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卫恒收回了诊脉的手, 神情凝重的看着晏海。
“翠微君, 您告诉我, 这到底是不是血毒?”
“不是。”
“当年我亲眼见过上一代的凌寒君因此毒而死, 发作之时与您方才症状极为相似,我以为这便是血毒。”
“我说不是的意思, 是指血毒其实并不能算是一种毒|药。”云寂不在, 又是在卫恒的面前, 晏海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成为四君之时,我们四个人就要服用一种药物, 只有依靠这种药物,我们才能学习《千莲秘义》上的武功。而龙鳞在靠近我们之时会有异变,也是因为感应到我们体内血毒的缘故。”
“但当年都说是宫主为了控制四君, 血毒就是她惯用的手段。”卫恒问他:“上一代的凌寒君之所以毒发,也是因为宫主催动毒性所致。”
“所以我才要趁她不备,把她杀了。”晏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让她有机会催发血毒,不就行了吗?”
“可是宫主都死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您身上的血毒……突然就发作了?”
“我当年被月留衣用翷粉和血涎草混合制成的毒|药伤到,当时就引动了血毒反噬。”晏海停顿了一下。“也幸好这两种毒性相互抑制,所以我才没有当场身亡, 但是我也不得不用全部的功力将毒性压制在体内。”
“怪不得……此次您与留衣君动手, 所以引至毒性失衡吗?”卫恒心有余悸:“方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非有云……那一位在, 我一定阻止不了您的。”
“是啊!”晏海笑了一笑:“我与他的缘分, 就像是天注定的。”
卫恒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 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解血毒?”
“它与我的一身功力息息相关,又岂是能够随意化解得了的,何况我体内还有别种毒性……不过,总会有办法的。”晏海抬起头对他说:“你其实也不是想问我这个吧!”
“我想问句逾越的话。”卫恒正色问道:“翠微君您与那位云阁主,究竟是何种关系?”
“我和云寂……”晏海轻声的叹了口气:“说主仆不是主仆,说情人也不是情人,我也不好界定。”
“我见您和他亲密无间,以为你们……为何您又说不是情人?”
“小卫,你居然不觉得‘我和一个男子会是情人’这件事很奇怪吗?”
“多数世人会对此有所偏见,不过因为他们生长于置锥之地,非但见识狭隘,又爱以浅薄之心度人。”卫恒木着脸回答:“我是一个见识过这世上许多奇异之事的人,我和那些人又怎会一样?”
晏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如此大放阙词实在是惭愧。”卫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怎么会说话,还请翠微君不要见怪。”
“惭愧的是我才对……小卫,你来岛上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先是跟着丽姨后来又跟着我,始终是沉默寡言,不与人争的性子,却原来心中自有见地,我一直小瞧你了。”晏海极为真挚的说:“我至今仍觉庆幸的,就是将你带上了那艘船。”
二人同时回想起当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片刻。
“所以……您与那一位并不是情人?”还是卫恒先打破了沉默。
“我倒是梦寐以求,只可惜……”晏海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以前对我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突然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我连欺骗自己都没有办法做到。”
“我也觉得,云阁主和我之前在朝暮阁中所见到的他,完全判若两人。”卫恒解释道:“我不是指容貌,而是言行举止性情流露,我感觉无一处相似。”
“是啊!”晏海的笑容渐渐消失:“他非但性情大变,还不知为何受我吸引,简直就像是吃了什么爱情奇药一样。”
“这世上并无那些传说的爱情奇药……”
“虽然世上没有,但是千莲岛上,也没有吗?”
卫恒愣住了。
“说到底,《大逍遥诀》很可能来自千莲岛,而千莲岛上的东西,谁又能够妄论效用?”
“什么?”卫恒不敢相信:“朝暮阁的大逍遥诀,居然是来自千莲岛吗?”
“在宫主的暗室里有一个空了的盒子,上面就刻了大逍遥诀的字样,不过我打开看时,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
“朝暮阁来历神秘,所传武功也与当世其他门派相差甚远,尤其是这一部大逍遥诀。”晏海又低下了头:“若是我猜测的没有错,云寂八成是练大逍遥诀出了岔子,所以才会如此反常。”
“那、那我看他……”卫恒突然紧张起来:“他吞食你了的血,我还生怕他被血毒所伤……”
“血毒与我体内鲜血并无关联,他不会有事的。”晏海摇了摇头:“但是他不止一次吞食我的血液,其中一定有大有蹊跷……”
“翠微君,您要让我为他诊治是吗?”
“你随丽姨学了不少东西,又有那半本《药毒记篇》,若说有谁能够……”
后面的话,云寂没有再听,他也听不进去了。
他甚至没有办法留在那里,继续听晏海和卫恒的对话。
他面色惨白,连冷汗都流了出来,几乎是狼狈的从藏身之处逃开。
他原本只是想要听一听晏海的病情,他知道晏海对自己有所隐瞒,说不定会对卫恒吐露实情,却没想到最后居然听到了……
从晏海说他练大逍遥诀出了岔子开始,仿佛有什么重重的撞到了他的脑袋,让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不!不能这么说,这些天以来,他的神智是很清醒的!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自然是护着晏海,不让他被人欺负,被人所伤,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晏海是我的。
我的……晏海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的?
从……大逍遥诀突破了七层之后……
《大逍遥诀》的来历,在朝暮阁中也并无记载。
这部功法非历代阁主不能修习,被藏在步天崖上最隐秘的地方。
他虽然和阁里的那些老家伙说自己将要突破七层,但事实上他当时已经突破了七层。
如今甚至连第八层,都已经隐约有了预兆。
云寂站在刑狱司外的那片树林里,看着自己的手掌。
一层冰雪在他的手掌表层凝聚起来,而后迅速消融,接着又凝聚再又消散,周而复始,随心所欲……
大逍遥诀的神奇之处,与这世上其他的武学截然不同。
弊端也是。
从上了第二层开始,他就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
那时候他刚刚当上阁主,遇到了不少心烦的琐碎之事,总觉得是因为外物所累才让自己心绪不宁。
包括晏海那件事……如今想想,其实自己发那么大的火,也并不只是因为气恼晏海对自己有那样的想法……
历代阁主对大逍遥诀的心得,就是必须“节制”。
节制欲望,节制一切能影响自己的人、事与物。
他一直做到的很好,直到……
突破了第七层。
第93章
“你是说, 慕容瑜是被我舅舅……谢家的人带走的?”慕容极立即否认道:“这不可能!”
“我从月留衣那里探听到的消息, 的确就是如此。”晏海靠在床头, 看着他在屋里转圈:“至于信或不信, 就看郡王你自己了。”
“舅舅为什么要带走慕容瑜?”慕容极停了下来,摇了摇头:“太荒谬了, 你说是谁都有可能, 但舅舅他……”
“有一件事, 我并没有告诉郡王。”
慕容极看着他。
“郡王可还记得那一日在红玉楼里,我在花怜怜的床上, 找到过一只阴蝶?”
“是啊!”慕容极皱起了眉头:“那又如何?那只蝴蝶不是化为粉末了吗?带回来的那些也都一样。”
“落在那个地方的,应当是一阴一阳两只,只是那阳蝶天明之前就已经消失了。”晏海告诉他:“花怜怜应当也怀孕了, 只是她怀孕未及三月,先天之气浑沌不明,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状况。”
“你怎么知道?”慕容极问了之后,自己反应了过来:“你看到了另一只蝴蝶的粉末?”
晏海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因为那幅画。”
“画?”
“挂在墙上的美人图。”晏海提醒他:“郡王你可记得上头的落款?”
慕容极回想了一下, 想不出落款是什么样的,不过是一个妓子屋里的一幅画像,就算是名家之作, 依着花怜怜的名气, 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王章。”
王章?是哪个有名的画家吗?难道这个人和凶案……等等!
“等等!”慕容极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不错。”晏海点点头:“若是我没有猜错, 花怜怜怀的是殷玉璋的孩子。”
不论是春风一度或者生了情愫, 名妓和帝王有了这么一段风流韵事, 甚至还为这位多年未育的帝王怀了孩子。
“但是……但是皇上他……怎么会和花怜怜……”
“他多年前曾有一位情人, 花怜怜与她有些神似。”所以他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才会觉得异常眼熟,这个花怜怜眼角眉梢,与月倾碧颇有几分神似。
“就算真是如此,以花怜怜的出身,是不可能入得了后宫的。”慕容极踱了几步:“何况木贵妃又是刚刚怀了身孕……哪怕是木家,也比我舅舅更有嫌疑吧!”
“月留衣没有必要骗我,至于其中原因,还是郡王自行了解,我也算是不负所托了吧!”
慕容极满腹心事的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一抬头被吓了一跳。
“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要说穿:“枭先生。”
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面前这位是朝暮阁主,他的态度自然而然就恭敬了起来。
云寂朝他点了点头,擦肩而过之时,慕容极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看着云寂进了晏海的屋里,知晓了这位的真实身份之后,心里头对这二人的关系愈加疑惑了,但目前有更紧要的事情,他也就无暇去细想。
“贺立。”他对等在院门外的贺立说道:“备马,我要去一趟国公府。”
若真是与谢芝兰有关,不若开门见山去问一问他,猝不及防之下,有马脚自然会露出来的。
“我告诉慕容极,就算是还了慕容瑜一个人情,毕竟她在天风楼里算是救过我一次。”晏海有些局促的说:“云寂……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云寂眨了一下眼睛,放低了视线,不再直愣愣的看着他。
“当然,这件事还有许奇怪的地方,比如说那些蝴蝶……这种蝴蝶只在千莲岛上才有,为什么会在上京出现,又为什么会和谢家有所关联。我之前就在想……说不定和那个叫不真的和尚有关系,但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带东西……比如带着这些蝴蝶出岛,当时是月凌寒给他搜的身,那个丫头有时候糊里糊涂的……”
晏海不知为什么觉得心慌,嘴里絮絮叨叨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云寂一走进屋里,就坐在离他挺远的地方,非但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让人心慌意乱……
“云寂……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见到你,心里头很不安的……”他直起身子,朝云寂招了招手:“你过来啊!”
云寂站起身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云寂。”晏海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仰头望着他:“刚才小卫和我说,他想到办法抑制毒性了,然后再慢慢化解,这样你就能安心了吧!”
“真的吗?”云寂的声音有些低沉。
“嗯!真的。”他点了点头:“你看我这么多年下来,不也没什么事吗?我只要不妄动真气,也就不会再发作了。”
云寂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半途想要往后退缩只是,被晏海一把抓住了。
“我答应你,以后有什么事都不会像这次一样,一定会和你好好商量。”他把云寂的手贴在脸上,闭起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次我不愿意你与我一起去,是考虑到你武功虽好,但月留衣为人鬼祟,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我怕你一起去了,反而让我分心……”
“我相信,你一定有不希望我见到她的理由。”
晏海浑身一僵。
“我们回去吧!”云寂突然话锋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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