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皇帝陛下这么说,次子就绝不能有第二种病法。稍加试探郑太医的口风,得知儿子性命无碍,楚江平心里琢磨着等儿子醒来再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将心中种种疑虑按下不提。
而郑太医则谨记着童公公之前的吩咐,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苟梁独处,但也借故让伺候的奴仆都退了下去,只自己每隔一个时辰来为他探一探脉象。
等人都走了,苟梁这才睁开眼睛来。
第二碗药喝下去之后他就醒了,只是浑身虚软无力,目标也不在身边他干脆装睡到底。
这一路从皇宫回到护国将军府,苟梁已经把原主的魂体镜像梳理了一遍。
原主姓楚,名陌,字子归,年方二十,是护国将军府的嫡次子。他素慧聪颖,学富五车,文采斐然,年仅十七岁就蟾宫折桂,是为辰武九年的金科探花郎。
至于他一个将军府的嫡子,为何不子承父业反而弃武从文,其中缘由却不得不提一提当前世界的特性了。
这个世界的人有两个性别——男人和双儿。
所谓双儿,外表与男人相似,但体生双花,可承欢孕子。
双儿和男子十分好区分,他们生下来眉心便点缀花菱,花菱因不同体质有各样形态,颜色越鲜艳代表双儿发育越好、受孕率越高。
但因双儿年满十八之后,每月有五日情潮,发作起来便离不得男子左右的缘故,无形之中他们的社会地位无形中便矮了一截。年复一年,在男人们别有居心的控制下,他们彻底沦为男人的附庸。
而这种社会形态和王权集中的统治息息相关,最根本的体现就在于:
按照祖制,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百姓,在婴孩出生后就要在府衙造册登记性别,谎造性别按律乃是祸及满门的重罪。
这个时代对双儿有着诸多限制,其中最苛刻的一点就是:他们不得参加科考,不得从军,不得参与朝政,也没有继承权。
当然,为了粉饰太平麻痹人心,双儿也饱受优待。
他们自出生起就享有一定的特权,不仅在满十岁之前每年能得朝廷五两的抚养金,而且看病有朝廷专设的医馆,不必花钱。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
至少民间对于统治者的险恶居心一无所觉,反而感恩戴德,而双儿们对于自己的社会地位也习以为常,再离经叛道的双儿也不敢奢望为自己争取和男人一样的地位和权利。
原主就是一个双儿,还是双儿中的异类。
他体征外貌看起来与男子完全无异,双花共生,藏花于□□之中。
这类人被称之为隐双,也生有花菱,但却不在眉心,具体位置不定。其他方面他们则与双儿相同,只是世间男子审美和喜好的主流定皆以双儿为准,少有喜欢走□□的,是以隐双的存在变得尴尬起来,被视作一种“残疾”。
原主的花菱生在左胸口,依着乳晕,是形如酒窝的褐红色小坑印记,若不仔细分辨很难看出来。
按理说,他应该如这世间的隐双们一样,活在世人的偏见和嫁人的忐忑中。能有今日一番施展抱负、与男子同朝为官的机会,全因他生母的一念之差。
这位楚夫人是将军府的正房继室,生产时难产伤了根基再难有孕。而楚将军的前任夫人又留下一个郎君、一对双胞胎双儿,他生下一个隐双不仅让自己颜面扫地,将军府的继承权更会就此旁落。
他心高气傲,颇具野心,不甘之下一时动了心思,谎报了原主的性别。
楚夫人十分强势,从小就对原主要求苛刻。然而楚陌的体质较弱,不是练武的好根骨,比起身体健康强壮的嫡长子,让楚将军非常失望。
幸运的是,他非常聪明,在文章上颇具玲珑之意,又被生母要求着一刻都不能放松,刻苦勤勉。小小年纪他便崭露头角,拜入名师门下,第一次下场科考便连中双元,最后因年纪小相貌俊的缘故才在进殿之上被定为探花。
十七岁的探花郎,哪怕实在护国将军府这样的门庭里也是光耀门楣的一桩没事。
楚将军这一双嫡子,文韬武略样样齐全,为此在同僚之中备受赞誉和羡慕,如此一来对次子无法习武的遗憾便就淡了,日渐对原主重视起来。
楚夫人为此是又怕又喜。
怕的是原主隐藏性别涉足朝堂,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那就是要杀头的欺君之罪。
喜的是,护国将军府终于不是楚阡一枝独秀。楚阡是他前头那位留下的嫡长子,比原主年长三岁,所谓虎父无犬子,他不论是长相还是能力都完全继承了楚将军,有勇有谋,十来岁便跟着楚将军上战场,屡立战功,很得父亲偏爱。
楚夫人没少为此事较劲,总是以此鞭策原主必须努力,再努力。
再则,护国将军手中除了兵权,还有世袭的二品侯爵之位,是士族中难得受皇帝陛下重用的人。
如今楚陌扬眉吐气,楚夫人心想着,那兵权他们母子沾不上手,但那二品侯的位置合该是他儿子的了。
虽不尽如人意,也总算没白费他多年的苦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夫人对原主的要求更严格些,要让他尽快在朝中站稳脚跟,好让他父亲属意他继承侯位。
因为年纪小,原主在考取功名之后没有像同科进士一样被外派实干,而是留在了翰林院。
虽然不像生母那么功利,但原主也十分争气。
他的人缘非常好,有一个性格强势的母亲压着,他自小乖巧懂事,又因遮掩性别的缘故而谨小慎微,造就了他认真克己、体贴周到的为人。虽然年少老成而有些古板,但性格温和,又是办实事不争锋、无欲无求的个性,很讨人喜欢。
再加上他不仅有真才实学,师门又清贵在读书人中名望极高,是以备受老翰林们的赏识。
少了那些名利纠纷,原主在翰林院踏踏实实地修书、进学,很快就在同僚中脱颖而出。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在其他人还在任上为了政绩含辛茹苦费尽心思的时候,他已经从八品庶吉士做到了五品侍读翰林的位置,得以常伴圣驾,陪阅文典。
如此,原主可谓是前途无量。
只是没想到,在鲤跃龙门之际竟会因为一碗御赐的汤而送了性命。
红尘醉这种毒药有个特性,男子喝下无伤大雅,只是助兴的药物,若在当时让双儿承孕对孩子也无碍。但若是双儿喝下,却是致命的毒药!若非苟梁来的及时,原主的真实性别将暴露无遗,就算他“护驾有功”也会给楚家带去杀身之祸。
苟梁为原主的倒霉默哀了一瞬,同时为刷不成负魂力而心疼了自己一秒,随即迫不及待地翻阅目标大大的资料——
姓名:天纵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七岁
身高:191CM
外貌系数:★★★★★
智力系数:★★★★★
体能系数:★★★★★
健康系数:★★★★★
潜力:S级
当前好感度:+20。
如今是辰武十二年,天纵未满十五岁登基,当时的朝廷可谓是腥风血雨,人心各异。
只因先帝昏庸,素爱求仙问道,比起皇权他更爱长生,导致吏治溃散,朝政都掌握在士族手中。
他们忙于垄权争斗,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先帝在位十六年的时间,前后便加了五次赋税!而每每发生天灾,赈灾的臣属贪渎枉法,治理不力,致使哀鸿遍野,百姓怨声载道。
身为庶长子的天纵十分早慧,因母族不显,当时几乎没有人看好他继承皇位,一直游离在皇权之外。
但也恰恰是这种忽视,让他得以凝聚自己的势力,踏上帝王之路。
就在士族们彼此争斗又彼此制衡时,天纵先成全了先帝让他“得道成仙”,得遗诏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紧接着他以雷霆之势在士族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凭借铁血手腕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局势。
新帝锐气难当,魄力十足,甫一登基就大刀阔斧地整顿朝局,势要铲除士族毒瘤。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士族,正律法——借重编律典之故,在触犯律法的士族门阀挑出罪恶滔天的几家杀鸡儆猴。
不苟言笑的辰武帝冷面无情,小小年纪便心黑手狠,才不管那些士族曾经为王朝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要谁三更死绝不会让他活着见第二天的太阳。朝中那些欺主君年幼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算盘的老臣们死的死,退的退,降的降。
士族门阀的势力被一举打乱,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被重新分割了一遍。
同时,天纵重用寒门子,在肃清朝政的同时,将此前收服的党羽和辰武元年那届科举选拔出的进士安插入朝局中。
这些人都是实打实的保皇党,对他忠心不二。
其后科举再三,寒门子弟的分量越重。
士族们危机感深重,但天纵给他们体面却也不给反对自己的人留情面,出手便是将一族连根拔起从无例外。
不管士族是说他弑君杀父,还是说他残暴不仁,再难听的名声也一笑置之,该做的从来不手软。
当政十二年,先帝留下的沉疴积弊一一被天纵剪除。如今四海升平,不兴土木,吏治整修,大赦天下,赋税不加,百姓无不称道明君圣德,人心所向,士族们纵有再多不满也只能乖乖闭嘴。
苟梁看着这只言片语所讲述的一代明君的成长史,心中激动非常。
不愧是他的目标大大,简直帅破天际!
三天之后,毒素清除的苟大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郑太医让他继续休养的建议,敬业地回归岗位。
这日午后,皇帝稍有闲暇,在书房内捧卷阅读。看着一旁侍读的老翰林挤满褶皱的脸孔,实在有碍观瞻,他不由便想起了楚爱卿来——原主的晋升之路和他的颜值不无关系,+20好感度的欣赏,也不全是因为他的敬业和学识渊博。
皇帝问道:“童艮生,楚卿的病如何了?”
童公公回道:“回禀陛下,楚大人的病已经大好了。今日销假前来,还在殿外磕了头谢陛下赐御医赐假的隆恩呢。”
皇帝顿了顿,“如此,明日便着他前来侍读吧。”
童公公连忙记下来。
第二天,暗藏激动的苟梁被小太监领进门时,眼中的欢喜让童公公一眼看破。
童公公心道:罪过哟!
苟梁敏锐地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咦,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
第123章 葡萄味的帝王攻(2)
“微臣楚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觐见后,苟梁再拜,“微臣当值不力,陛下未见责反而赐下太医,臣惭愧,日后定当尽忠职守,为陛下分忧。”
皇帝有言在先,他这病不管是怎么得的他都只能装聋作哑。
“平身吧。”
上首传来冷淡的声音,苟梁抬起头来,意外地撞进皇帝略带探究的视线里。
微微一顿,已经从系统监控回溯里得知原委的苟梁站了起来,极尽全力地板着脸维持一成不变的无趣刻板。
见他欲盖弥彰的模样,皇帝心中微哂,放下笔道:“那日让爱卿受了无妄之灾,朕心有愧疚,爱卿想要什么补偿,只管说来。”
“微臣惶恐……”
苟梁神色一惊又要下跪,皇帝抬手虚拦了下,道:“朕让你说。”
苟梁诚惶诚恐,正要推辞,就见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伏地道:“启禀陛下,凤宁宫掌宫太监张公公前来求见,说是太后娘娘有要事相商,请陛下得空时过去一趟。”
皇帝脸上不多见的温和一纵而逝,眉心微微聚拢。
他自然知道母后要找他商量什么,也知道自己若不走这一趟对方绝不会罢休,想到过去一哭二闹三绝食的把戏,皇帝按了按眉头,心中颇觉疲惫。
站起身来,他对苟梁道:“待朕回来,将你所求告诉朕。”
皇帝是个说一不二、赏罚分明的人,见状,苟梁不敢再推却。
太后为的果然是子嗣一事。
当年,天纵少年登基,大力整顿朝局,对士族毫不手软。秋后算账细数几桩大罪,杀绝了几个府第以正法度,几乎动摇了士族的根基。为免他们反弹太过,联合造反,太后在辰武三年、皇帝出孝之后立刻面向士族为皇帝选妃,几乎一半的士族适龄双儿都被揽进宫中,以此笼络人心。
这做法虽俗套,却很管用。
士族们将此引以为休战的信号,事后皇帝果然见好就收,没有因年轻气盛就对他们赶尽杀绝,纷纷松了一口气将目光放到了皇嗣身上。
在辰武帝这一朝,他们想要再兴风作浪希望渺茫,想要恢复士族荣光还得在皇嗣上使劲。
但让士族失望的是,近十年的时间过去,眼看着双儿们花期都要错过了,皇帝膝下却仍然空空如也。
要不是太医院的脉案上皇帝的身体从没有出现过问题,他们简直要怀疑皇帝是不是不行了。
早些年,士族们都担心皇帝这是不愿让皇嗣拥有过于显赫的外戚,为此忐忑了许久。可之后皇帝连因国库空虚、江南水患等事由将三年一次的选妃取消,也没有纳门第轻的寒门双儿入宫,宫中至始至终只有第一批入宫的贵君。除了皇后和四君妃,其他人熬着资历,份位也都提了上来。
然而身份再尊贵,没有子嗣那都是表面风光,无济于事。
时至今日,不说心思各异的士族,就连皇帝的亲信都连番在奏折上指出皇嗣空虚国储不稳的问题,然而皇帝完全不为所动。
事实上,最为这件事操心的不是大臣们,而是太后。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皇帝至始至终根本没碰过这些双儿的人——为了遮掩这件事,他这些年可谓是煞费苦心。
从前,他也同士族们一样认为皇儿是不愿意让这些背后站着门阀士族的后妃孕子,后来皇帝推说政务繁忙,再后来干脆连借口都懒得给了。
太后完全无法理解皇帝怎么会对貌美如花的双君们不敢兴趣,对床笫之事全无好奇。
想当初,他可是把一个年轻貌美的双儿脱光了送到龙床上,他也能原样把人丢出宫殿外,丝毫不留情面,也不顾对方名义上是他的夫郎,之后甚至把龙床都烧了,换了一张。
太后劝也劝过,哭也哭过,闹也闹了,这次太后甚至出此下策,暗许皇后用了红尘醉。
可皇后不仅没得手,还在御书房内跪了半天之后被一道口谕禁足半年,让他空欢喜一场。
太后左思右想,旧话重提,要求皇帝纳选新妃。
143/366 首页 上一页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下一页 尾页 |