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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近代现代)——Ashitaka

时间:2018-05-22 10:26:03  作者:Ashitaka
  李鸢摇摇头,指了指胸口的挂牌,“我是比赛。”
  “诶,你们学校机器人社进了这次华南的决赛了啊?”夏建军眯了下眼,“不错啊,那你们学校这个社团看来还挺厉害的,是吧?”
  “一般吧,都是业余玩票,你们学校可能不稀罕分精力搞这些东西。”
  彭小满立马转过头冲他挤眉弄眼,那意思是,哎你夹枪带棒的也太明显了吧哥!夏建军果真一愣,飞快地僵了下脸色,又迅疾地恢复如常,道:“是,我们学校抓学习比较严,和普通中学不一样。”
  李鸢侧靠上围栏,笑了一下,“听说过,有纪录片,云谷第四人民监狱。”
  王晨雨听过辩驳,“那是媒体瞎起的外号。”
  “我也没说是我起的啊。”李鸢还挺语气和蔼地答下他的话。
  “可能是你们说的那样儿吧,我们这个学校外界风评差,什么监狱啊什么工厂啊什么滥觞啊。”夏建军推了推鼻梁上的框镜,笑眯眯继续:“但你们承认么?我们半军事化和绩效量化的管理模式成效非凡啊,我们不但升学率高我们还反哺了当地经济,三年时间交给我们支配我们的的确确可以给学生、家长、教育部想要的结果。”
  “包括你们跨区掠夺优秀生源?”李鸢问。
  “那是学校发展的必然。”
  “哪怕被人说是泯灭天性,扼杀创造力?”
  “硬币的两个侧面问题,不在我们这个管理模式惠及范围内的,认为是泯灭天性扼杀创造力,但真正能跟得上节奏的,一定会觉得我们这是一套科学严谨而且行之有效的教育方式。”夏建军比了比背后的学生,又似乎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彭小满,笑道:“优胜劣汰,有的时候弱者被淘汰下来,其实真的不是我们的问题,基本上是自己。”
  彭小满看看脚尖,不设防,没躲过他这一记冷箭。李鸢跟着沉默了片刻,被过手往他后腰上拍了一下。
  李鸢说:“老师,您前一句话我不否认,只是后一句话我想问,不被淘汰的就会是胜者么?”
  “怎么不是呢?”夏建军反问,“不然你读书的目的是什么呢?是考大学,是跳的好的平台上。”
  “我能说您狭隘么?”
  “啊?”夏建军一愣,以为自己听岔了。
  “真要说这事儿,我觉得是获取竞争优势,提高认知水平,在我们还在纠结升学率和重本名额的时候,其他很多名校已经不花费时间在作业和考试上了,智力与素质的发展,或者根本不参加高考。”李鸢看了眼掌心,换了个温和的说法,“成本很高所以不是人人都能实现,但我意思是你们不给的东西,别的地方能给到,而且结果更好。”
  问彭小满要不要心脏移植,活在韩剧里的女同学不认同这话,毫不掩饰地嗤了一声,问:“那你这话意思是说,你们学校很好咯?”
  “我没说,应该是你自己理解的,好不好你应该自己有一套标准吧?”
  夏建军摸了摸下巴,“那有什么呢,可以不让位给学习,比应试拿分还重要的东西,你们学校有的我们学校没有的?”
  “选择的余地和尊严。”李鸢看着夏建军,“当然我不知道这对你们来说重不重要,人和人不一样。”
  谁也没说话,搏了个平局,没法儿说对错。
  过了会儿,彭小满才和夏建军王晨雨开口道别,微微低头,恭恭敬敬欠了个身,“我们等下集合,那就先回去了……夏老师。”
  “哎,行,你忙咱们就不多聊耽误你时间了。”夏建军从思索里抽身,站直走近,拍拍彭小满的肩,“你看转眼开学就高三了,好好继续加油,你不错的,说到底是注意身体,革命本钱嘛。”又看了看一边李鸢,“我作为个老师,今天话说的不体面,小伙子你别介意。”
  “没有。”李鸢摇摇头,“我也说偏激的。”
  “但我还是不能承认我们有问题。”
  “恩。”
  “高考加油,我提前半年祝你马到成功。”
  “谢谢老师,也祝你们今年重本率再创新高。”
  彭小满在前,李鸢走在后,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一番话。依他自己本来的性格,不会对个陌生人表露那样多的想法,没必要也不合礼。刚才咄咄逼人了,李鸢自己承认,可他既不是寻衅更不是没事挑事儿,只不过就是有点儿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别人擅自把彭小满看做被筛淘下的弱者。替他抱不平,看不惯他屈从,不明白以他的性格,为什么被那么说了也默认。
  李鸢见彭小满陡然松懈般舒了口气,才回头看了一眼,无意瞥见那个一直站在他背后的王晨雨坐回了观看席,指了指背后的方向,对着众人做了个略微夸张的胸口起伏呼吸不畅的动作,继而肩膀直颤,跟着众人一起笑开。
  李鸢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瞬间猜到了他在模仿什么,暗示什么。
  他没做声,但倒被结结实实恶心了一把。
  “……他们其实就是使命感和包袱比较重吧,荣耀心强。”彭小满边走边想回头想说话,“我其实是因为——”
  李鸢手搭上他的左腮,轻轻将他的脸往回推,且扳正着目视前方,不让他看后面。李鸢挨近他,在他顶上说:“他们有他们的荣耀,你也应该骄傲地向前走。”
 
 
第28章 
  彭小满去厕所洗了把脸,往额头上拍了把冰凉凉的自来水,悄悄做了三次匀息,仿佛大难不死;李鸢倚着门抽烟,烟灰往手心里掸,还挺有瘾,见缝插针地就得来一根。
  里电大的AI展馆卫生间里有硕大明净的仪容镜,照得人面部瑕疵清清楚楚,很可怕。彭小满对着镜子拨了拨濡湿的刘海,抿了抿嘴,继而练习似的笑了一下。李鸢突然觉得这场面挺戏剧,猜他得紧跟着一句“鹿小葵加油”,再做个握拳向下一扽的手势。没忍住,鼻子里笑喷出两道青烟。
  “你要现原形了是吧?白娘子还是牛魔王?”彭小满按平头顶翘起的一撮头发,忒骚包地理了理两鬓,“你比赛怎么样?”
  “这轮赢了,拉了很大的分差,下午是复赛。”李鸢问他:“你那个同学,站我背后戴眼镜的那个男的,他跟你是不是……有关系?”
  彭小满转过头来一脸黑人问号:“你不要说的好像我和他有什么肮脏的性`关系一样好不好?语言表达很有问题啊学霸。”
  “你懂我的意思还非要往那个方向说。”李鸢反驳,指指他脚边的纸篓。
  彭小满抬脚利索一踢,看他把烟灰一气儿丢进去,背仰洗手池,手撑着屁股后头的大理石台面,“……就是那是在云谷一中,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朋友。”
  “确定他也拿你当朋友?”
  彭小满思索了两三秒,笑起来摇摇头,“我不确定。但今天见到他,感觉……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感觉——哎草起火了哥!”彭小满指指正飘着青烟屡屡,冒着股扑鼻热塑料味儿的纸篓。
  “我靠。”李鸢咬着烟蒂朝左一蹦,立马退了一步远。
  彭小满两步上前抄起纸篓,转身塞在水池子下,拧开了手边的龙头,“手机摔了你躲纸篓子冒火你还躲,特么哪天青弋地震了你丫一定是第一个撒丫子就跑的,范跑跑第二你李跑跑,这么惜命呢?”
  “没想起来烟灰里能带上火星子了。”李鸢上前拧小了龙头,冲了冲沾着烟灰的左手心,“我就一个下意识能被您老人家赋予那么多含义呢。”
  “扯,生理上压根儿没有下意识,只有你大脑根据你长期怎么想做出的反应和行为趋向的控制。”彭小满冲着他摆了摆食指。
  “不光政治语文,生物你也不错啊。”
  “我没有在夸你。”
  “我说了么?我也是在反讽。”李鸢朝他脸上弹了把水珠子。
  “啊呸。”
  俩人莫名其妙互怼完一通,对着洗手池笑了五分钟。
  王晨雨在云谷一中一直挺难做的,好不尽坏不尽,既不能像彭小满那样,在外人看来特立独行到底,“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优等生圈子,他又融不进。在彭小满看,他是两头沾不着,两头落不着好,换个普普通通的环境妥妥混得风生水起,唯独云谷一中不行,不吃情商那一套。
  彭小满不会蠢到那样的打饭之交也笃定地相信,就是不太能接受他那种其实还挺向善挺随和一人,也会有朝一日妥协成那样。摘除信仰和一文不值的倔劲儿了,曲意逢迎,八面驶风,在那个范围里淘神费力地找着立足之处。
  高中生而已,要世故成这样儿么?彭小满搞不懂。
  “可能我一转学,他就觉得他成独一个了吧。”彭小满转头看着李鸢的侧脸,想着他上辈子是拯救了几条银河系杀了多少小怪兽,这辈子才长了这么个漂亮的鼻梁的,“所以就,怎么说,堕落了?”
  “他听了会过来抽你的。”李鸢冲着另一个方向吐烟,“你表达能力也没比我强哪儿去。”
  “我就那么个意思。”
  “可能你是他的镜子吧,或者就是。”李鸢吐干净嘴里烟,才转过投来看着彭小满,想着他脸上是不是又多了两条红血丝,“他其实以前很需要你。”
  “结果现在呢?”彭小满笑着问。
  “结果因爱生恨,怨你背叛他了。”逼得他现在要把挖苦你的得来的东西,拿过去取悦别人。挺可悲的就在于,一拿一准,别人竟要,吃这套。
  “琼瑶听了都摇不动了,她得说,小伙子说笔给你,你来写。”彭小满膈应地一哆嗦,哆嗦完又停顿了半晌,低低头,眨眨眼,才继续道:“……我又没欠他的,凭什么啊。”
  “不凭。”李鸢又他手抚了抚他后脑勺,身高错落,揉起来极其顺手,“凭你不在,凭你不知道,凭你和他们不一样。”
  “抽烟好学么?”彭小满望着李鸢指头缝里夹着小半截烟。
  “不好学,不给。”李鸢转了个身。
  彭小满顺着他侧身的方向追过去,“我就想试一下。”比了食指掐出个“一丢丢”的手势,“就一小下,一下下,别抠行不行?我就突然想man一下。”
  “阿姨昨天电话里说希望我能好帮助你,我答应了所以要做到。”李鸢盯着他似笑非笑,嘴里还挺一套一套的,“我这人正直,不能耍赖。”
  “不是,我靠那种场面话你为啥要当真啊?”彭小满皱鼻子以示心中不满,“你是阿助么少侠?你的神圣计划和徽章是不是要发光了?凯爷是不是要进化成祖顿兽了啊?”
  李鸢被他逗得人设要崩,强忍着笑意,宁死不能当人面儿笑出牙花子来,“……你滚德去云社好不好?”
  彭小满双手比中指并冲着他画着圈儿,李鸢“手起刀落”啪啪两巴掌挥下去,打苍蝇似的拍了个稳准狠,疼的彭小满搓着废手嗷嗷叫唤。
  “要新的?”李鸢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不用不用,你那个就行。”彭小满指指他嘴边,一下子又有点儿窘然和尴尬,“呃,你要觉得不卫生,就,那什么,给个新的也行,我无所谓,真的。”
  李鸢看他嘴偶然露出来一刻的那枚虎牙,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虚假的高兴或许也不是一种作伪。有那个时时刻刻保持着笑容的力气就已经很强了,真不真心,笑没笑到眼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客观条件没那么容易达标。
  彭小满已经挺牛`逼了,他真心话。
  李鸢把小半截烟夹在手里递过去,凑近他嘴边,燃着的烟头冲着自己。他低头,又不自知地温柔低声道:“抿一小口就行了,别过肺,呛着。”
  里电大教学楼不多,吃饭地儿不少,光是一个小区,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就建了六个食堂,梅兰竹菊柏松,顺口的植物给他们取名儿取了个遍。可再大地儿不够一场FVC赛的外校友人蝗虫过境似的横扫,后勤收费处连饭票都快撕不过来了不说,七八道纵横排列的等饭队伍能神龙摆俩尾,一路蜿蜒到学生会堂。十二点休赛,老班提前蹿去竹园瞻观了把堪比春运的打饭盛况,回来摇头手直摆,“别去了别去了,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外卖吧咱们,回头找学校报销。”
  卫一筌不花钱不舒服斯基,当即一拦,说不用,报销程序麻烦,紧跟着便定了几十人分的赛百味送到展馆门口。
  陆清远跟着别班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去提了外卖进来,边按女士优先口味自选的原则分发,边忍不住给卫一筌比拇指:“卫老师您真棒!大手笔就是挺唬人,刚才赛百味俩店长开着宝马X5来给我们送的餐,怕不是以为订餐的是个什么企业高管找您谈合作。”
  “合作也可以啊,送点物料放我家店里宣传,资源置换。”卫一筌拔烟熄了,听完了一笑,“X5市价现在也就八十多万吧,没你表达的那么夸张,挺白菜了,你努努力大学毕业也置备一辆。”
  除了游凯风那个家里不缺钱话的,座下小平头老百姓听了卫一筌这最为致命的一记无形装逼,皆好险没一口热狗馅儿呛进肺泡里——您是不是对白菜这词儿有什么误解?
  彭小满抹掉嘴边的金枪鱼,灌了口冰百事,压着嗓子冲着高二二一帮:“我觉得以后我务必要和老卫搞好关系,最好能让他认我当干儿子。”
  “这么大干儿子认了什么也做不了,女的说不定行。”续铭拨开包装纸,挑出馅儿里的酸黄瓜,“不对,男的也行,好这口也不是没有。”
  “咿~”游凯风音腔怪调,一只肥腿翘上陆清远的,姿势没拿对,小腿肚子一落,好险没挤歪他左边的蛋,“班长你真脏。”
  “你他妈拿开你那比猪沉的狗腿!防着我给你废掉。”陆清远咬口面包,照他胫骨上一敲,“咱们年级第一续大侠脏你第一天知道么?人切开就跟豆沙蛋黄月饼似的的,他切开黑里带着黄,屎黄屎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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