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落到了京都,陆瀚飞走到往日繁华的街道,差点没认出这里。
风光无限的醉香楼牌匾歪斜,只有几个年岁已老的女人在外面揽客,街道两边的商铺酒肆统统关了门,只剩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围着垃圾堆打转。
远处,皇宫上方黑云笼罩,京都灵气的源头仿佛被扼死了,万物凋零,一片萧瑟。
陆瀚飞担心承颜的安危,他自上次围猎之后,一去不返,承颜现在如何了?
皇宫里,宫女、太监收拾着包袱,神色匆忙,从宫门一直往外走。
陆瀚飞拦住一个太监,问:“皇上呢?”
那太监恨不得把他推倒在地,他慌忙把滑落的包袱抱好,他道:“穹无和毕方开战,边境连连失守,皇上御驾亲征,去了边境。”
陆瀚飞怔住,他离开人间不过几年,毕方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我……我应该留下来的!”陆瀚飞几乎站不稳,他后退半步,那太监趁势溜了。
侯羿自然而然地揽住他,道:“天道有常,不过是他的命数罢了。”
陆瀚飞摇了摇头,当时他直接回了天界,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他哑声道:“我们去边境。”
侯羿依了他,带他去了两国边境。
——尸骸遍地,断壁残垣。
毕方国国势强盛之时,被称为“纯蓝之师”,他们身穿华美的深蓝色战袍,武器闪耀着刺目冷冽的寒光,如今这支纯蓝之师垂头丧气,士兵身上满是伤患,彼此靠着,分散在四处,神情木楞。
陆瀚飞来到帅帐,他竟然没有力气撩开门帘。
里面传来声音——
“皇上,穹无有修仙门派瑶华山相助,我们的军队根本无法与其抗衡,请您先走,这座城丢了还可以再夺回来,您千万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啊!”
“求皇上先行撤离——”
“这里的也是朕的子民!朕如何能弃他们于不顾?”毕方国主厉声道。
里面良久没有传来声音,随后,似乎是见劝不走皇上,有一将士道:“皇上,既然是您的子民,他们会理解您的苦衷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承颜摔了茶碗,坚决不愿先行离开,他咬牙道:“不,毕方绝不会战败。”
陆瀚飞手一抬,正要扬开门帘,侯羿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把他抱离了帅帐。
“你放开我!瑶华山妄为修仙门派,推动战争,我要去好好教训他们!”陆瀚飞气极,瑶华山不是不问世事吗?瑶华山不是自称看破天机吗?!
侯羿的手臂强劲有力,他一只手就可以控制住陆瀚飞,把他抱到了毕方的营帐外。
“你好好看看。”侯羿沉声道,“到底谁是天命所归。”
陆瀚飞被他逼着看向残破城墙外的另一头,穹无的军营驻扎在青山脚下,银色铠甲的光仿佛能照亮半边天。士兵整齐有序的操练,还有一部分人,正在给未来得及逃入城中的村民送食物。
与城内毕方军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会……”陆瀚飞不可置信。
侯羿道:“毕方命数已尽。”
陆瀚飞道:“可是……承颜是一位好国主。”
“那是远远不够的。”侯羿道。
陆瀚飞颓败的坐在地上,砂石染脏了他的白衣。
侯羿站在他的身边,道:“世界上很多事并不是一厢情愿的,真相往往残酷的令人无法接受。”
陆瀚飞怔怔地看向士气衰落的毕方军,他在想,如果他留下来,没有回天界会如何?
侯羿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道:“不会有任何改变。”
陆瀚飞被侯羿的一派淡然激怒,他道:“会不会改变,不做了怎么会知道?!”
说罢,陆瀚飞愤然起身,穹无天命所归又如何?有人要得道成仙,要流芳百世,总不能依靠踩在别人的头上,获得那些至上的名声吧?
承颜从未放弃过他的国民,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站住。”侯羿沉声道。
陆瀚飞充耳不闻,女主帮助穹无,男主也让他袖手旁观,他这个男配再不出手相助,被“天命”压得无法喘息的毕方岂不只能任人宰割?
他一路疾跑,他感觉得到侯羿在身后追,不愿被侯羿追上,不愿被他关于天命那一套说辞给降住,陆瀚飞施展仙法,身体一轻,飞身前往毕方的营地。
“靳琅,你给我站住。”侯羿蹙起眉,低吼一声,眸内泛起幽冷的光泽。
陆瀚飞陡然感觉脚下一沉,他刚浮起来的身体蓦地落到了地上。
侯羿走他身后走近,“其他事师兄都可以依着你,唯独这件,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陆瀚飞动弹不得,他连续穿越了两世,不都改变了每一世男女主角的命运?如果真有所谓天注定,他想,不去努力的,谁知道最后的结局又会是怎样?
“你有这个权力吧?总说我是神,不得插手人间事务。如果我变成了人,是不是就可以插手人间事务了?!”陆瀚飞和侯羿对吼。
侯羿挺拔的身躯霎时愣在原地,他眯起黝黑的眼睛,眸光一瞬间锁定在陆瀚飞身上,他沉声问:“你说什么?”
陆瀚飞脚不能动,手却是自由的,他一拳捶到地上,毫不畏惧地与侯羿对视:“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说天命的人。”
侯羿居高临下,抬起陆瀚飞的下巴,他浩瀚如星海的眼内隐藏着滔天的怒气,“真不该带你下凡。”
陆瀚飞被侯羿扛了起来,他揪住侯羿衣袍的下摆,愤然道:“放开我,让我下来!”
侯羿任由他又打又吼,往苍山行去。
“又要把我带回天界,过个几天,然后毕方就灭亡了吗?”
“你说话,侯羿,你这个只会听天由命的笨蛋!”
侯羿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朗声道:“土地,出来。”
不到片刻,一个矮小的老头子从地底探出头来,哆哆嗦嗦看了一眼状况凄惨的陆瀚飞,又看了眼不知喜怒的侯羿,一抱拳,道:“小的是这里的小土地,不知大司命大人有何吩咐?”
侯羿道:“这哪里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土地道:“山腰处有一水帘洞天,曾有仙人在此处修炼,现在空下来了。”
侯羿让土地退下,抱着陆瀚飞就去了那处洞穴。
“我就让你看着,毕方是怎样被穹无打败。”侯羿道。
陆瀚飞被扔到了洞里的玉石床上,他咬牙道:“你……”
良久,侯羿靠近,他压上了陆瀚飞,道:“你竟然会为了一个人类与师兄生气。”
陆瀚飞满腔怒火,突然被侯羿的一句话给冲的烟消云散。
侯羿抬起了他的头,俯身吻了上来,男人道:“就在这这里,一起见证毕方的衰亡吧。”
陆瀚飞忍不住别开头,低吼道:“混蛋。”
侯羿说到做到,陆瀚飞被侯羿困在这水帘洞天里,他的衣服不知所踪,侯羿的外袍是唯一能遮身的物件。每当他裹着那件深黑色的衣袍,侯羿便会跟野兽附身了似的,兽性大发,把他压在石凳上、河里大做特做。
“你……不是我师兄。”陆瀚飞双腿发软,抗拒不了的靠在侯羿的怀里。
侯羿是个老古板,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明明是他强行睡了侯羿,可到头来自己全然成了被动的一方。
“不,这才是真正的我。”侯羿亲吻他的额角,极尽温柔地抚摸他的身-体。
陆瀚飞不欲与他争论,取过通天镜,用法力开启了它。
镜内,是一片血染的战场,毕方国的战旗被任意践踏,城池攻破,穹无兵并未屠城,他们不杀降将,百姓,分发粮食和衣物,一时之间竟然得到了百姓的拥戴。
陆瀚飞知道,毕方国的贵族常年压榨百姓,这次边境之战,纵使承颜想拯救黎民百姓,可是贵族又怎会在危急时刻重开城门,让百姓进来?
穹无军挺进中原,到一座城,便收服一座城,一路北上,直逼毕方国京都。
陆瀚飞终于得到侯羿的“恩准”,他得到了重新传回衣服的权力,手软脚软的上了侯羿的龙车,一抚摸腰侧,觉得肾疼。
系统:以后还敢不敢和男主顶嘴了?
陆瀚飞沉默,竟然犹豫了。
系统:我可怜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看到
监狱:4票
娱乐圈:2票
AO:1票
还有木有人投票票呀~~少司命还有两章左右完结
第39章 第十章 伪修真剧
龙车腾云驾雾,到了毕方京都之后,赶车的驯龙撩开车帘,请他们下车。
陆瀚飞看到车外的景象,几乎说不出话来。距他们从京都前往边境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京都内怎会变成如此情形?
城门闭锁,城外聚集了大量从其他地方逃难而来的百姓。百姓形容枯槁,颠沛流离,而最让陆瀚飞几乎颤抖的是,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裸-露的皮肤外爬满大片狰狞的癞疮,忍不住瘙痒感的小孩子一挠,脓液便顺着胳膊流下。
一阵异味飘散而来,陆瀚飞几欲作呕。
这……是瘟疫吗?
侯羿把车帘放了下来,揽着陆瀚飞的腰,问:“还下去么。”
兵临城下,重灾袭来,承颜用尽全力去扶持的毕方,终于快要被压弯了脊梁骨。
“毕方国不过是表面繁荣罢了,内部已经彻底腐坏。在一年前,这场瘟疫便在局部贫困的村庄爆发,起初事小,地方官员并未上报,一力压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瘟疫不但没有治愈,临近的城市也渐渐感染了。京都是目前唯一没有感染上瘟疫的地方。”侯羿轻声道。
陆瀚飞哑声道:“修仙世家如此之多,难道就没有一家愿意出手相助吗?”
“有。”侯羿道,“在瘟疫控制不下时,起初瑶华山药师殿的人曾来看过,毕方的官员担心他们泄露消息,便问了药方,赶走了他们。到了后期,那一张药方救不了愈来愈严重的瘟疫。瑶华山为救百姓,请求国力逐渐强盛的穹无帮忙,穹无答应了。”
“所以瑶华山便投靠了穹无,与毕方为敌。”陆瀚飞一拳捶到车上。
“瑶华山只欲救人,凡事穹无兵到过的地方,瘟疫全都被治好了,只剩下偏远地区与京都外围的城市了。”
这些人还不知道瘟疫是可以被治愈的,苦苦等候国主能大发慈悲救救他们,而承颜对这件事几乎一无所知。
“他只是被蒙蔽了。”陆瀚飞沉默良久,只能这样说。
侯羿道,“快了,半月之后,穹无兵即将攻城。在此之前,毕方国主一定会知道这个消息。”
通过通天镜,陆瀚飞看到毕方军节节败退,承颜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他败走他城,神威王手下的大军也不堪一击,连夜,承颜和神威王回到京都。
承颜来到城门时,与陆瀚飞一样,同样被外面的场景震慑住了。
纵使兵败,他的气度依旧与常人不同,满身癞疮的百姓一见到国主,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扑了过去。
“皇上,救救我吧——我们一家八口全部染上了癞疮症,现在只有我和儿子活下来了,救救我们吧,我不想死——”
“求您让我们进去吧,一路从北边赶来,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求求您赏我一口饭吃吧——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神威王虎目一睁,怒吼一声:“愚民,滚开!”
扑倒马前的百姓立刻被他狠踹一脚,撞到枯了的树干上。
承颜显然还未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待有人被神威王踹死,他方才吼道:“住手,谁叫你动手的?!”
然而已经晚了,周围原本还抱着敬畏之心,以为毕方皇族能施以援手民众,一下子聚了过来,伸出无数双满是浓疮的手,去抓承颜的腿,“为什么不救我?你是皇上啊,皇上不是万能的吗?”
“我一路从北方过来,家产都变卖了,你还我银钱……”
“救救我,好疼啊——又流脓了——”
饶是承颜见过战场上流血的场景,可是这无数如同冤鬼一般的民众,让他脸色苍白,“朕、朕不是不想就你们,可是……为什么会有瘟疫爆发,而无人上报?”
神威王脸色陡然一变,他使眼色,侍卫拔刀,刺入第一个带头去扑承颜的人的胸口,那人应声倒地,身体不断抽搐。
“滚开,谁再过来,格杀勿论。”神威王大吼一声。
承颜惊疑不定地看向神威王,“皇叔,你知道此事?”
神威王不答反道:“皇上,如今战事紧急,瘟疫一事暂且搁置,我们需先行进城,部署安防。”
承颜看向周遭百姓,他道:“诸位稍安勿躁,待朕进城之后,便派大夫出来为各位看病,派发粮食,大家先寻地方好好休息。”
“大夫什么时候出来?”
“皇上,我已经三天没吃到一粒米了,求您赏我口饭吧。”
“皇上,我的孩子快要撑不住了,可以让他先进城找大夫吗?我不进去,就在外面。”
“是啊!我的父亲也快不行了,他已经八十多岁了,让他先进城看大夫行吗?”
一看癞疮症肯定是有传染性的,承颜张口欲说话,神威王牵住他的缰绳,不顾又疯狂聚上来的民众,驰骋入城。
城内几乎也只有老弱病残,年轻人都去逃命了。承颜让人将荒废了大半的西街空出来,给染了瘟疫的百姓落身,同时派遣御医去给他们治病。
神威王从中又扣除大部分兵力,着重安防,而那些被派遣的御医,又怎么能治得好癞疮症?
承颜一个人坐在龙椅上,他面容憔悴,整个人消瘦了半圈,盯着苍凉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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