国。贺霖,你什么都瞒不了我,我都知道。”
她知道,他强行带她来外国,是为躲避他与顾艳华的婚事,是为躲避顾志远的势力,是怕他失去她。但是,这一切不该是以儿子独自面对来势汹汹的顾家为代价。
顾志远这个人做事不择手段,想要逼出她,第一件事就是会对程朗动手。虎毒不食子,可这决不适用于顾家人。他们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狠残暴。
想到此,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不止。
那真是一个悲催的故事。
程岚是顾家女仆常卿的女儿,父亲程瑞是顾家的司机。女仆和司机,说来多像古代的丫鬟被主人配给了小厮?
可毕竟是现代,顾家再怎么有权,也不能干涉别人的行动自由。
常卿和程瑞很恩爱,结婚后生下女儿程岚。可惜,常卿命不好,程岚五岁时,丈夫程瑞在一次车祸中,护主身亡。
按理说,程瑞护主而死,他的家眷是应该被厚待的。可是,在他死去的第二天,常卿就被顾家男主人逼上了床。而程岚,也被顾家少爷顾志远盯上了。
顾志远比程岚大七岁,15岁的他早熟的惊人。程岚8岁被他夺了初吻,才成年,就被他强要了清白身。那时,顾志远已经家族联姻、早早结了婚。
程岚想要摆脱顾志远,自小就渴望离开那个牢笼。可是,母亲太懦弱了。她像是菟丝花,只能靠着顾家男主人养着。哪怕代价是见不得光,哪怕代价是怀了孩子被强行流产……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无法安稳地苟延残喘。她的命太苦了,多次的流产让她身体迅速衰老,早早离世。她死的时候,顾家男主人出外工作,连个悼念电话也没有打。
他们是那样冷心冷情的人,嗜血残忍是刻在骨子里的。
程岚厌恶顾家,厌恶顾家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顾志远。
这个男人早早结婚生子,却还是卑鄙无耻地禁锢她、软禁她。他毁了她的梦想,毁了她的人生。她一次次逃离,一次次被伤害。终于,在怀孕早产时,求了医生的帮助。
她那时生下的是龙凤胎,本想一双儿女都带走。但顾家重视血脉,顾志远更是在意她肚中的孩子。所以,她只能留下女儿以作障眼法。
她总觉得,顾志远看她丢下孩子离开,肯定是绝望到了极点。或许,就不会再找她了。
一晃二十多年,他的确没怎么派人找她。而她东躲西藏躲避了这些年,终究还是躲不过去了。
程朗太优秀了,像是阳光普照大地。他俊美聪慧、阳光开朗、气质卓绝,顾家一旦知晓了这个儿子,必然会让他认祖归宗。
可那样不讲信义、没有良知的家族,从内到外的腐败,她怎么能让儿子入坑?
程岚想着过往,再回首时,已然泪流满面。
往事像是山压在心口无法喘息,她捏着胸口,低低地哭:“我们阿朗是无辜的,我要保护他。”
“我知道,我也会保护他。”贺霖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继续说:“阿岚,你不要怕,我这就回国,将程朗带回来。所以,你待在这里,好不好?”
“不好。”程岚摇头,“
“贺霖,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吗?不!我不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喜欢的人,只是,不可以,我不能结婚。你知道,结婚了,会有登记。那样的话,他会轻易找到我。他是高官政要,我反抗不了他……”
她不是懦弱无能,而是经受太多次的失败,心中已经本能的畏惧。
贺霖知道她在顾家吃了太多的苦,心疼地抱紧她,久久说不出话来。那些他无法参与的过往,也是他心中的遗憾。
“可我必须回去!阿朗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程岚的声音强硬起来,抓住他的手,眼神灼灼:“贺霖,我不许他离开我。”
再娇弱的女子也会为母则强。
更何况程岚本身就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所以,贺霖,我必须回去,我的阿朗还在国内。”
贺霖看她情绪激烈,忙按住她的双肩,劝道:“阿岚,你别怕,冷静些,程朗他现在是成年人,没有人可以干涉他的行动自由。”
“我知道,我只是怕。顾家重男轻女,唯一的儿子又残了,必然会盯上程朗,他们会夺走他的。我不该让他弹钢琴的,如果他不那么优秀,或许不会让他看出什么……阿霖,怎么办?”
“我刚刚跟程朗通了电话,他在询问你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
“把电话给我,快给我。”
她追要的又急又凶,贺霖无奈,只得把手机递给她。
国内的新闻他已经知道了,可程岚还不知道。如果被她知晓,儿子丑闻缠身,怕是会更怪他隐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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