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瑛脸红的都黑了。
这是生平第一次,孙瑛恨不得钻地下去。她自出生,就是世家小姐,嫁人之后,便是名门夫人。一生顺遂的她从来没受过这种气。而这气,还是个不如她的女人给的。
孙瑛心里委屈,看着木木然的儿子,气得快要哭了。
你老娘被人欺负了,你看不见啊!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接话啊!不然老娘哪里有台阶下?
隔着两米的距离,陆安森感受到母亲大人一万点的怨念。亏了他了解母亲,知道母亲美食诱、惑下,节操会碎成渣渣。
“真是谢谢程阿姨了。”
陆安森躬身致谢,彬彬有礼,举止优雅,一派绅士风度。
儿子这样说了,孙瑛自然也不会拿乔,便迈着优雅的贵妇人步伐跟上了。
陆安森跟在后面,见程朗步伐慢下来,然后,跟他齐平,扭头笑着看他,也不说话。
实话说,那笑有点傻。
事情到了此刻,很多事一目了然。陆安森知道,今天包场的人是程朗,也知道,他是故意包场的。
程朗故意包了场,也没打算遮掩,言行举止颇有些耀武扬威的味道。
“陆总裁,今天卢家菜馆是我包了全场。怎么样?给力不?”
“……”
陆安森想起昨天,自己包了游泳场,难不成他是想比回来?
还真是深得母亲真传啊!
程朗见他皱眉深思不说话,知道他又在玩沉默游戏。他心里不高兴,撇撇嘴,哼道:“陆总裁,你知道吗?网上有个流行词,专门用来形容你这种人,你知道是什么词吗?”
陆安森依旧沉默不语。他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位母亲进了包厢,看她们姐妹俩好的坐一起点餐。虽然母亲总爱跟程家阿姨攀比,偶尔还攀比的小郁闷,但小攀比怡情,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很久没见母亲有这样生动的情绪了。
陆安森把视线投放在两位母亲身上,丝毫不去管耳边程朗的絮叨。
“喂,陆安森,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
话题终结者啊!
完全不安剧本走啊!
你这样会被编剧砍死的!
程朗郁闷不已,但小强心性的他笑着哼:“哈,你不好奇,我偏告诉你。闷骚!我告诉你,陆安森,你就是万年光棍极品闷骚男!”
陆安森:“……”
都是些什么词啊!
他终于大发慈悲地看了程朗一眼,后者坐在他身侧,一手捧着下巴支在桌子上,俊脸气鼓鼓的,很有些单纯可爱的味道。
嗯。像极了他家里的博美犬——莎莎。
那是一种很高贵的小动物,有着骄傲的性格,华丽的外表。个性非常开朗、活跃,脸部表情永远是笑咪咪的模样。它心情好时,乖巧讨喜,机灵可爱。偶尔心情差了,就会展现凶悍的一面。
简直就是狗版的程朗。
还不知道被比作狗狗的程朗见陆安森一直盯着自己,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下。该死的,男人看人时,能不能别那么专注、火热?
程朗觉得有些热,手掌扇扇风,不自然地咳了咳嗓子,哼道:“我告诉你,小爷呢,就是想拜个师。你要是肯教导我弹钢琴,我就不给你一般见识了。以后这种尴尬的情况也就没了,如何?”
陆安森皱眉:“我倒不知还有强行拜师的。“
程朗笑的肆意张扬:“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也不差这一件。不过,今儿不是知道了,说来,你还要感谢我呢,对不对?”
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陆安森垂下眼眸,手指搭在餐桌上,不时点着。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在程朗眼里,简直是世上最美的风景。他目光贪婪地看着他手指的舞动,那是有规律的节奏,动作娴熟、优雅、专注、狂乱……速度渐渐加快,宛如狂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他的心脏狂跳,连呼吸都忘了。
说陆安森不会弹钢琴,鬼特么才信!
这师,他拜定了。
程朗眼里迸射出一种势在必得的光芒,修长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陆安森忽地惊醒,迅速将手抽回来,抬眸冷冷地看他。
这是程朗第一次见到陆安森凶狠的样子,幽暗的双眸冷厉、冰寒,带着深深的审视和防备。
他触到男人雷点了?
程朗收回手,露出个如沐春风的笑:“陆哥,我没有恶意。”
为了拜师,他也是拼了,现在连陆哥都喊出来了。
有侍者端来茶水,放到了餐桌上。
程朗拿过茶壶,给男人倒茶。他动作小心认真,眼眸温柔含笑,一边倒茶,一边轻声说:“陆哥,你知道我钢琴中的不足,也几次三番暗示我,要努力提高钢琴造诣。你是为我好,我细细一想,也能体会出来。所以,今天包场,我一谢你点拨之恩,二谢你收我为徒。”
他说着,把倒好的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莞尔笑道:“来,陆哥,以茶代酒,我们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何?”
陆安森看着面前的茶杯不说话。
男人果真是混娱乐圈的,这嘴上功夫耍弄起来,简直天下无敌。
什么叫说的比唱的好听,他算是见识了。
陆安森没有喝那杯茶,端在手中,看着晕黄茶水上面漂浮的茶叶,一声不吭。
程朗等的不耐,却还是忍着脾气,笑着问:“陆哥,你在怕什么?”
怕?
陆安森捏着茶杯的手一僵,倏尔,恢复自然,将那杯茶送进口中。
茶是上好的铁观音,入口时滋味醇厚甘鲜,回甘悠久。
可惜,他不喜欢茶中的甘甜。
陆安森眼眸闪过一丝黯然,黑亮眼眸转了转,抬起头,沉声问:“那程朗,你又在怕什么?”
第12章 我家儿子有帝王之气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
程朗怕的东西很多,怕创作不出好的钢琴曲,怕观众们突然不喜欢他了,怕自己过上穷日子,怕……怕失去现在得到的一切。
所以,陆安森所希望的那种追求艺术、抛却浮名虚利的境界,他做不到。
程朗把杯里的茶喝了,心情有点蔫蔫的。他没有再开口,陆安森也恢复了沉默。两人都有惧怕的东西,也都默契地避了开。
餐桌上,两位母亲点罢餐,一言不合又开战。孙瑛开始秀儿子的能力,科普了陆安森上任几年来的光辉业绩,盈利上升了几个百分点,又开了多少家分公司,又收购了多少家公司等等,然后,作总结陈词:“总之,我们家阿森执掌公司大权后,公司业绩是蹭蹭往上涨。这孩子搁古代就是那铁血将军,杀伐果断的那种。”
程岚听之不服气:“你怎么不说你儿子是帝王,征战天下的那种。”
她这是嘲讽的语气,可惜,孙瑛很是厚脸皮,笑着接了话:“哎,你倒是提了醒,我也观儿子有帝王之气。你瞧瞧,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龙章凤姿、雄姿杰貌,一看就是贵人的命。”
程岚:“……”
她暗暗翻白眼,这程老妖精果真是成精了。
这脸皮厚的呦,比那城墙拐弯还厚呢。
程岚故作惋惜地叹:“那可惜了,现在是中国,你儿子是没有做帝王的命了。”
孙瑛哈哈一笑:“哈,没关系,我们阿森商场争霸称帝,也可以。阿森,你说对不对?”
陆安森:“……”
这要多大的脸,才敢接话?
他的母亲大人还觉得他丢脸没丢够?
孙瑛:“……”
她觉得孙老妖精不要脸的道行已经无人可及,暗暗给了陆安森一个同情眼神,外加一句口型:有母如此,不枉此生。
陆安森:“……”
孙瑛这边,没人接她的话,就看向了程朗,笑的像个蛊惑人心的女巫,问道:“阿朗啊,你觉得阿姨说得对不对?”
对个鬼!
阿姨,你这么夸大其词夸儿子,我都替你脸红。
程朗同情地看了陆安森一眼,后者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他估摸着他也是不好意思,难得起了点善心,便笑着回:“阿姨说的对。”
若他不接话,孙阿姨尴尬了,陆安森也更尴尬吧?
程朗觉得自己简直善良的像个天使,硬是昧着良心附和道:“我也觉陆总裁龙行虎步,器宇不凡,有大富大贵的命格。”
孙瑛一脸幸遇知己的惊喜:“好孩子,阿姨啊,最爱听你说这些实诚话。”
程朗:“……”
孙瑛秀了一通儿子,心情很好。虽然儿子很牛掰,但还是要实力说话的。于是,她拉了拉椅子,离儿子近了些,轻声道:“阿森,娘呢,很喜欢这家小菜馆,感觉食物都很有特色呢。”
正说着,侍者就端着菜,鱼贯而入。
很快,各色美食摆满了圆形的旋转餐桌。
孙瑛夹着饭菜往儿子盘子里放,一边夹,一边道:“阿森,娘平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天天能吃上这家小菜馆的饭菜。今天多亏了阿朗他们,不然啊,娘可就没这口福了。唉,唉,唉——”
每每这一咏三叹的调出现了,就预兆着没什么好事。
陆安森习惯了母亲偶尔冒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捏了捏太阳穴,无奈地道:“妈,你想说什么,就好好说,别兜圈子了。”
孙瑛立刻眼睛发光,直奔主题:“阿森啊,咱们把这家菜馆给收购了吧?”
陆安森:“……”
莫名其妙地收购什么菜馆?
虽然食物做的不错,有些地方特色,但跟时尚大酒店完全没得比。他是闲的无聊了,来收购个私房菜馆玩啊!
但贸然拒绝肯定不行,母亲这么要面子的人,他要是打她脸,未来可没好日子过了。想着,他手指点点额头,低声建议:“妈,既然你喜欢这家店的菜,不如把这家店的主厨挖走吧?”
孙瑛:“……”
她想收购这家菜馆,纯粹是要证明陆氏的实力、儿子的能力。儿子这么挖人墙角,还釜底抽薪,简直是……好没品啊!
一旁的程朗也这么认为,你挖走人家主厨,跟要人家菜馆倒闭,有什么两样?简直太缺德了!
程朗今天包了场,还得了卢老板的盛情招待,哪能看着人家菜馆陷入危机?于是,皱皱眉道:“陆哥啊,你这样做就不对了。人家菜馆是服务大众的,你不能看人家厨师做菜好,就想着占为己有啊!”
陆安森其实说挖人也只是搪塞之词,无缘无故的,他没必要跟人家菜馆过不出去。不过,他不想解释,为了防止母亲再说些难为人的话,他借口去卫生间,躲人了。
他离开了位子,程朗搅拌了几口菜,吃了点,便也溜人了。
餐桌上瞬间冷场了,但就程岚和孙瑛两个人也能分分钟热场。
“就这家小店,说要收购,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事……”孙瑛继续前面的话题,分分钟又掀开了秀儿子的大战。
卫生间外
陆安森正依着墙,吸着烟。他垂着头,眼睛专注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朗走过来,看到男人略带沧桑落寞的身影,心中莫名一动。
“陆哥,借根烟呗?”
莫名其妙的,他也想抽根烟。
“你身上没有烟味,不吸烟的话,就别碰这种东西。”
陆安森话语里带着呵斥,但也隐隐含了丝关心。
嗯。就是这种若有若无的关心,类似于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才让他那么渴望成为这人的徒弟吧?
程朗靠着墙,与他挨得很近,扭头说话时,热气甚至会喷洒到他脖颈上。
陆安森浑身不自然地僵了片刻,微不可察地往一边挪了挪,继续吸手中的烟。
程朗装作看不见他这点小动作,靠过去,脑袋搭在他肩膀上,低声问:“有人说,烟酒有利于激发灵感,是真的吗?”
他是不吸烟的,就是酒也很少碰。那种属于男人的放肆而又快意的生活,他渴望过,但终究还是远离了。作为一个明星钢琴师,得体的举止,优雅的形象,一层层的面具下,他失去了太多普通人的快乐。
程朗问的问题,没有得来男人的回答。他也没在意,又笑着问:“听说不疯魔,不成佛,艺术家都是疯子,我活的这么理智,似乎这辈子也没有成为顶尖艺术家的希望了吧?”
对于他的两个问题,陆安森吸了两根烟。他不想听到这些话,但又不想离开男人身边。这一刻的程朗,就像是个单纯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而且,他崇拜着他。
这种崇拜很渺小,可以说微乎其微,但是,他感觉得到。
他其实也能感觉出程朗想拜他为师的心理,他正处于一个迷茫的阶段,急需一个老师一样的人去引领他。
这个老师,钢琴界的大师们显然更好。但涉及许多隐私,同处钢琴界的人,虽然可以帮助他,但他并不能全部交心。而他,不是他们圈子的一员,又对钢琴造诣颇深,是最好的人选。
可惜了,他已经答应了别人,一生不会碰触钢琴。
陆安森又吸了第三根烟,程朗也问出了第三个问题:“听说自闭症孩子很有音乐天赋,你是不是也有自闭症?”
陆安森:“……”
他这好奇心也横跨的太远了吧?
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是想到哪问到哪吧?
陆安森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了个烟圈,声音低沉迷人:“你是好奇宝宝吗?”
没料到他会开口,程朗微怔:“嗯?”
陆安森被他呆萌的样子逗乐了,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笑。那种笑很浅,浅得程朗以为是幻象。
陆安森笑着说:“你就像一本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程朗似乎没挺理解话中深意,怔怔然反问:“你是在夸我像书一样深远广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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