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虽然学习不认真,但却很喜欢科技制作,经常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赢得荣誉。这一点也是学校对他放宽要求的原因。
这一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一记重拳。
原本已经定下的名额现在突然被取消,江楚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但他对这个结果很不甘心。
他在心里质问了自己无数遍——“同性恋究竟错在哪里?”
他把白令约出来后,白令给他答案是:没有错,但不会有人说一声‘对’。
那时候白令被父母严格管教着,父母不同意他继续住在学校宿舍里,每天放学司机都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等候着。
“他说他还不想放弃,顶多大家以后私下里联系。”江楚背靠着墙壁,声音在空间不大的洗手间里听起来有些失真,“但我们还是没抗住,我和他,都做不到不受外人影响。”
他俩原以为这事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被人淡忘,但事实上来自周围人的恶意和言语暴力只会愈演愈烈。
江楚的父亲甚至还因为儿子对同性恋的一句下意识的维护而用皮带抽过他。
当时白令也在场,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楚被江父捆着手腕吊在树枝上,上身赤裸,皮带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道交错的红痕。
他打完了自己的儿子,又对白令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我的儿子,所以我不能因为你犯错而代替你父母教育你。但我希望你能有些自知之明,不要来打扰我们正常人的生活。”
江父说的话并不十分难听,但却像软刀子一样直刺人心。
一个星期后江楚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立刻想办法和白令取得了联系。
毕竟都只是少年人,虽说年轻气盛,但心智也同样不坚定。
身边所有人的反对已经足够磨灭他们的锐气,给本就不明朗的天空笼罩上一层密不透风的阴云。
两人有如困兽一般,最后选择一同离开现实这座囚笼。
听到这里,唐旭心头一跳,“所以你们约好一起自杀?”
江楚扫了他一眼,“是。你也别奇怪,我们不像你和你的那位,不论选择哪条路都畅通无阻。”
“你继续说。”唐旭嘴角抿了抿,江楚说的是实话,有些事他没有经历过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江楚这会儿又变回了先前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没了,后面你也看到了。我们约好的是一起吞安眠药,然后我死了,他还活着,继续过他优秀的人生。”
唐旭张了张嘴,“也许他是自杀未遂,被人救回来了呢?”
江楚耸了耸肩,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他根本没吃——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我过来找他,才知道在这之前他已经办好了转学手续。我死之后他就搬来了博安市,在新的环境下建立了新的交际圈,你和他不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吗?”
唐旭抿着嘴,没接话。
这厢,薛继坐在客厅沙发上,和白令相顾两无言。
他捧着茶杯,心里默默槽道:这白令这么能说会道的,看上去精神可比谁都要好,那帮说他抑郁症的也许该去看看眼科。
唐旭起身说去厕所的时候他就猜到也许是去和江楚交谈,但唐旭这一去就去了十几分钟,免不了让他有点担心。
思及此,薛继放下茶杯,板着张脸说道:“我也借用一下洗手间,谢谢。”
说完,他也不管这话听着有多奇怪,直接起身向厕所走去。
厕所门被从人从里面反锁了,薛继曲着指节在玻璃门上轻扣两下,水流声骤停,唐旭从里面给他开了门。
见来人是薛继,唐旭松了口气,又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你过来做什么?我正准备出去呢。”
薛继揽着他的腰将他往里侧推了推,自己顺手带上玻璃门,“担心你,顺便求证一些事。”
唐旭愣了愣,正要问什么事,薛继就低头亲了过来。
唇舌接触的瞬间,薛继耳边响起江楚的一句吐槽:“喂,你们不至于吧,我这严肃着呢,你们特地过来给我现场直播?”
薛继放开唐旭后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眼神瞥向突然出现的江楚,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这条算是确认好了。”
唐旭一头雾水,拍了拍薛继的背,问道:“确认什么呢?”
薛继手还搭在唐旭腰间,闻言收了收胳膊,将人搂到自己怀里,嗓音低沉,叫人听着有几分暧昧。
他往唐旭耳朵上呼了口气,“你还真是来磨炼我的。”
唐旭缩了缩那一侧的肩膀,显然没心思跟他在这里玩闹。
薛继将他放开一些,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每次和你接吻后我都能开一次眼。”
“就比如说现在,”薛继伸手指了指江楚,“亲完我就能看见这里有个电灯泡。”
被指成电灯泡的江楚朝他们两人翻了个充满不屑的白眼。
唐旭愣了愣神,明白他的意思后觉得特新奇,差点没想扒着薛继的眼睛观察观察,“我亲就可以?”
“应该是吧,”薛继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毕竟和我接吻的除了你就没其他人了。”
唐旭耳尖泛红,注意力却光荣跑偏,“那正好,江楚刚说了他和令哥以前的事——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摊开来聊聊。”
第82章
唐旭一直以来都认为, 凡事只要摊开来说就能有效避免绝大多数误会。
他是这么认为的,江楚却不这么想。
他恶声恶气道:“还说什么?问他为什么没死?”
薛继皱了皱眉,问唐旭:“这人跟你说什么了?”
唐旭凑到他耳边,把江楚告诉他的事大致讲述了一遍。
江楚的遭遇就仿佛是一出带有悲惨色彩的戏剧,薛继听完后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 他开口说道:“刚才白令和我聊了几句。”
时间倒回十几分钟前,薛继和白令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除了尴尬别的什么感受都没有。
薛继原本只需要继续板着他那张脸不答话,就能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泰然处之,然而他顾及唐旭和白令的关系, 还是忍不住和白令交流了几句。
白令告诉薛继:“我对你既佩服又羡慕。你和唐旭虽然没公开, 但你们有把恋情告诉身边所有人的勇气,而且不会受到其他因素的阻挠。”
他抬起头, 视线随意地落在一处,似是在回忆:“如果换做我, 我做不到这样, 我没有公开的勇气。”
薛继聊天的时候习惯翘起一条腿,这动作让他看上去比较随性, “你说的勇气我倒没有考虑过,我只是觉得和唐旭在一起这件事,没必要对别人隐瞒,坦白说, 我认为在交际圈中公布关系才是对爱人的尊重。”
白令摇了摇头, “父母的期待, 周围人的看法,远比你能设想的重要得多。”
这一点薛继并不能深刻理解,他从小到大没经历过多少挫折,尤其是那件事之后,家里更是万事都顺着他,从没对他的决定有过多干涉。
就连找对象这方面,薛家人的态度也是只要对方是薛继喜欢的、人品又能说得过去的,管他是男是女,一切由薛继自己做主。
白令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以手掩面,“我逃避现实,没有勇气面对周围人的议论纷纷,甚至最后因为我的懦弱而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似乎只是为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找了个发泄口,再往下的话显然不愿意多说。
薛继也不好追问他,这段短暂的情感类谈话最终止于此。
“他所说的这个人,应该是你吧?”薛继话锋一转,对着江楚说道:“虽说我没什么必要说这句话,但为了所有人考虑,这件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几分钟后唐旭拉开门,和薛继一前一后走出了洗手间。
他们进去了有半个小时之久,再回来时客厅已经多了个人。
是唐旭和白令的经纪人,贾菲。
贾菲正在和白令商讨着什么,听到动静后偏头一看,脸上的焦躁被惊讶取代。
“你们俩怎么?”
她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唐旭这个点出现在白令家,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知道了白令要解约的事。
果然,唐旭喊了她一声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在谈解约的事?”
贾菲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的焦躁,回道:“还没有——其实我还在劝白令,他现在势头正好,以后的成就绝对会远超现在,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他,能坚持就坚持下去。”
白令嘴角弯了弯,嘴里却说着推拒的话:“我的状态很差,上个月我就说过,我在拍戏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既然这样,我不如早点主动退出,让观众对我的印象停留在实力派演员这一档。”
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并不能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在贾菲开口劝说前,薛继冷不丁地张嘴冒出一句:“你跟我提起的那个人,是江楚?”
明明应该是个疑问句,却被这人念成了陈述句。
白令笑容一僵,一阵寒意爬上他的背,好半天他才强装镇定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唐旭站出来,索性抓住这个机会把事情交代清楚:“我能看见江楚,其实从你上次回国开始,我就在你身边看见了他。”
这话一说,白令和贾菲更是两脸懵逼,一时间都缓不过来神。
于是唐旭又补充道:“虽然这事听着有点玄幻,但我从几个月前,眼睛发生了点变故,突然就能看见身边的鬼魂了。江楚跟我聊过,说你们曾经是高中同学以及恋人。”
这话换个人来说白令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来讹他的,但说这话的是唐旭,且唐旭所说的信息也都属实,白令震惊归震惊,心里已经下意识地相信了。
“我能见他吗?”白令张了张嘴,从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话,直接越过了贾菲欲言又止的表情,“有办法吗?我想见见他,想和他说些话。”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某些专业领域,唐旭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薛继,眼里只藏了两个字:“能吗?”
薛继被他求助性地眼神一看,顿时心里满满涨涨的都是得意,但在场的除他们以外还有两人一鬼而不好表露出来,只能面上一派沉着冷静地点点头,沉吟道:“办法是有,但有副作用——这招对眼睛的伤害很大,之后至少有一个月都不能直视光源。”
贾菲犹豫道:“对眼睛有伤害的话还是不要尝试了,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人还是要向前看。”
白令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贾菲的劝说,一听有办法后,他立马点头道:“副作用我能接受,我就想见见他。”
他的目光坚定而又热切,唐旭忍不住看向江楚,想知道这人是什么反应。
江楚此时嘴唇紧抿,双手环胸,视线在上下审视白令,似乎是想看清这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薛继让唐旭帮忙去找把刀过来,唐旭听了皱着眉道:“又要割手啊?”
薛继朝他挤挤眼睛,“哥要是心疼的话回头主动亲我几下,流的血就都回来了。”
唐旭没忍住笑了笑,起身找刀去了。
白令看着他的背影,对薛继笑道:“原来你还有这种本事,我本来还没想通你这样的性格唐旭怎么会和你有接触。现在我差不多知道了。”
薛继瞥了他一眼,哼笑道:“你还是猜错了,有个词叫命中注定。”
白令笑了笑,没再接话。
白令的家唐旭以前经常来,对物品的摆放比较熟悉。用水冲洗过水果刀后,唐旭又从储物柜里翻出了家用紧急医疗箱,安静地坐在边上等着给薛继处理伤口。
薛继心里软成一片,接过刀用锋利的刀尖在——拇指上划破了一个小口。
血从指甲盖宽的伤口里渗出来,薛继表情严肃认真,用蘸着血的手指在白令眼睛周围写写画画。
等他忙活完,唐旭还有点奇怪,“这些就够了吗?”
他还记得上回薛继开阴阳眼的时候,划破手掌沾了自己半脸血的‘惨烈’情景。
薛继主动把割破的手指伸到唐旭面前,眼睛一弯:“够了,上次那是特殊原因。”
上次和王导正面对峙,王导的两个大块头保镖就在边上,薛继想着输人不能输气势,一个不留意就对自己下手狠了些。
在他们一问一答的时候,白令睁开眼睛,已经看到了双手环胸倚在沙发边上的江楚。
七年时间过去,江楚无论是容貌还是眉眼间的神情都和当年无甚区别。
白令嘴唇翕动,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要哭还是要笑。
唐旭对薛继使了个眼色,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早在白令决意要见江楚的时候,贾菲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就已经叹着气去了阳台。
“菲姐。”唐旭拉开落地窗,一抬眼就看见贾菲正在抽着烟,半张脸掩盖在薄雾下面。
见他过来,贾菲下意识地准备将烟蒂掐灭。
唐旭摇摇头,“你抽吧,但是平时要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贾菲笑了笑,吸了口烟,吞云吐雾间打趣道:“我吸烟还不是因为你们俩不听话让我压力大?”
唐旭撇了撇嘴,为自己辩解道:“你要这么说我就太冤了,我什么时候不听话过?”
贾菲:“一个个都倔得像驴似的,跟我讲什么听话。”
说完,她敛了神色,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声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
唐旭正要说话,被贾菲拦住了,“你也别夸我,我确实不够称职,除了资源方面,甚至连明兴都比我表现得更符合经纪人的标准。”
唐旭等她说完,才笑道:“但你是我经纪人啊,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肯定还在一步步慢慢往上爬。你从来没对我提过什么要求,什么事都会主动跟我商量,这样的经纪人现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虽然知道这话安抚的意思占大头,贾菲还是特别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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