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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近代现代)——Ashitaka

时间:2018-05-22 10:26:03  作者:Ashitaka
  李鸢把东西搁上老太太床头柜:“我爸让我送来的,奶奶身体怎么样,检查是什么问题?”
  老太太勉强冲李鸢笑笑,摆个手:“老年人心力衰竭,到年纪了,医生说也不用吃药,注意休息。小鸢坐过来,来,坐我边上,叫你二姑挪一挪。”
  林娜动了动屁股,掸掉烟灰,就掸在地上。
  李鸢不想拂了老太太的好意,不做声地绕过林娜,挨着坐下:“您多注意休息。”
  老太太伸过去抓抓李鸢的左手,颇有点儿不满:“你呀,也是的,周末没事儿就不能过来陪陪奶奶么?高中生学习就这么忙么?老就见不到你。”
  “确实挺忙的,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李鸢低头看老太太一左一右的无名指上,箍着一金一银的戒指。老太太六十大寿,林娜送的银戒指;林虹看了,隔天送了枚金的。不是想给,是不想输。老太太其实很不爱珠光宝气的首饰,妨碍她打点家务,但她也轻易不敢摘,摘也是两枚一块儿摘。
  “升高三了吧?”林娜把汤碗搁上床头柜,烟蒂碾进烟灰缸里,细长寡淡的眉目侧过来朝李鸢一瞥,嘴里残留的一口烟儿就扑他鼻尖儿了。
  李鸢挺双标的,自己抽烟,嫌别人烟味儿不好。可像彭小满身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味道,抱得紧一点,还能嗅到樟脑的味道。这是小满奶奶精心照顾、勤于打点的缘故。所以李鸢有时候也觉得,喜欢彭小满不单因为他本身,或也因为他像个象征。
  亲情和睦,有爱温存的象征。
  “嗯,高三。”李鸢点头,皱眉顶了顶鼻尖。
  “那明年高考咯,怎么样啊现在?”林娜眼角净是衰态。她眯了眯眼,柳眉弯起来像两道锋锐的钩,“成绩能排上年纪中上游?”
  李鸢没法儿说。说,讲出来怕您说我装,回回我年纪前五是稳的。
  林虹及时地撂下笔,不知何意地环臂在胸,替李鸢发了一声“哧”笑:“他中上游?他是他们学校前几!平常不关心你侄子就不要学人硬问,不要拿你儿子的标准看其他人。”
  李鸢是林娜,李鸢觉得自己会站起来给她亲姐两巴掌。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预备着要做阻拦的动作,结果林娜分外平静,肉眼可见地隐忍一吞,攥了攥拳头,低头拂开额前的长发。
  “前几?那真厉害,好好考,考个好大学。”
  林虹算赢了一分,舒爽了片刻。
  持续沉默了片刻,老太太开腔:“房子我想着,是留给李鸢的。”
  搁谁都得蹦,心说:靠!天降馅饼,一套老城区市委家属院吧唧砸怀里了,转手一百多万呢,还指不定哪天回迁。
  可李鸢一滴一漏的喜悦也没有,除了惊诧就是抵触。这是林家的烫手炸弹,他拒绝接受。林娜瞪大了眼看着老太太;林虹则像是早早预料好了似的,冷冷蔑笑,紧紧盯着林娜的一丝一毫的反应。
  不懂事的话,立马就可以开口说:“我不要,谁爱要谁要。”
  李鸢显然不是这种人。
  “鬼老头子说死就死,半个字儿也没留。”老太太伸手往门外一指,不知道在指什么,八成在指客厅老爷子挂的遗像,“小四子在的时候,你们兄弟姊妹四个就他没结婚,老头子和我就讲把房子留给小四子结婚,好,小四子也走了……”
  四叔算林家这么些年闭口不提的人,三十多岁单身走掉,谁想想都觉得难受,何况老太太。今儿不提不行,绕不过了。
  “小四子走了就毛子了,不成器的东西。”老太太两手交叠,往被子上捶了一捶:“身体又不如人家好,离个婚带个儿子混日子,唉!”
  李鸢闭嘴听着第二轮。针对林以雄的指责,林家永远是同声共气的,话头只要一挪到他身上,便能立马结起了牢靠不破的阵营。原因之一,林以雄小时候野,不学无术,玩起来不带三班倒,挨打最多;之二,成年了又不服管教,老爷子难得走后门塞他进龙河口水库任职,打架滋事儿拍屁股丢一烂摊子,转脸考了个地痞流氓混一堆的警官职业学校;之三,老爷子老部下家闺女都谈拢了愣不要,困兽犹斗似的,硬只娶李小杏,还挺有先见的婚前就搞大了人肚子。
  仪表堂堂个猪头三,脸不当饭吃个愣头青,一滩老烂泥扶不上墙。林以雄早听惯了,问在一个家庭里如何留有尊严的低头自处,强忍着笑脸迎人,他洋洋洒洒能总结出篇万字论文。
  半辈子跟家里杠着来,李鸢的个性里的一部分,还真是挺遗传他爸。
  老太太拍拍李鸢大腿:“老头子一辈子不贪,没留几十万,娜儿虹儿你俩家一人一半儿,房子留毛子,他困难,又没个本事,没两个房子,哼,我们李鸢以后找姑娘怕是都怵些。”
  李鸢非常不舒服,房子又不是烫手的炸弹了,是“当啷”丢进他和他爸饭盆里的一枚钢镚。
  “你那两个钱我不要。”林虹换个翘腿的姿势,环在胸前的手臂松松又拢起:“都给老三,老三不要你给林娜!”
  林娜还忍,又让她赢了一分。
  “我们夏青外企都签好了,毕业就去留用,哪要我跟老夏费心。”夏青压根不接茬,自顾自对着手机任她显摆,“我跟老夏回头退了,退休金加起来都用不掉,我们有房有车的日子好过很,吃一吃玩一玩的,我要娘家给我那几十万干什么?”
  林虹捋捋沙发布上坐皱的褶子:“房子你爱留谁留谁,我没意见。”
  又一迳沉默,就等着林娜的意见。
  林娜抓抓眉心,掏口袋摸烟,眼袋一瞬都显得沉了大了,耷拉着眼皮儿看地板:“……房子得对劈,亲孙子外孙子都是孙子,我们家也不容易,我儿子也得结婚。”
  “哟。”
  林虹等她这话等久了,乍一听到,都显得激动得过分了。
  “我说林娜。”林虹眼里的得意一点儿也不遮掩:“现在你知道你姓什么了?你儿子能结婚?”
  戳人痛点,唯二两个连着戳。
  林娜抹开了面子,低头不搭腔,为周文忍着,忍得打火机火头对不准嘴边的烟。
  “娜儿。”老太太锁死着眉头,指着林娜:“你少抽你那个烟,老了肺都黑掉我告诉你!”
  “有闲钱抽烟没闲钱把你那个家撑起来,有闲钱买漂亮衣服漂亮鞋,没闲功夫把你儿子好好管教管教。”林虹弯腰便拾起了机关干部的派头:“你现在知道钱好了想要了?知道这学区房值价了?哦,知道亲孙子外孙子一样儿了?”
  李鸢握起手,握住右手手心的那道小疤。
  “我讲句难听话,除了李鸢姓李不行林,他哪一点你那个败家胡搞的儿子也比不了!相貌相貌没有学习学习不行,混个什么鬼工作呢?还跟男的搞?你和周建忠养这么种不嫌丑,我当大姨的嫌丑!”
  夏青精明,听出这话过分了,抬眼看看林娜脸色,短暂惊了一跳,伸手扯她妈衣服:“行了啊!别没完没了。”
  “没完没了?哟。”林虹跟听个笑话似的:“谁没完没了?这个家谁在没完没了?我告诉你林虹!妈今儿不打电话跟我说你要搬进来住我都不知道你这个小九九搁心里打多久了!这房子装修我和老爷子对半掏的钱你算什么?!你想怎么拉拢妈?你想以后怎么赖着不走套这个家产?嗯?你自己没本事你想给你儿子争多少?你知不知贱字怎么写?!”
  李鸢皱眉:“大姑可以了!”
  “虹儿!”老太太喝她。
  开闸泄洪,没往回拢这么一说。林虹伸手朝前一点,泄她从小不被偏袒,任苦任劳不敌她爹妈面前一句甜话,当大姐只有苦吃的委屈。林虹恨,恨老爷子更喜欢捡来的林娜;恨活她干,骂她挨;恨自己下放当了知青,才不再被弟弟妹妹抢口饭吃,才肚皮饱饱;恨老太太当年不喜夏青是个女孩儿,往后再疼也心凉;恨林娜毫不知感恩,还敢冠冕堂皇。
  恨得咬牙切齿。十几年积在心里不说的怨,激得她竟率先眼里翻滚起了泪花:“你就是个老鼠屎!你不是林家人!你那个变态儿子也跟林家狗屁的关系没有!这家里的一根一线你想都不要想!”
  林娜蹿上前掐林虹脖子的时候,李鸢是迅速反应过来的,伸手一把捞住了她背上的衣料。
  可林娜力道之大,竟把李鸢扽离了床边。
  老太太和夏青的惊叫接连乍起,锐的李鸢腿肚子发软。
  林娜一瞬间爆发,疯了似的狠锁着林虹的喉咙。林虹根本不设防,被狠狠抡在了沙发里,被林娜骑上,咿咿啊啊地扑腾起了手脚,满面通红,滚在眼里的泪水扑簌簌地掉在脸上。
  “我恨不得你能死!”林娜压着她喊:“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
  夏青这人冷心冷情,却不能容忍这样的局面。她不容分说地揪起林娜的头发往后拼命拉扯,吼着放手,扯的林娜神容狞恶,脖子后仰成了一道弯弯的弧。李鸢承认他一时蒙的不知道是救林娜,还是救林虹。
  林娜率先松手,翻过身跳下,脆响一巴掌,挥傻了被打偏头的夏青。
  林娜奔出房门。
  卧室一时竟像按了暂停键,都像鱼被丢上了水岸一般急促喘着。但这一刹的失神和整理里,没有林娜提了把明晃晃菜刀冲回来的设想。
  性命相见,同归于尽。李鸢往后想起那晚,得用这两个词来形容她二姑。他说彭小满,说求你靠点谱,在意你的人不会让你当英雄。结果又是一顿自打脸,他也要当。他下意识地护在三个女人身前,展臂拦住了林娜。
  结果,倒被人嫌了不够英雄。
  “你快去拦住她呀!”
  电光石火的,夏青抖着声音锐利一嗓,迎着林娜手里的刀口,双手将毫无准备的李鸢狠狠向前一搡。
  酒店的电视其实调不出来台,电脑打开连半天连不上局域网,逼得彭小满趴床上写起了周末作业。没写完半张真题,便心不在焉,扒拉床头的优衣库纸袋,掏李鸢买的新买卫衣出来折腾。
  一会儿盖头上闻闻味道,就试穿过一次,能有狗屁的味道。一会儿展开铺平,侧卧上去蜷起身子,倚贴在衣服肩部的位置。一会儿套在自己身上也试了试,结果肩宽太宽,袖子太长,四处空空荡荡,坠在身上直晃荡。男性的尊严竟没病发,没惹彭小满自怨自艾起自己不怎么爷们儿的豆芽身板儿,反倒兀自慨叹起李鸢的身高腿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有点儿,“我男人就是这么身材伟岸”的娘们心态。
  最后玩儿脱,把自己个儿一不小心玩儿勃了,躺床上DIY了默默一把才算熄火。没等把黏糊糊的一团团面纸拾掇起来,丢宾馆马桶里销赃,手机就响了。显示来电人是李鸢,彭小满心说:敢跟我说回不来让退房,我他妈就敢给你新衣服绞成擦脚布。
  “说吧李少侠。”
  “还在酒店?”李鸢声儿沉沉的,坠坠的。
  彭小满难得没飞快地捕捉到微异:“不然呢哥?!你让我等你的欸!”
  “那你,那你来接我一下么?”
  “我一个两腿走路的去接你一个骑自行车的?你直说你想遛狗不就行了?”
  李鸢在电话那头笑了。
  到底是从他的鼻息里察觉出了情绪。彭小满舔了下嘴巴,跟着笑了笑:“发个地址来,套子要不要带?”
  “别,野战还有点早。”李鸢短促地叹了一口:“你慢慢走过来就行,我就在这儿坐着等你。”
  晚上的青弋稍稍嫌冷,彭小满打开高德定位一看——您距离目的地还有三点五公里,步行全程预计用时三十五分钟。彭小满“靠”了一声,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慢悠悠骑上。
  青弋的夜晚酿在水汽里,有如印象派画作,越眯远瞰,越模糊,越美。李鸢左眼是挺模糊,还挺疼,好比女孩儿戴反了美瞳。因为连同鼻梁一齐磕在了床脚上,流了一滩的鼻血。
  李鸢不敢想。
  不敢想,要是周文晚上没快如流星般踹开`房门撞开李鸢,毫不忌惮地劈手抢过那刀,在林娜那样突然的精神状态下,自己得是个什么横死的下场。说不怕那是低级装逼,是矢口否定了生而为人的正常生理。李鸢要说,他当时慌得头脑空白,心脏更是一刹停跳,眼前闪过无数殷红的预设。
  而后脑海的第一反应,不是“这还是个家么”,不是“一群疯子”,不是“我为什么要和这样一帮人格缺失的人绑上血缘关系”,而是“我靠,活着真好,死里逃生真好”。
  彭小满长久以来一直被注意到的那个“怕”,他也是突然就理解到了更深的一层,更有感触,更又与他的一块孤岛相连。
  周建忠夏志苗本在阳台抽烟,不愿多牵扯丈母家鸡零狗碎的闲事儿。是隔着一个房间听到了叮咣五四的大动静,才进了屋里,飞快地冲进了卧室,傻眼,面面相觑。
  愣的愣,沉默的沉默,捂面哭的哭,坐地上按着鼻梁咬牙倒抽冷气的抽冷气。
  “你他妈傻`逼是吧!怎么弄死她不行你拿刀杀她!你他妈上赶着把你自己往局子是吧?!”周文把手里菜刀“咣当”一下掷在伏地痛哭的林娜眼前,扭头看他爸他姨夫,一下子就乐了:“闹完了你俩他妈的进来了?怎么,打扫卫生收拾场子啊?”
  没人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文走过去强扳起李鸢的下巴,粗鲁地将衣袖往他鼻子下一堵:“抬!”
  李鸢挣开他。
  周文勾着他锁骨,泄愤似的紧紧蒙上李鸢的口鼻:“少你妈不知好歹!”
  “救命之恩”也不行。李鸢皱眉,抬脚蹬开他,擦掉血迹站起来,拿上书包走。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后续,不担心林娜再次奋袂而起,更不担心林虹报警抓走家里一票闹到局子里。因为李鸢心里很清楚,除了林以雄和周文,这家里每一个,都有高贵的不可一世,又分文不值的自尊自傲。出人命了,那也必须是藏着掖着,蒙着不能让外人看到。
  “嘿兄——”
  彭小满就着点儿深沉的夜色,老远就看树影下,骚包红旁,小区公园休闲长凳上坐个深沉装逼的长腿怪。拐个大弯儿绕他背后,蔫坏的猛力一记降龙掌。差点儿拍得李鸢原地蹦起,鼻孔哗啦啦再次飙血。他转过头。
  额头上汗涔涔,帅脸上斑斑点点的褐色血迹,漂亮眼角微微浮肿,挑着一高一低的疏朗的眉毛,满脸你丫智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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