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了一会儿感觉气闷,又翻了个身蹭到被子里,把萧时歆平时睡觉用的枕头抱住,依稀觉得好像还能闻到她身上那款已经换掉很久的花果香。
初时淡淡的,不易察觉地从鼻端掠过,待到疏忽时,又悄无声息地在她周遭沉浮,回过神之后便被那暗香包围了。
此刻再稍微吸吸鼻翼,那香气便让她彻底沉醉在其中。
*
门把手被拧开的细微声响让唐晓染沉睡中依然预留的一根清醒神经被触动,紧接着,那个让她强烈思念的人出现在卧室门口,黑色的行李箱立在脚边。
女生愣愣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怀里的枕头歪在一旁,她看着站在卧室门边的人。
黑色凤眸里眸光沉沉,也许是刚从夜色里穿过,萧时歆身上沾染了风中的冷意,令唐晓染不敢辨别她此刻的情绪。
诸多纷乱念头再次漫上来,唐晓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开口时的语气:
“……歆姐?你提前回来了?”
夹杂着一丝对未知命运的担忧,和知晓了萧时歆病情之后的小心翼翼,还有一丁点被藏得很深的欣喜,终于见到了思念之人的欣喜。
萧时歆抿了抿唇,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知道了。”
唐晓染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怔怔地坐在床上。
她其实想要走过去,或者让萧时歆再过来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个距离,仿佛她们之间隔了楚河汉界,让她伸出手都够不着。
唐晓染费劲地想要辩解,然而平时能皮能扯的嘴巴像是被这一觉睡没了魂,开开合合半天愣是什么字都挤不出来。
想说,歆姐对不起,以前我那么不懂事,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我一定让你少操点心。
想说,没关系的,谁还没得过病,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努力,行不行?
想说,唐晓染会一直陪在萧时歆身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一直一直陪在萧时歆身边。
可也许是那千言万语都想先出口,于是一股脑地挤在了牙关处,最后的结果却是谁也别想出来。
唐晓染看着她,嘴里说不出来的话,又一齐挤向那深棕色的眼睛,扑簌簌地往外冒。
萧时歆看懂了。
她别过头去,侧颜轮廓在室内仅开了的床头灯下被门框阴影镀了一层灰。
轻声开口道:“晓染。”
唐晓染提心吊胆地等着她的下一句。
这一句让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快要猜出来萧时歆那句将出口的话,原本随着她一并沉睡过去的泪腺,又再次开始了工作。
她飞快地抬手擦了擦眼角,不想有哪怕一瞬间看不清萧时歆的表情。
深棕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双柔软的唇,心底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祈祷,祈祷萧时歆说出来的话是自己想要的。
又或者,萧时歆不说话也行,只是喊喊自己,也可以。
但萧总还是再度开口了。
柔软的双唇里吐露出的,却是一把利刃:
“分手吧。”
那冰冷的刃反射着让人直视便觉一阵疼痛的强光,而后直直地插-进她的心里,将两人曾经的温存和爱意搅得稀碎,连拔-出来时都要将仍有余温的血液带走,只余下胸口一片空旷的冰凉。
唐晓染听到这句话。
眼泪落得更厉害,可门边那人却始终没有转过头,让她无法看清表情。
心里疼痛得无以复加。
她感觉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判-了死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抹到眼角都感觉到一丝疼痛,唐晓染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浓重的鼻音,但她已经没空管这个,只是开口道:“萧时歆,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萧时歆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她,甚至没有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但是她站在门边的姿态,以及周身久久未散的冷意,却让她原先已出口的话变得更为坚决。
唐晓染又是心疼她,又是生气,想要抬手丢枕头,最后却只是在柔软的枕头上狠狠地锤下一拳。
“我以为你让我发现这件事,是想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继续陪着你的机会,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对吗?是我想错了,对不对?”
“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是不是你就不会赶我走了?”
“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啊……歆姐?”唐晓染跪坐在床上,问她的声音里满是祈求,好像在求她再把身边那个位置留一会儿,自己会很快地成长起来,一夜之间成长起来。
是不是萧时歆觉得跟自己相处很累,而本身又已经被病情困扰的不堪重负,所以才要用这样摊牌的机会,让她走呢?
唐晓染想说自己什么都能改,以后她来学做饭,并且也会很努力地学公司里的事情。
只是想让萧时歆在她的高傲和脆弱里,再放下一个唐晓染,仅此而已。
可是她那天终究还是没等来萧时歆的回头。
“公寓……我不打算继续住了,留不留随你。”萧总留下这样的一句话,便拖着行李箱离开。
轮子在瓷砖地板上滚动的声音那样响,却变得越来越远,就像她们俩之间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建议……想给我寄刀片的小伙伴们……再忍我一章hhhh
毕竟,我不是个发刀片的作者……嗯……
第62章 重生之后的第六十二天
摇了摇杯里的液体, 女人穿着浓烈张扬的大红色礼服裙, 站在觥筹交错的酒会角落里, 独自品尝着高脚杯里摇晃的滋味。
透明的杯壁倾斜, 那深红色的酒就从那唇中淌入,放下杯子的人红唇一弯, 不知勾出多少风情万种。
曾经的稚嫩在她的脸上已渐渐变得踪迹难寻,可那青春的痕迹却隐隐约约融进了那五官轮廓里, 让她浑身释放出一股独特的活力与气盛。
她想要清净, 却总有人不想让她如愿。
凑到角落里的人越来越多, 仿佛这边上演了什么难得的热闹,又或者是站着什么大人物, 于是都迫不及待地朝这里涌来。
“唐总。”穿着西装的一个中年人对她举了举杯, 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听见他的称呼,唐晓染在心底不由嗤笑一下。
副总就副总,少加个字的恭迎以为就能让她加点好感度?
“邹老板。”面上分毫未显, 她也举了举手中的杯子,遥遥示意回去。
也许是有了这声招呼开头, 接下来她耳边就是此起彼伏的‘唐总’, 差点让她以为唐晓璋也来了。
“小女子不才, 目前不过是副总而已,各位大哥还是不要取笑我了。”唐晓染勾了下唇,玩笑般地开口道。
深棕色的眼睛因为那上挑的眼线,便压去了那点可爱,衍生出无尽的成熟来。
“晓染, 年纪轻轻就取得如今的成就,你可不能过度谦虚啊。”有的人被她装出的古灵精怪模样给逗笑,与她打得交道多了,干脆自顾自地改了称呼。
周围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过度谦虚就是骄傲啊,唐副总。”
唐晓染又是一笑。
目光在整个酒会里逡巡,却没找到她想要找的那人。
明明是萧氏集团的年终酒会,这人也低调得找不到痕迹似的,任她这样的来客出尽风头。
“我哪里是谦虚?跟今天的主角比起来,我这不是还差得远吗?”路过的侍应生稳稳地端着托盘,她轻描淡写地将手里的杯子放了上去,在他停下步伐的空隙里给自己换了一杯果汁。
独酌时的兴致没了,她也没兴趣陪这些觥筹交错的虚伪们继续喝。
听到她提起萧时歆,在场的男人们嘴角边的笑容便多了些深意。
作为一个在商场上碾压大多数男人的强大存在,提到萧总,他们总还是滋味复杂的。
那是一朵只可远观的冰川上的高岭之花,谁敢凑近了看,都得冒着直接被冻死在原地的风险。
“萧总今日也不知道出不出场,毕竟萧氏集团交给副总们轮流坐镇已经有段时间了,去年的年会上就没看到她吧?”有个男人开口问了问旁边的人,得到点头的答案之后,目光也在场子里转了一圈,意料之中地并没看到萧时歆。
唐晓染听见他的话,垂眸看着自己杯子里的柳橙汁,唇边的笑意仍然挂着,却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如何。
她就这样百无聊赖地,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这些人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些骚-动,将这边角落里围着的人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隐约能听到人喊‘萧总’的声音。
周围的人跟她打了个招呼,便也往那边凑去,角落里很快就恢复了与最初差不多的冷清。唯有豺狼两三只,知道高岭之花碰不到,交情也远的攀谈不上,但近处的霸王花还是可以瞧瞧的。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机会伸手碰一碰呢?
唐晓染眸光流转间便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也没拆穿,只是依然晃着自己的杯子,站在原地。
人来了,她反倒不急着去见了,只这样遥遥地从人群里瞥到萧时歆的侧脸,虽然就一眼,也能看出这人与之前没多大区别。
倒也不是……好像比之前更冷淡了些?
以前她好歹还是会乐意勾下嘴唇,奉陪两句的。
唐晓染就这么独自在角落里,根据自己刚才瞥到的那一眼景象,反反复复地咀嚼分析,好像这样就能将这几年的空白都填上,更新了萧时歆的近况。
是的,这已经是她们俩分开的第三年了。
这三年来,除了在电视上以外,她一次也没见过萧时歆。
女人走到台上,站在众人瞩目的地方,却只是简短地说了两句,又将话筒交给副总裁,就从台上走了下去。
对整个酒会没表现出任何的兴趣,淡漠地仿佛她只是个过客。
被临时抓到了台上发表感言,所以干巴巴地丢了两句,就迫不及待的离开。
从头到尾,她甚至没发现台下角落里有道灼灼注视她的目光。
唐晓染将杯子里见底的柳橙汁一饮而尽,随手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招呼都没来得及跟周围的人打,就匆忙跟上了那人的背影。
一路走出了会场,直到见到萧时歆走到电梯边,按下向上的按钮,在门前等着的时候,她才放慢了脚步。
“萧总。”因为脚底下一路都踩着地毯,所以她的高跟鞋才没发出太大的声响,否则之前的急促早惊得前面人回头了。
听到她的声音,萧时歆的身影好似僵了一下。
与此同时,电梯到了这一层,发出‘叮’的一声响。
唐晓染越过她,从她身侧走进电梯里按住开门键,因为害怕她比自己先进去,不想看到自己而选择关上门。
深棕色的眼睛盯着近处的女人,她这才从唇间吐露出那句闷了许久的话:
“好久不见。”
萧时歆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选择走进了电梯。
“到哪儿?”唐晓染挑了挑眉,仿佛并不介意她的不言不语,只是自顾自地笑着轻声问了一句。
萧时歆黑色的凤眸里没什么情绪,仿佛见到的不是自己曾经深爱的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顶楼。”她终于开口了,平静地说出两个字。
声音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冽好听。
萧氏集团举办酒会的这栋楼挺高,在静静等待电梯上升的空隙里,唐晓染近距离地、再一次地看到了她的侧颜。
突兀地问道:“你的病情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萧时歆那双死水一样的黑色眼睛里终于惊起了一些波澜。
淡淡地看向唐晓染此刻带着笑的表情,她轻声开口道:“很好,多谢关心,唐副总。”
最后的那三个字仿佛在提醒唐晓染,她们之间的一切过往早已结束,结束在那个曾经装满她们俩人气息的,也曾经帮助萧时歆隐瞒了秘密的小公寓里。
而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是,萧氏集团的总裁,还有高晟集团的副总裁,仅此而已。
唐晓染想,若是以前的自己听到她这样故作冷淡的说话,指不定又要哭了。
可是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哪里还能再哭的出来?
在商场上修炼了多年,也没学成自家大哥那款总裁培训班的不动声色,所以只好笑了。
唇边的笑容弧度扩大了许多,好似萧时歆刚才讲的是什么让她听起来开心的事情,唐晓染再次开口,轻声细语地说道:
“前几年我总是在想,在想我再回到那个晚上,到底要怎么样求你,你才肯回头,才肯留下来,才肯给我继续陪你的机会。”
“跪下来求你行不行?”红唇微张,俏皮的嗓音里都染了笑意,唐晓染甚至还挑了下眉头,有一瞬间给萧时歆的感觉好像真是在征求她意见似的。
结果唐晓染的下一句,就明显表示了,刚才的话不过是个设问句。
她是要自己来回答的。
“当然不行,哪怕我再怎么哭都不行。”
“因为你在打算让我发现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给我机会,你只是累了,不想要我了。”
被抛弃的话语从她口中这样云淡风轻地冒出来,唐晓染的表情轻松的如同在说个听来的可怜人的故事。
她盯着萧时歆的表情,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底依然不可避免地泛上悲哀。
“亏我那时候还三天两头跑到萧氏集团的楼下,天真的以为你这样就会心软,会回头,可我总会忘掉,你从来都对自己很狠——”
要是不狠,怎么会在当初的时候,明明那么喜欢她,却还是在最初的时候狠下心拒绝?
要是不狠,怎么会舍得跟自己说分手?
要是不狠,怎么能把自己的苦和痛藏起来谁也不让发现?
唐晓染发现自己还是喜欢萧时歆。
一如当年。
否则不会说着说着,这颗心又开始通-敌投降,竟然还是会心疼萧时歆。
而且还是一边心疼,一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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