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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龙记(玄幻灵异)——吾涯

时间:2018-05-20 09:23:13  作者:吾涯
  “不让食日状态发生?”彭彧看了他一眼,“那怎么可能, 依你说,在场的四灵越多,四象之力也就会越早达到顶峰,除非让他们全部躲得远远的……那恐怕我们的战斗力要直接被砍去十成之九, 干脆不要打了,还是投降比较干脆。”
  白泽无奈说:“所以他们这个阵法选得十分微妙,能想出利用此阵的人一定是个高人。”
  彭彧一想到那个“高人”是什么人,脸上的表情就更淡了一点。他似乎是站得累了,把那张小地图从墙上取下,平铺到书案上,自己也坐下来,呓语似的说:“不可能撤出四灵,不可能阻止食日状态发生,不可能……”
  “叽。”
  黄豆不知从哪飞出来,落到砚台边上,两只细细的鸟爪沾了满爪的墨,它还不自知,又跳到地图上,顿时留下一串黑色的鸟爪印。
  彭彧正莫名烦躁,一时不察被它弄脏了地图,瞬间怒从心头起,一把将它抄在手里:“你就别来给我捣乱了行……嘶,等等。”
  他不知联想到什么,心念一动,转头问白泽说:“黄豆也是金乌一族,既然我们不能阻止食日状态发生,那再送一个太阳上天可行吗?”
  白泽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还能这么玩,沉默半晌斟酌着说:“听上去似乎可行——只要金乌还在,阴阳平衡就不会破,五行可以继续维持。但黄豆毕竟不是真正的金乌,力量也远输于金乌,恐怕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彭彧:“我用坤玉韘可以加强它的力量吗?”
  白泽:“那玉韘最多只能覆盖方圆一百里,高度也是一百里,远远够不到金乌的位置。”
  彭彧又不吭声了,把黄豆扔在一边,十指交叠托着下巴,忽然问:“怎样才算是能够代替真正的金乌?是温度足够高,还是光线足够强?”
  白泽想了想说:“应该是阳气足够充足,所以两者都需要。黄豆的温度达到顶峰时似乎可以比得上真正的金乌,但它体型小,所以光芒覆盖的范围不够大”
  “那么……”彭彧又抽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我可以用镜子聚拢光线,使之达到金乌的亮度以及覆盖范围吗?”
  这回白泽没能答得上来,因为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彭彧揣着这点异想天开的想法开始在庭院里尝试,从家里找了一些琉璃片出来,通过摆放不同的方位角度,再以法术辅助组成一个“镜阵”,发现确实可以让黄豆散发出来的光变得更亮也更大——就是这鸟实在不是很老实,经常离开设定的位置到处乱飞。
  初次尝试取得成功,彭彧便胆子大了起来,他把那张巨大的羊皮地图铺在地上,细细地规划起每一寸疆土,最后取“九九归一”,选了八十一个点,又在每个点上再设八卦阵,共计六百余片琉璃片,共同组成一个无比庞大的镜阵。
  他规划完这一切就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接下来他又问墨理从墨龙族借了几条龙,连带九渊一起飞往实地查看地形,看是否能符合他的期望,如若不能再进行调整……又过去了一个月。
  紧接着便是无数次的演算,将每一片琉璃裁成什么样的形状、多大的尺寸、摆放成什么样的角度,再辅助以多强的法术可以达到最佳的效果……这过程无比漫长且枯燥,彭府上下也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了他,连白泽都望尘莫及。
  整个卧房已经被他搞成一团乱,碍事的屏风也撤了,一进门就是张巨大的羊皮地图,各个角落里全部扔满了演算错误的废纸,彭家那万卷藏书的书库几乎被他掏了个底朝天。潜岳每天进来清扫三次顺带送饭,经常她打扫完了,饭还摆在原处一口都没有吃。
  彭家人哪里见过成天吃喝玩乐的少爷这么努力,一时间也不知该劝慰还是该支持,驴管家简直要操碎了心,可彭彧一头扎进去就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跟他说句话嘴上是答应了,过上半个时辰也不见他有所行动。
  好在他这努力没有白费,第一场秋雨降下来的时候,李祎传回消息证实了白泽的猜测——仙家们确实准备使用“四象吞日阵”,并且经过他的旁敲侧击,以及腾蛇偷偷去翻阅天界珍藏的古籍,发现这阵法一旦布下便无法拆除,以罗酆山为中心的整片北海,洋洋洒洒布满龙鳞、虎骨、雀羽以及龟甲,不是镇在山下,就是埋进海底,并从天界调来各种各样的神兽守着,根本没人靠近得了。
  仙人们手脚奇快,这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大阵已经布完多时了。
  对方居然还颇为正道地来了一出“明人不说暗话”,给彭彧他们发了一封书函,挑明了北海有场“鸿门宴”等着他们,要他们识相的话主动交出青龙鳞和朱雀翎,外加白虎族手中一根白虎爪,不要自讨苦吃。
  彭彧粗略扫了一眼,潦草地回了两个大字:等着。
  他没说等什么,也没说等多久,信发出去也没指望对方答应,可谁成想三天以后边崇头一回带落款地回信了,信上只一个字:好。
  彭彧哭笑不得,心说这群仙人玩惯了手段,居然在这个时候“光明正大”起来,也不知道是太自信,还是太瞧不起人。
  但随后他发现这两者都不是,他们一来在等朱雀翎神力灌注完成,二来等冬天玄武甲浮出水面,三来在等天下更乱一点——人们只有在更危急的关头得到救助,产生的“信仰”才会更多,好比你让一个饿了一顿的人填饱肚子,他会谢谢你,而让一个饿了三天的人吃饱,他会感激涕零。
  彭彧在想通这一点后,面色一凛,手头又加快了进度。
  秋天的第二个月,朱雀族终于完成任务,朱黎带着朱雀翎和几个族人落足冼州,告诉他东南两方已经镇不住了,越来越多的异象不断涌现,他已经把余下的族人全部派出去镇压异象,青龙族也在坚持,但恐怕还是坚持不了多久。
  这个时候彭彧才意识到,他们和“神”之间终究是差着天沟地壑,神留下来的东西凑合凑合还能继续用,他们就算把身上最好的拆下来,聚集一个族的龙鳞雀翎,也比不上那凑合用的圣物。
  偶尔发呆的时候他会想:如果我还是坤神,情况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也许他就不用这样费力地演算,一巴掌抽过去就能把那些仙人抽飞。
  可惜四千年过去,神也殒落了,仙人也没了,只剩他这个“凡人”还在蚍蜉撼树似的进行着抗争。
  朱黎过来不久,白虎族也举族赶赴,说最后一根白虎爪的神力彻底耗尽,西方一片天塌地陷,好在人少,损伤却是最小的。
  彭彧想了想,招过那只名叫“阿岩”的小老虎,将坤玉韘中储存的神力九成分给了它,强行把它从一只小老虎变成大老虎,又致信边崇让他交还拿走的两根白虎爪——对方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白岩化成人形还是有点愣头愣脑的,捧着三根白虎爪不知该怎么办,还得白卓他们一手教他。
  白虎族找了个地方给白虎爪重注神力,彭彧也终于赶在第一场冬雪降临冼州之前完成了全部的演算,由九渊和朱黎接手,精准地裁割出六百来片琉璃片,又调动商队、墨龙和朱雀将琉璃片一一布置到事先设定的位置,以法术固定保护,使其不受雨雪影响。
  琉璃的价格并不便宜,除了彭家也没人拿得出这么大的手笔。
  把一切分派下去以后,彭彧一头栽在床上,整整十天没能爬得起来。
  周大夫早已经放弃了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好像随时准备把济人堂的牌子砸在他手里,每天面无表情地过来把一次脉、送二两药,随后一声不吭地调头就走。
  有几次潜岳急了,拦在他面前质问“你不管少爷的死活了”,被周淮凉凉地一句话噎回去:“龙还没找回来,他才舍不得死。”
  彭彧吭吭哧哧地咳了一个来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今夕何年。正是冬日里最冷的一个寒夜,他裹着两层被子缩在屋里烤火盆,一道金光忽从紧闭的窗缝里闪至,徐徐在他面前打开来。
  那信上写着寥寥十六个字:三日之后,玄武门开,玄武甲现,请君入瓮。
 
 
第91章 战即
  利州, 柳家。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拖长了音,梆子声一慢一快, 沿着街道悠悠地传来。柳怀止连忙叫回大门口玩耍的两个孩子, 正抱起那个小的,就听更夫的寒暄由远及近地响起:“柳先生?这么晚了, 还不歇息?”
  “这就歇了,”柳怀止礼貌地回以一笑, “孩子贪玩, 这天寒地冻的, 他们也不嫌冷。”
  “可不是吗,”提到“冷”,那更夫似乎感同身受, 立刻抱起胳膊,在原地打开寒颤,“要说今年冬天也真是够冷的,搁往年我这一件棉衣也就够了, 你看看我这,今儿个都套了两层。”
  柳怀止把两个孩子赶回屋里去,又站在门口陪更夫聊着:“对了, 我这正好有烫好的酒,要不要来两口,暖暖身子?”
  “这太麻烦了……”
  更夫还来不及拒绝,柳怀止已经回屋舀了酒, 装上满满的一葫芦:“快拿着,这么冷的天,没酒可怎么挨。”
  更夫只好点头哈腰地称谢,喝了一大口酒,吐出一大团白气。他捧着酒葫芦暖手,忽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柳先生,您别嫌我多嘴——这两天没事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柳怀止诧异道:“怎么说?”
  “我从冼州那边听的消息,”更夫说,“似乎是从彭家传出来的,说这两天唯恐再出什么异象,能在家待着,就别出来的好。”
  柳怀止皱了皱眉,那更夫又说:“柳先生开学堂这么多年,咱们利州的孩子们差不多都在您那听过课,我寻思着这事儿不告诉谁,也不能不告诉您哪。先生人脉广,要是可以的话,也上邻里八乡知会一声,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患于未然嘛。”
  “好,”柳怀止痛快地一点头,“我一定带到。”
  更夫又道了谢,把酒葫芦别在腰间,敲着梆子走远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柳怀止心事重重地关紧了大门,进屋之前冲着虚空说:“众清,我知道你在,我这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说彭家往我们这装的琉璃片……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柳众清就戳在他身边不远,闻言一瞥房顶上的琉璃片——彭彧规划的时候选了一个点在利州,正好就设在柳家及附近几户人家的屋顶上。
  柳怀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吧。”
  这一声梆子不知怎么,顺着冬夜凛冽的寒气落入彭彧梦里。
  彭彧抹了一把脸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攥着那信纸迷糊了过去——分明是能够激起惊涛骇浪的十六个字,到他这儿莫名变成往深潭里扔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一点可有可无的涟漪。
  他慢慢摸下床,觉得屋子里火盆可能是烧得太旺了,烤得脑子有点晕,可手脚又分明是冷的。他顺手把窗子推开半扇,立刻让外头刀子似的寒风吹得一个哆嗦,同时远远听到一声喊更声。
  原来梆子响并不只是他的梦。
  他打了个哈欠,把窗户重新掩好,同时将自己快要冻僵的爪子缩回狐裘袖子里,站在原地沉思片刻:“潜岳。”
  门口候着的潜岳立刻推门而入:“少爷,您叫我?”
  “去把他们都叫来,边崇来信了。”
  片刻之后,彭彧、九渊、潜岳、朱黎、狐十七围坐一桌,彭彧把书案随便收拾出来一角,摊开那张信纸:“白虎族那边怎样了,能赶得上吗?”
  “已经在收尾了,”朱黎说,“我今天才去看过,他们说再有个三五天就能好。”
  “让他们加快进度。”彭彧把北海的地图拽过来,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眼皮几乎是要合上了,“据墨理传来的消息说,朝廷这几个月也派军队赶赴北海……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去送死的,还是去裹乱的。”
  朱黎轻轻握住他另外一只手,渡了点热气过去:“毕竟人族也想拿到那两千年的庇佑,狐四死了,仙家没准又给了大周什么允诺,才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
  “我不是人吗?”彭彧把眼皮掀开一点,“还是说皇家身上流的血,比平民百姓更金贵不成?泼在地上谁分得出来你是皇上的血还是乞丐的血。”
  一时间无人接话,他叹了口气,把那地图往前推一推:“叫你们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没发现什么变故,就还按我之前安排的来,你们做好准备,那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他说着忽然伸手敲了敲九渊那边的桌面:“你家龙王又传消息来了吗?”
  九渊不知为何目光有些躲闪,可彭彧眼睛半睁半闭,一时也没看着:“不是两天前才传过吗……他传一次消息来不容易,而且目前大局已定,有消息也顶多就是报平安,三天两头地传,反而给他增加危险。”
  “唔,”彭彧诧异地瞧向他,“我就随口一问,你激动什么?”
  九渊紧紧地抿住嘴,不吭声了。
  一干人等各自散去,彭彧又猫在屋里睡了三天,第四天挣扎着起了个早,好歹捯饬两把,还没等出门,就见九渊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彭彧,独木琴不见了!”
  彭彧一愣,随即无动于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管一把琴。”
  九渊竟然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有那张琴……王可以通过那张琴强行操控整个龙族,如果那琴被他们拿去……”
  彭彧走到门口的脚步倏地一顿,脑中一片白光乍亮——
  原来如此!这才是仙家费尽心机也要带走李祎的真正原因!边崇用契控制于他,再让他用琴控制整个龙族,等于直接将他们的战斗力砍掉了三分之一!
  他竟早点没有想到这一点!
  彭彧猛地回转身来,回想起李祎在青丘控制狐族的那一幕,只感觉浑身血液直冲头顶,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操控整个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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