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重光目光又移上那斯文男子,向他轻轻地做了个手势,目光落到了躺在不远处的柯正扬和薜兵。
那斯文男子慢慢走过去,细细地查看了片刻,轻轻地拍了拍手,山坡边便出现了四个黑衣人抬着两副担架,熟练地将柯正扬和薜兵抬了担架,健步如飞,一会便悄失在山坡边。
那斯文男子慢慢地走了回来,他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轻轻道:“柯正扬和薜兵早就昏死过去。”
西门重光微微含首,大步向李平走去,一切都过去了,他又恢复自信和威严。那斯文男子远远地跟在后面,他的目光不自觉扫向李平,心中仍在微颤。
西门重光站在了李平面前,他依然那么高大、威武,他冷冷地道:“你都看到了。其实本来,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知道他为什么被剑刺中吗?因为唐轼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声音象一把不锋利的锈刀,慢慢地钝钝地切开李平的皮肤、血肉,将他的五脏六肺都挖了出来,慢慢地捏碎,“他说,你死了,他永远都见不到了。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轻而一举地把他击倒了。所以,他不是我们杀的,是因为你,是你杀了他!”
李平呆呆地跪坐着,神情麻木,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但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山坡上又出现了抬担架的黑衣人,他们轻轻地来到李平的跟前,伸手去拉欧阳雪,李平猛然被触动了,他狠命地抱紧怀中的人,大叫道:“不,不要,别带走他!”
他抬起头,泪光中凝着最深最痛的悲切,他望着西门重光,恳求道:“你要他的尸首也没有什么用,是不是?请,留给我吧?”
西门重光冷然道:“把他留给你?你能救他?还是让他变成真正的尸体?”
李平怔住。那斯文男子也怔住!
李平仿佛突然间有了呼吸,整个人忽得死而复生似得,他颤声道:“他还活着?还活着?……”他的心一下子在极度的大喜大悲中猛烈翻腾着,让他无法喘息,无法思考。
欧阳雪被很小心地抬上单架。李平的手压在担架上,他慢慢地站起,挺直了身体,正视着西门重光道:“你能救他?真的吗?”
西门重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如此平凡的人面前,他似乎一点优势也没有,他竟无法在气势上压倒他!
西门重光冷冷地接上他目光,道:“他生命是非常顽强的,比任何人想像中的还要顽强。”
他的眼中带着讥笑接道:“但是,面对你,他却比天下任何人都脆弱。唐轼就对他说了一句,你已死了。他便这样失控地败下阵来。真是可笑至极。”
李平浑身一颤,低下头,默然无声。
西门重光冰冷如刀地声音依旧道:“但这一切都过去了。他会获得重生,记忆中没有你的,新的生命。你,我不会杀,甚至不会碰你一根头发,因为你就象这地上的泥土一样,踩到你只会脏了我的脚。但如果有一天你又见到他时,最好走远一些,他的剑同样会很无情的指向你。”
他转身和唐轼离去了,还有那生死不知地躺在担架上的人。
李平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的离去。他们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个没有生息的躯体。他们带走的是他的血泪、他的生命……
暴风雨终于来了,大雨中,李平伸出手,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污被风雨卷走,他慢慢地握起拳头好象想要握住什么,却是什么也握不住!他只觉得胸口一股热辣的血红喷涌而出,眼前一黑倒了满地的血泊中!
闪电如剑、雷声滚滚,天在怒吼着,狂风骤雨冲刷着大地,风雨可以带走淌在地上的血泪,可如何冲得走心头的血泪?
暴雨渐止,唐轼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山顶,他走近晕倒的李平身边,冷冷看了半晌,打了个响指。一个黑衣人如幽灵显身而来。
唐轼指着地上的李平,道:“找个机会,把这个人放到何氏山庄去。不要让何涛察觉。”
黑衣人应声抱拳,飞快地背起李平消失在山道间。
唐轼望着他们的背影想着西门重光刚才的吩咐,“找个地方把那个李平看管着,等欧阳醒来,让他自己亲手处理了这个麻烦。”
思及此,唐轼的嘴角轻轻地扯出一抹讥笑,这就是在人前高贵凛然、万人敬仰的大侠,其实只是个心胸狭窄、眼中不能容进半点沙子的小人而已。不合适宜的笑容在唐轼温和的面容上消失了,他的人也在山顶消失了。
此时,雨后夕阳斜映,一轮彩虹当空而跃,剑门关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安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强调,每章都有修的。我可是特别放下了手边正在写的文稿,专门在这里修文的。而且我是个特别懒的一个人,尤其是这两年不用上班,人就变得更懒了。这一阵是勉强给自己定了一个每天上午写作的时间安排来约束自己。言下之意就是我的码字速度其实是非常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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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七年
如风的往事在心中徘徊,悲伤如故,心痛如故,那痛彻心肺的感觉从来没有走远,就恍如在昨日!而他的人也恍如只活在昨日!
李平终于从记忆中醒来,他无力将头靠上了树杆,干涩、粗裂的树杆就像他的心一样。他转过头,深深地望着非凡。
非凡也正呆呆地凝视着李平,他的眼神朦胧而飘忽,带着一丝怅然若失,一丝茫然无措。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好久,李平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扶着树杆,站起来,压着满腹的酸楚,淡淡道:“你回去吧。”
非凡仍默默望着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他的眼中那茫然若失的神情在变得慢慢清晰明朗,好象要去找回些什么,又似乎已经找到了……
李平没有再去看,因为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
李平飞快地向前走去,他不敢再回头,心中暗道:也许,你什么都不记得是一件好事,这样,我就不会是你的绊脚石。永远成为陌路人也好,起码我不会再害了你……可是,天下除了你,还有谁会记得我?……没有了……
他脚下被轻轻绊了一下,只是轻轻一绊,他便跪倒在地。
李平跌坐在地上,他闭上了眼睛,感觉真得好累好累。
突然,一双手扶住了他,耳边一个声音轻柔道:“平哥?”
李平混身一震,这声音、这语气……他不敢相信!他猛得睁开眼睛,目光缓缓地移上这双手的主人——非凡。
李平的声音不无颤抖,道:“你说什么?你在叫谁?”
“非凡”慢慢地矮下身,他目光没有离开过李平的脸,轻声道:“平哥,你怎么了?”
这语气、这声音,李平的双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怔了好久,猛然站起,口中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我真是太累了,该好好休息……”
他走出几步,忍不住又回过头去,“非凡”就站在他身边,紧紧地跟着他,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他那眼神中地冷漠和茫然已被痴狂和温顺所替代。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跟着李平,追随着他,片刻不曾离开。
李平的眼中有些迷茫,他轻轻的握住“非凡”双手,那双手冰凉如雪,李平伸过手抚着他乌黑柔滑的头发,慢慢地把他抱在怀中,他搂着他,想温暖一下他冰凉的身体,想再细细地品一下他身体的清香……
好一会儿,李平猛然清醒了,发现了自己的荒唐,慌忙推开怀中人,道:“对不起,对不起,……很对不起。”
“非凡”有些急了,抓住李平手臂叫道:“平哥,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吗?我是雪儿,雪儿啊?”
李平一下如遭电击般地愣住,呆怔了好久,“你认识我?”
李平的眼睛有些湿润了,道:“你能认识我了,你能认识我了?这怎么可能呢?”
他一把抓住“非凡”的胳膊,问道:“你知道你是谁,你能记得你是谁吗?”
“非凡”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我姓欧阳,单名一个雪……”他的目光移向远方,神情悲哀而苦涩,道:“我记起来了,一切。”
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李平身上,道:“刚才你叫着我的名字,你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心中,不知为什么,我心中仿佛一片明朗,很多记忆中没有的事开始浮现在眼前……”
他缓缓地诉说着,眼中流下了泪水,道:“我终于找回了我的那片空白……平哥,我怎么会把你忘记了!”
七年,七年。七年!……七年的日日夜夜……
李平紧紧地抱住欧阳雪,他想笑,但泪水已如注,他语音有些呜咽道:“你能记起我,你终于能记起我!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一天。”
两人紧紧拥抱着,记忆如汹涌波涛般在脑海中盘旋,各种甜酸苦辣、彷徨若失、血泪辛酸如开匣泄洪的洪水般吞食淹没了他们。
半晌,欧阳雪从他怀中缓缓地抬起头,说道:“是西门重光和唐轼,是他们害我。”
他咬紧了牙,语声无比冰冷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要让他们后悔这么对我们!”
李平在平复了情绪后慢慢地松开欧阳雪,望着他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缓缓道:“你想报仇吗?”
欧阳雪望着他的眼睛道:“你觉得不应该吗?”
经历了失而复得的大喜大悲之后,李平神色有些疲乏:“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连蚂蚁都没踩死过几只。”
他自嘲地笑笑,“而且那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相安无事。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没有要我们的命。”
欧阳雪用力的摇摇头道:“那是因为,他们想让我自己来杀死你!”
李平淡淡地一笑道:“我知道。”
欧阳雪惊道:“你知道?”
李平道:“他让你失忆,可我没有,他们也没有。我不知道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我知道,我让他的尊严和权力受到了严重的侵犯,所以他在报复。如果你永远都不会恢复记忆,那么你永远是他的工具,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了从前,他希望你痛不欲生。”
欧阳雪觉得遍身冰冷,想到自己真得差一点出手杀了李平,他就不觉心中一片冰凉。他紧紧握着李平的手,道:“平哥,在何氏山庄的后花院中,我真得差点杀了你。现在想想,我仍然觉得很后怕。如果,我真的杀了你,我……我……”
李平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如果你真得杀了我,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
欧阳雪摇摇头,又摇摇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道:“不,不,我不会!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居然下不了手,在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样的事。”
“我永远不会把剑对着你,无论我的记忆中是否有你。”他注视李平的眼睛,声音变得越来越坚定道:“因为,你不在我的记忆中,你早已刻在我的心上,除非我的生命终结,否则这个痕迹永不消失。”
李平紧紧地抱住他,此时此刻地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欧阳雪轻轻地抬起头,道:“平哥,我们永远都不再分开。”
李平闻言猛然惊醒,抱着他的双手也松开了。他的神色变得暗淡,道:“不,不行!我们不能在一起!”
欧阳雪惊道:“为什么?”
李平轻轻地摇着头道:“七年来,我日夜都活在剑门关的那一天。那一天折磨了我七年,太可怕了!我无法接受重来一次。”
他注视着欧阳雪刹那苍白的脸色,咬着牙道:“他说得对。因为我,你会变得不堪一击。我不能让历史再重演。”
他转过了身,缓慢而干涩地接道:“而且,而且我们的关系始终是有背伦常,是被天下人所唾弃的……根本,没有人会接受我们。”
他背对着欧阳雪,声音变得越来越坚定,道“所以,我们不可能!就当今天没发生过吧。我们就此分手,以后不要再见了。”
李平不敢回头,径自向前走去。只听,欧阳雪平静地叫道:“平哥。”他的声音平和而冷静,好像突然间他又成了那个陌生失忆的非凡。
但是,却仍让李平停下了脚步,他犹豫着,终就还是转过了身。
欧阳雪立在原地,他举着剑直直地指向自己的喉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李平惊跳起来,叫道:“你干什么!”他冲上前伸手想要夺剑。
欧阳雪轻轻地退了一步,躲开李平想要夺剑的手,只是轻轻地摇摇头道:“平哥,你说得对,因为你,我变得不堪一击。但是,如果没有你,那我又何必再活下去。”
“就算在失忆的那段日子里,我依然记得你叫我名字的声音。那个声音使我心痛,痛得无法忍受,所以我来了。冥冥中,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
欧阳雪的泪水慢慢流下,他的声音却依旧很清晰、很平和道:“我知道,我在逼你。但是,别对我说,不要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宁可选择死亡,也不要永远看不见你。”
李平的心在颤抖着,他的手也颤抖着道:“何苦,何苦呢?”
欧阳雪一动不动地站着,凝视着他喃喃道:“别离开我……”
李平知道自己只要一回头,心就会软,然后一切又会重演。
可是,他已经回头了。
他慢慢走上前,慢慢地握住欧阳雪的手、欧阳雪的剑,哽咽道:“其实,真正不堪一击的是我。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在最后关头放弃我的决心呢?难道,上天注定了我这一生要和你纠缠不清吗?”
欧阳雪笑了,他放下剑扑进李平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地推荐一下新文《风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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