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看完视频便有电话打进来。
见是一串陌生数字，苏幕遮沉默片刻才接。
“喂，是苏老师吗？您好，我是……韩明河。”
苏幕遮松了口气，笑道：“是我，怎么了？”
“看到您在微博上的关注了，谢谢苏老师。”韩明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忙道：“很晚了，我有没有打扰苏老师休息？”
“没有，我刚才还在看《凤栖梧》的视频呢。你演得很好。”
苏幕遮没有说客套话，方才视频里韩明河只有二十几秒露了脸，长片段就两个，一是苏幕遮在片场见过的告白一幕，另一个是同一个地方，韩明河孤身看着萧萧梧桐落叶。通读过剧本的苏幕遮自然知道，那是时隔多年，韩明河的角色在赴死前、在昔日与女主相见的地方思念女主。繁花落尽、桐叶满地，他即将为她踏上无可挽回的命途，最后来这里怀念旧日的自己和旧日的她。
前一幕韩明河演出了少年感，后一幕则极好地表现出了历经世事后的成熟——男三便是这样一个人，心怀爱意和勇敢，在书中他是女主的骑士。
简单地跟韩明河说了自己的想法，韩明河顿了顿，忍着激动道谢。苏幕遮又有电话打进来，便和韩明河道晚安，还说后续还会有各种宣传，韩明河可以直接在微博圈他，有互动他会回复，不需要联系工作室，韩明河道谢不迭。
说完苏幕遮挂了电话。
韩明河躺在床上捧着手机深吸一口气，转头扎进了枕头里。滚乱了头发后，他猛地跳起来，打开手机再次点进微博，反反复复地看苏幕遮的回复，一边看一边嘿嘿嘿傻笑。
在心里模仿苏幕遮的语气念了不下十遍“不客气，他值得的”，韩明河直想给粉丝姑娘发红包。
谢得真好！
第六章
放下手机后韩明河确认了一遍日程表，又顶着碗贴在墙边，端正挺拔站着读了半小时的《道德经》才睡，第二天起大早赶飞机。
这些天他都得去《凤栖梧》的宣传——今天飞W市参加《娱乐大锅烩》的彩排，录两天节目飞回B市接受访谈，再转去给杂志拍照。老陈年纪不小跟着起早贪黑，出门前他给老陈捎了瓶高钙牛奶。
坐上保姆车后，老陈拿着牛奶看着他，叹了口气，颇为感动道：“说实话，小韩，你跟雪夜有点像，会有大成的，这个圈子不亏待这种人。”
韩明河没多说话，只把他让助理带的三条毛毯分别分给了老陈和助理，开玩笑道：“陈叔，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商业互吹，说是你带出了影帝。”
老陈嘬着牛奶摇头笑了。
今晚的《娱乐大锅烩》算是他的节目首秀，他能不能再多攒点人气在此一举。老陈十分老派地将这场综艺称作一场硬仗，布置了“必须打好”的艰巨任务。
戴上耳机，韩明河抓紧时间在车上打盹——他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耳边循环起他睡前常听的慢歌歌单，歌单里塞满了后摇和慢歌，风格不一而足。
半梦半醒间，几声钢琴前奏打破了困意，韩明河本就睡得不死，听到这首歌慢慢清醒过来。他安静看着窗外听完了这首歌，或许是太久没听过了，一遍放完，又特意倒回来听了一遍。
这首歌叫《太阳》，天后的声音空灵安静，平静地唱：“你来人间一趟，我想看看太阳。”①
词作是苏幕遮。
韩明河曾经很喜欢天后余音，他喜欢余音能唱出何为真正的情感。后来他慢慢意识到到余音的歌好一部分理由是因为词写得好，便开始关注那个经常出现在他喜欢的歌里的词作苏幕遮。
一个初中生都知道的词牌，也不知是不是真名。
他常常发现自己特别喜欢某句歌词，特意看一眼时，总是苏幕遮的作品。其中最喜欢的便是这句，“你来人间一趟，我想看看太阳。”
一个人要如何描绘求而不得、只能目不转睛看着另一个人背影的这种感情？苏幕遮让韩明河体会到了。作家不一定要亲身体验自己笔下的东西，但他一定要懂这种感情，才能付诸笔端。韩明河的初中语文老师曾反复强调，只有感性的人才能学好语文。可惜韩明河那时坚定了高中要学理科，对语文兴致缺缺，顶多属于中等偏上水平，读的课外书远不如做的数学题多。时隔多年，他才在苏幕遮的歌词里顿悟老师说的话。
原来真的可以从一个人写出的东西里体会他的心。
而那次在片场，他见到了这个人。
注①：改自海子《夏天的太阳》中“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改了两个字，换了一个句意。原句大家各有理解，改句是把“你”当成太阳——想从对方身上汲取光明，是隐忍平淡、求而不得的渴望。多说几句……我自觉自己是写不出苏幕遮可以当QQ签名的歌词的，只能一部分靠自己硬编，一部分靠大量引用现代诗作品，我会把所有引用篇目标出来，希望大家能理解我才疏学浅[跪了]。
上飞机被老陈摁着休息，干熬着实在睡不着起来看了一会台本，飞机便落了地。
晚上韩明河坐在W省台大厅里吃助理买来的牛肉面，面条有些烫，分量很足的牛肉躺在热辣辣的红油中，米|黄色的劲道面条配上浓汤，饿了一天的韩明河也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一个浓妆的中年女人坐在旁边，看工作牌是省台的化妆师。从言语中不难判断出她在等人，高跟鞋敲得瓷砖乓乓响。
大概是等得太久憋了一肚子火，她看了韩明河一眼，自顾自说起话来。
一会儿说韩明河助理站在路中间挡路，一会儿说他不会伺候明星，哪有给自家明星吃牛肉面这种重油重辣的东西的，出了痘还不是得靠化妆师盖。
韩明河的筷子停了停。
——谁有心思管别人吃什么，这无非是见韩明河名气不大，便拿捏他的助理。
助理小伙子敢怒不敢言，又委屈又生气，只得低着头鞠躬道歉。
韩明河三两口扒完面，将塑料袋一系递给助理，不动声色拉了他一把，笑着说：“小姐姐，我长得糙，没必要吃那么精细，怪不上他。”说完他拍了拍助理的胳膊，柔声道：“帮我拿包纸吧？你和陈叔吃了没？先出去吃饭，这里我自己能行。”
化妆师的年纪担得起一句大姐，被韩明河一句小姐姐喊得颇为意动，谁不喜欢年轻嘴甜的男孩子，她也知道韩明河是这期的嘉宾，前途还不可知，不好轻易得罪，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放过了助理，和韩明河攀谈起来。
助理小伙子拿了纸巾抽出来递给韩明河，韩明河低声说了句谢谢，助理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彩排无非是把台上的剧本大体过一遍，第二天开始正式录节目。
韩明河只是男三，戏份不多，互动率不如男一男二和女主杨恬甜，但星明说要捧他也不是说着玩的，愣是把他拉到了和三人一个待遇——有个单独单元的访谈，只是时间短些。
《娱乐大锅烩》是老牌综艺，三个主持人非常会带气氛，三两下把韩明河拉进讨论和游戏中，加上韩明河主动抛梗接梗，宾主尽欢。
星明想让韩明河主打演技派小鲜肉牌，提前和W台打过招呼，故台本上安排了让他秀演技的环节。主持人在旁喊着要看《凤栖梧》原剧里韩明河临死前被女主抱着，说临终遗言那段剧情还原，台下“观众”亦起哄。主持人恶搞他，找了个穿着恐龙玩偶服的人来充当女主，让韩明河对着这头恐龙飙演技。
彩排剧本便是这么写的，韩明河看到剧本时，隔着密密麻麻的字窥到了一点娱乐圈晃荡着的深水——拍这一期综艺时《凤栖梧》还没上映，观众哪知道男三死了，这节目要等到《凤栖梧》快结束后才会播，趁热度起来再炒作。剪辑师的剪刀随时架在片子上，等着看舆论剪节目。
就像说相声，每一个看似随口抖的包袱，背后一页页全是剧本。
韩明河照做不误。他倒在恐龙怀里，艰难地吐出一口不存在的血，抚摸恐龙的牙齿，三两下竟红了眼眶。摄像头拉进对着他的脸打特写，女主持在旁大呼小叫，直喊着这演技简直绝了。
节目全部录下来已是半夜两点，韩明河疲惫地爬进保姆车中，长出一口气，仰躺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车窗外车流和万家灯火明亮，向后流动。
助理开着车，回头看他一眼，小声劝：“明河哥？先别睡吧，快到酒店了。”
韩明河唔了一声，强撑着爬起来抹把脸，他还不能睡着，不然等会到了酒店助理把他叫起来会更难受。他只得坐起来看手机。
点开微信，打开联系人。
苏幕遮的备注是“A苏老师”，在联系人头一位。
看了一会儿，他什么都没做，切回主屏幕看起群来。老陈将他拉进了不少群中，让他了解下圈子里最近在聊些什么。他把所有群都设置为了消息不提醒，偶尔点进去看看，不辜负老陈的心意。
其中一个群突然闪过一条消息：
“别吧！你这么迟钝……就是SMZ啊。”
许是对这三个字母过于敏感，韩明河起了好奇心，点进群往上翻记录。
上两条消息很简单。
一个黑白头像的人说：“就是高领啊？”
另一个网红猫头像问：“高领？谁？”
这才有了那句：“别吧！你这么迟钝……就是SMZ啊。”
下一秒，网红猫问出了韩明河的疑惑：“他为什么叫高领？”
黑白头像显然很懂这些，热心地解释：“因为他是高岭之花啊，高领毛衣之花。”
韩明河：“……”
网红猫哈哈哈笑起来。
看到这再迟钝也该懂了，这个群在黑苏幕遮，韩明河干脆把屏幕往上划了好几下，从话题开头看起。先下午三点多时，一个口红做头像的人问：“谁有高领和小云云那个音频？”
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有人回她，黑白头像说：“我没存手机上。”
至此后便没人说话了。
晚上六点，口红头像发了个音频文件在群里，名字叫“温习一下笑料”。
黑白头像：“找到了？”
口红头像：“找人要到了哈哈哈，我助理硬是想听。”
黑白头像：“我也回味了一次，郑云点子真的背，不过高领这次丢人丢大了。”
另一个人物头像插进话题：“我靠，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原版，高领没搞他？”
口红头像：“怎么搞？郑云都红起来了，现在接了电视剧，还不是美滋滋。”
黑白头像：“不过听说郑云专辑黄了是郑婕搞的，郑婕不是跟高领关系好吗，以前还带过某绿。肯定是高领让她弄的吧。”
某绿这个黑称韩明河略知一二，是指的仇青，粉苏幕遮的人大多都知到苏幕遮和仇青关系好。口红头像发了段语音，韩明河点开，一个女人笑得十分欢：“哈哈哈哈，那歌怎么唱的来着？给你的全部收回？”
群里因为这个笑话笑作一团。
“高领翻车完球了，从郑云上《我不是花瓶》算起都得有两年多了吧，郑云算他一手拉起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一看，郑云头上绿云一片啊，高领一边捧他，一边搞仇青。仇青吊死在他这棵树上，跳槽记得拉他一把，两个人去星明双宿双飞，郑云玩他，仇青还回来帮他打架！”
“那仇青岂不是更绿！”
“高领跟仇青有实锤了？”
“没吧，不过他们两还差实锤？就差捆在一起卖了。”
仇青加入话题，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十几个人聊起仇青来，大多是在黑，简直是仇青的黑子聚集地。很快聊天记录就到了韩明河点开群看到的那里。
高领是谁？是苏幕遮。某绿是仇青，郑云没用任何代称，就是郑云。
这三个人凑到一起，韩明河想到那次仇青打郑云的热搜——他那时与苏幕遮不熟，以为苏幕遮完全是在给仇青帮腔，现在看来，是仇青在帮苏幕遮？
“小赵……有耳机吗？”韩明河从手机上抬起头，对开车的助理道。
助理正在等红灯，闻言忙道：“有。”说着从副驾驶上的包里捞出一副有线耳机来。
韩明河插上耳机，倒回去开始听那个音频。
车内不算安静，音频乱糟糟的，说话声声音不大，韩明河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才模糊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一个不大不小的女声一直在问话，男声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时而伴随着笑声和调情。
女声问：“我一直以为郑老师是弯的呢，对女人也行啊？”
“你这么漂亮，怎么不行？我真是直男，不信你试试。”
“那——那谁谁是怎么追到郑老师的？”
“……苏幕遮？苏幕遮有名啊。我现在也有名……冷他一段时间，他觉得没意思就分了。”
音频很快结束，韩明河摘下耳机长出一口气，如堕冰窟。他微微皱着眉靠在后座上，良久手机推送的消息声惊得他一皱眉。刚才听音频时声音开太大，忘了关小。
车到酒店，他摘下耳机，拉上口罩下了车。小赵比忙了一晚上的他要精神，上楼刷开房卡后张罗着铺床倒水开空调。韩明河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出神。
过了会小赵收拾好一切：“明河哥，洗澡吧？热水OK的。”
韩明河点点头：“辛苦，你也快去睡吧。”
“有事call我！”小赵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拎着包准备出门。
韩明河正打算脱衣服，想起什么来叫住小赵，小赵回头：“嗯？怎么了？”
韩明河顿了顿：“没什么，突然忘了，明天说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小赵笑起来点点头：“ok，走啦。”
门关上，房间内彻底只剩下韩明河一个人。拿出卸妆水熟稔地卸妆，他对着镜子卸眉粉，满脑子却都是刚才听到的音频。浴室亮黄的灯光在眉睫下打出一片阴影。
他叫住小赵本想是问问有没有听过郑云和苏幕遮的事，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这么打听为好。洗完澡吹干头发，韩明河躺下搜索起来。先搜郑云红起来的历史，果然看到他很多歌的制作人都是苏幕遮在微博上经常互动的一个朋友，令他爆红的《我不是花瓶》的音乐制作人之中，则赫然有苏幕遮本人。韩明河皱着眉回到浏览器主页，再搜仇青打郑云这件事，心里大概勾勒出了这件事的雏形。
5/15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